今天,是我40歲生日。
前幾天,在學校門口接孩子。和一位中國阿姨攀談,問她是孩子姥姥還是奶奶,答曰奶奶。阿姨接著問道:那你是孩子的?我愣了一下:難道我看起來像是孩子的姥爺或者爺爺?只得尷尬笑笑:我是孩子爸爸。阿姨笑而不語。

一轉眼,站到了40歲的門檻上。
這40年的生日,在莊河、在西安、在北京、在亞的斯亞貝巴、在迪拜、在埃爾比勒、在貝魯特……雖然地點不同,但對於不講究什麼儀式感的我來說,除了地點,似乎也沒有什麼變化可供記錄。
40歲的生日,設想中的場景是在巴黎埃菲爾鐵塔、羅馬鬥獸場或者希臘某個小眾島嶼上度過。現實卻是,翻開日曆,一個平常的週四。早起還要送孩子上學,白天要忙著手頭的工作,晚上接孩子放學。一箇中年男人普通又無聊的一天。巴黎、羅馬還是小島什麼的,那都只是白日夢。

中國人的生日,尤其是成年以後的逢十,似乎已經和孔子那句名言緊緊捆綁在一起。“三十而立,四十不惑。”然而,我資質愚鈍,情商偏低,距離“不惑”還很遙遠。
這是一個頗為尷尬的年紀。
想總結過去,似乎為時過早,且了無成就;年齡相仿之人,有執掌亞洲東西兩大半島的統治者,有逆襲成為超級大國副總統的新秀。但他們離我們的生活畢竟太過遙不可及,我亦如大多數同齡人一樣,都是終日為生活奔波的普通人。

想展望未來,又覺得生活已然陷入日復一日的重複,除了年齡的增長,未來似乎與現今並不會有多少不同。無非柴米油鹽,雞毛蒜皮。然而放到歷史和全球的大視野中,又覺身處變局之中,至於未來走向如何,非你我所能左右。
蘇格拉底說,未經省察的人生不值得過。在新老交界的年紀,似乎還是有必要做一個簡單的回顧。蘇軾總結自己的人生,問汝平生功業,黃州惠州儋州。套用大文豪的名句,似乎可以把上半生歸結為:亞洲非洲歐洲。聽起來挺唬人的,其實也只是地點不同而已。

10歲的時候,在遼東半島的青山綠水中游蕩,陪伴我的,是蕨菜、杜娟花、野樹莓,是青蛙、柳根魚和綠頭鴨。
20歲的時候,在衣索比亞的工地上,和工人們一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鐵皮房子裡喝濃郁的咖啡,吹著東非強勁的風,淋著東非慌亂的雨。

30歲的時候,在阿富汗和伊拉克的戰場上,每天面對的是戰爭與和平,生離和死別。在興都庫什山中追逐著日落,在底格里斯河畔沐浴著朝陽。
40歲的時候,在東南歐的邊緣,聽愛琴海的濤聲依舊,看奧林匹斯山下的芸芸眾生。

漂泊的間隙,在北京感受人間冷暖。沒什麼愛好,因此生活也平平無奇,每天上班、下班,送娃、接娃,遛娃。波瀾不驚,又筋疲力盡。
要說人生感悟,其實並沒有多少。說多了難免爹味嚴重,當然也是思想貧瘠使然。保持開放和好學的心態,多動、多看、多學,多陪伴家人。盡力而為、量力而行。

唯感到幸運的是,有一位鼎力相助的愛人,有兩個茁壯成長的兒女,有尚且健康的父母。人生所求,亦不過如此。其他萬般,皆是過眼雲煙。
20歲,彷彿就在昨天。一轉眼,那已經是20年前的事了。
敬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