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磨3000萬女性的疼痛,“生個孩子就好”?

文丨徐爽‍‍
編輯丨杜雯雯
作為一名痛經人士,我時常聽到“生個孩子就好了”這樣的說法。
痛經,通常只被當作“正常現象”和“女人的事”,很少被嚴肅對待。直到近年來,我開始瞭解到,這種難以捉摸的疼痛,或許與子宮內膜異位症(以下簡稱“內異症”)相關。
在中國,保守估計有3000萬名患者受內異症困擾。長久以來,內異症折磨女性的情緒,困擾她們的生活,甚至發展成一個不可忽視的社會性問題:有患者變得自卑抑鬱,甚至人生軌跡因此而變——婚姻結束,事業波動,或延遲診治帶來因病致貧的困境。
我採訪了幾位與內異症交手多年的醫生,TA們從大眾醫學科普講起,延展到患者面臨的結構性歧視。
這讓我逐漸意識到,醫學能緩解身體的疼,卻不能完全解決女性生活的痛,改變她們的現實處境。
在擁擠而疲憊的門診,一個醫生能做的實在有限。
“對對對,就是那裡痛!”
這間不大的診室裡,女人們來自全國各地,年齡不一,有人為求一個專家號找黃牛花了上千元。
她們之中的大多數人,經歷了漫長的跋涉與試錯,才抵達這裡——更早之前,她們都靠忍,忍住疼痛,忍住不說。當醫生準確指出癥結時,有患者失聲痛哭,“對對對,就是那裡痛!”
一位30多歲的女性被痛經困擾了10年。疼痛發作時,她就找各種牌子的止痛片吃,以前是一片一片地吃,後來不管用了,就整板整板地吃,吃得胃都壞掉了,痛也沒解除。
每到經期她都得頂著壓力請假,疼痛和焦慮導致她的睡眠極差,經常一整晚都是“睡十分鐘、醒十分鐘”。家人卻指責她,“肯定是不愛惜身體,弄涼水啦,吃冰淇淋弄的”。
婦科醫生徐冰見過無數這樣的案例,清瘦、臉色蒼白的女孩帶著抱歉和自我責備走入診室,還有家長在一旁多嘴,“她就是體寒、嬌氣”……直到檢查報告出來,診斷明確,是內異症。
內異症患者們的病例往往都很長,徐冰通常要從少女時代寫起,一直寫到她們的三四十歲。在中國,內異症的診斷延遲非常普遍,有資料顯示,平均時間是7至8年。除了落後的社會觀念,醫療系統內部也常忽視這一疾病。
誤診誤治的案例很常見。有患者先後經歷6次手術,割過闌尾,切了囊腫,做過巨骶管……還有患者甚至進行過開胸手術,也沒找到病根,直至確診內異症,透過手術才解決了疼痛。
不同患者疼痛的位置和方式不盡相同。有人經期痛,有人非經期痛,有人是下腹墜痛,也有人是腰疼、背疼、頭疼、腿痛……一來月經就氣胸的情況也很常見。因為內異症不光會長在子宮和卵巢上,還可能蔓延至身體的其他器官。

醫生的認知水平,是導致延遲診斷的一項原因。

重慶大學附屬黔江醫院婦科主任秦永提到,患者因身體某處疼痛就診時,一些非婦科的接診醫生可能難以立即聯想到內異症,這一點在基層醫院更為顯著。

對於婦科大夫來說,要麼是醫生有一雙“金手指”,能憑藉豐富的臨床經驗“摸出”內異症的訊號,要麼就得透過輔助的影像技術確診。
各地B超水平不均,是所有醫生都承認的事實。段仙芝是首都醫科大學附屬北京同仁醫院的婦科醫生,經常去一些偏遠地區義診。
她遇到過有些醫院,全院只有一臺B超機器,全身都看,影像醫生不專精婦科,也沒有專門的陰道B超,還有些仍採取憋尿檢查——這都會讓檢查效果大打折扣。
2002年,段仙芝曾前往日本的東京醫科大學進修,發現當地是婦科和影像科醫生一起進行B超檢查,兩方醫生互相補充,細緻檢視,驗證疑慮,一些早期微小病灶也能得到發掘。
但這個習慣對於國內公立醫院是奢侈的。大型醫院B超室每天有成百個號在排隊,把臨床醫生專門叫到B超室來協同檢查,並不太現實。
內異症常被視為“現代病”“白領病”,尤其多發於職場女性,因為工業汙染、晚婚晚育、不婚或少育等現代生活方式,都增加了內異症的發病風險。
農村的內異症更難被看見。“如果一個女孩去看婦科,可能會成為村子裡被議論的物件。”段仙芝見過不少耽誤治療的例子。加上很多B超只在鄉鎮級以上醫院才能預約,無形之中勸退不少經濟困難、異地就醫的患者。
內異症雖為良性疾病,但若進展,可導致相關病變或併發症。段仙芝在內蒙古某鄉衛生所做婦科疾病篩查時,遇到一位挺著大肚子的女人,46歲,已經白髮蒼蒼。女人患有子宮肌瘤,整日心虛氣短,渾身無力,走路、放羊、幹家務活都很困難。
段仙芝忍不住問,為什麼不去治療呢?女人的眼淚流下來:到大醫院路途遙遠、花錢多,出去一趟,家裡的豬狗羊都沒人管了,此前好不容易去過一趟錫林浩特醫院,說瘤子太大,做不了,得去更大的醫院做,可是更大的醫院,那要多遠吶……
對於來自大醫院的段仙芝來說,做這樣的手術不算難,但她解決不了的難題是,為什麼這個女人走不出那片草原。

生個孩子也好不了
內異症影響性生活,也影響生育。在門診,一名醫生告訴我,她看過太多男人因為內異症而離開伴侶,也有很多女性因此變得自卑。
公立醫院婦科通常不允許男士進入,但在私立醫院,一些男性家屬有了陪同聽診的機會。他們有的眼神茫然,對伴侶的疼痛一無所知,得靠醫生拿出子宮模型,從最基礎的人體結構來解釋手術的必要性;也有人沉默許久,開口問的第一句話是,“那她什麼時候可以懷孕?”
在一家以生育治療見長的診所,患者多因不孕而來。有的是真心喜愛孩子,有的是追求要強、完滿的人生裡“樣樣都得行”,還有人是想靠生孩子去維繫一個家庭、一段婚姻。
內異症導致懷孕困難,她們就不停去做試管嬰兒。但內異症可能會影響試管結果,試管的一些用藥也對內異症非常不利。到最後,有人是孩子沒有,自己的身體也變得更差,甚至婚姻走向破裂。

一位婦科醫生說,她在手術室門口見過各種各樣的男人,有那種一開始甜甜蜜蜜地陪著女友來做手術,後來卻因為女方患內異症而分手的。她時常向負責簽字手續的年輕醫生們囑咐,不是患者“法定意義的男人”,儘量不要讓他簽字——“因為可能手術後(他倆關係)就徹底完了,這是有可能發生的,這個女孩或許會受到很大的傷害”。
在門診,徐冰就遇到過一位專程來北京看病的年輕女孩,未婚未育,一坐下就說,家裡人和當地醫院都讓她趕緊隨便找個男人生孩子,說“得了這個病不好懷孕,生了孩子這個病就好了”。
“生個孩子就好了”,徐冰分析這話確實有一定的醫學道理,女性從懷孕、分娩到哺乳,體內激素的變化能抑制內異症的進展。但是問題在於,生孩子只能階段性抑制,倘若不做好後續管理,內異症仍有復發的風險。況且,生育不應該成為一種治療方法,或者把痛經作為催促生育的理由。
核磁檢查的結果顯示,女孩的內異症非常嚴重。徐冰與她講解病情,強調治病的迫切性,可一上午她來回幾次堅持問,“醫生,我是不是生個孩子就好了?”
徐冰意識到,患者最大的問題,可能不是疾病本身了。她告訴女孩,比起可控可治的內異症,得遇良緣是更難的事,人生不能湊合,“如果跟一個壞男人生了孩子,揹負上沉重的包袱,你的人生可能就沒法治了呀。”
這則案例被徐冰分享到網上,收到許多網友的共鳴。她們之中不少人,都曾在當地醫院被大夫建議“生個孩子”。一位網友感嘆,“生了孩子是塞不回去的,找到一個不適合的男人一起過日子,那簡直就是比內異症更折磨人”。
內異症影響生育,這是所有人都在強調的問題。然而,內異症較少被討論的是其對患者日常情緒的影響。激素變化引發的焦慮、敏感、抑鬱,它雖不似“不孕不育”般顯眼地改變人生軌跡,卻如無形細針,日日扎進生活的方方面面,悄然啃噬著患者的心理健康。
一位患者在就診時被醫生告知,許多內異症病友同時還在看心理醫生,而焦慮情緒亦有可能加劇內異症進展。
段仙芝每天在門診,幾乎要給每位患者做不同程度的情緒疏導。可一個公立醫院醫生每天要看上百個號,她能做的實在有限。
子宮切不切
去年11月,我在一場與內異症有關的分享會上,聽到單親媽媽曉鈴的故事。曉鈴帶著她年幼的孩子前來參加,她講述了自己十多年來的內異症經歷。
她的經濟條件一直不好,疫情期間,先在一家酒店工作,酒店倒閉後轉去超市,結果超市也很快倒閉。曉鈴沒有醫保,自費看病,十多年來獨自帶孩子生活。
從2013年開始,她每月有20多天都在疼痛中度過,那是比生孩子還要疼的程度,她痛到絕望,陷入抑鬱狀態,每個月都要去打止痛針。曉鈴跑過很多醫院,大多數醫生建議切子宮,但那時她還很年輕,有些猶豫。
2019年,曉鈴進行了第一次開腹保宮手術。出院後她需要持續服用一種藥物,500多塊一盒。曉鈴貸款去買了藥,吃了半年後,她想放棄,“真的吃不起了”。後來是主治醫生多方想辦法幫她續上供藥,並推薦她參加了一些臨床試驗。
但內異症無法根治,有復發的可能性。去年曉鈴又開始經期腹痛,血量也特別大,檢查發現,她卵巢附近長了一個6公分的腫瘤。主治醫生告訴她,不能再拖,必須手術,這種病例通常腸子會粘連比較嚴重,還可能牽扯到輸卵管、尿道管等問題。醫生說,會有不得不切子宮的時候。
“我的條件經不起反覆折騰”,子宮、卵巢一併切除是一勞永逸的方法但曉鈴也要考慮諸多現實問題:如果切除這麼多器官,後期休息時間很長,她沒有親朋好友能來看護,還要抓緊時間工作掙錢,照顧孩子……
曉鈴在手術同意簽字環節猶豫了很久,在等待手術的那個星期,她整宿整宿地做噩夢。和她相熟多年的主治醫生明白,曉鈴其實需要的是安慰和鼓勵,一顆定心丸。後來,曉鈴拜託這位醫生在手術中全權做主,又找來一個她信任的朋友負責簽字,無論醫生術中做什麼醫學決定,朋友簽字就行。
手術在2024年10月底進行。上手術檯開腹後,曉鈴子宮狀態比術前預測的情況好,內部沒什麼粘連,主刀醫生最終決定把子宮留下了,曉鈴事後也認同了醫生的決策。
為什麼最終不切?主刀醫生講到很多醫學上的考量,比如子宮在盆底支撐、對抗衰老等方面的作用,她還提及一個社會層面的因素——“因為曉鈴離異”。
“我覺得子宮對她來說是不一樣的,是很重要的,也許將來她遇到合適的結婚物件,但你知道在很多男人的心中,一個女人若沒有子宮,這不僅表示她沒有生孩子的能力,還意味著她不是一個‘健全的人’——子宮代表性別,‘有子宮的她才是一個女人’。”
儘管主刀醫生並不認為這是合理的,但她只能儘量從當下的社會環境,去為患者綜合考量。

從醫50餘年,段仙芝記得,以前醫院對於那些已經完成生育的患者,常見處理方法都是切除子宮,這是三十年前國內醫學界所理解的“消除病痛的方式”。但現在,醫學的重點變成了——如何能最大程度保留子宮。
“保留子宮,也許患者心情會變好,身體也會變好吧。”作為一名女醫生,段仙芝見證了內異症技術層面的難,更體會到女性處境的難。如今內異症診療是作為一種慢性病進行管理,在儘可能遵循患者意願不切除子宮的同時,保障她們的長期生活質量。
幾個研究資料或許更能體現男女性別在疾病面前的處境:
女性一生中因健康問題花費的時間比男性多25%;女性患者更少被記錄疼痛評分,等候平均多30分鐘;獲得止痛藥物的難度更大——這源於普遍的性別刻板印象:女性常被認為“誇大其詞”或“歇斯底里”,而男性則被視為更堅韌。
而內異症,則被視作全球六大體現性別健康差距的疾病之一。
寫給女性的醫學科普書《性別攸關》中也提到,現代醫療診斷長期建立在對男性身體、男性症狀的認知上,男性被預設為'標準人體模型',臨床試驗多以男性為測試物件,很多時候,女人吃的藥跟男人沒啥區別——這其實忽略了女性獨特的生理結構和需求,也低估了某些藥物對女性的適用性和副作用。而例如女性的月經週期對藥物代謝的影響,至今未被充分研究。
目前市面上專門針對內異症研發並獲批的藥物很少,段仙芝告訴我,大部分醫生治療採用的是通用型激素調控類藥物或症狀緩解藥物,例如避孕藥、孕激素、止痛藥等。只有一款進口藥,專為內異症研發,能抑制病灶生長。但對於一些患者來說,價格稍顯昂貴,且她們不易有長期治療的意識。
在接診時,段仙芝會囑咐內異症患者,經期不宜冷食,不宜熬夜,不宜倒立運動,不宜進行性生活……有年輕女孩問她,“醫生,這樣太無聊了,我為什麼不能隨心所欲?”段仙芝皺著眉頭回答,“可是人生就是不能隨心所欲啊”。
她耐心地和女孩解釋,這些“經期禁忌”都有著其中的醫學道理,但聽到此處,我內心有疑惑升起——為什麼女性沒有更好的、不痛的選擇?

假如男人也來月經
目前,尚無針對痛經女性的準確人數統計,《2021中國女性生理健康白皮書》顯示,全國有約55%的女性都曾經或正在遭遇痛經。
近年來,全國近20個省份都在地方性規定中,明確了“痛經假”,但需要具備相關條件:比如患有重度痛經及月經過多的女職工,經醫療或婦幼保健機構確診後,月經期間可適當給予1至2天的休假。
有網友分享了自己的請假經歷:去了醫院,首先脫褲子,證明真的有血,接著抽血,證明沒懷孕,做B超,證明不是炎症出血,而是月經出血,她拖著本就不舒服的身體在醫院折騰了一上午,花了300多元,最終開出了休假一天的假條,“從那以後我再也不休這個假了,寧願疼死在單位。”
“請不動、請不起、不敢請啊,怕領導因此把活給別人了,不重用自己”,更多的人表達了公司執行層面的難度,而大家更深層的擔憂是,有公司是否會因為月經假乾脆不招女性了呢?畢竟產假問題已經讓一些公司不願意招適齡女性。
一些歐美國家,這樣的討論也存在。相比立法強制,不少國外企業採取的是靈活政策,例如允許女性申請靈活工時、遠端辦公等。
用社交平臺搜尋“內異症”時,我留意到不少患者在尋找“內異症搭子”,或者建立“女性互助群”。在群裡,大家分享疾病有關的書單和知識,也傾訴患病的痛苦、不安,以及那些不敢與身邊人分享的心聲。
徐冰也見過許多偏遠地區的內異症患者,由於得不到及時和專業的治療,只能自行抱團,照著別人的方子買藥,進口藥買不到,就找國產仿製藥。徐冰理解這份艱難和迫不得已,但她並不推薦這種做法,她提到在國外,一些成熟的病友會其實可以補齊這塊。
我翻閱了一些國際知名的內異症病友組織的官網,發現她們擁有專業的委員會,也嚴格規範了資訊分享流程。而在疾病之外,這些病友會還設立基金或籌款,幫助困難病友解決經濟問題,推動業界研究,處理就業歧視等事宜,甚至參與到更大層面的政策制定和倡導工作中。

在社會支援的鏈條上,青少年教育也是不足的。
擺一張人體結構圖,告訴學生這是子宮,那是輸卵管——這便是大部分中學的生理課現狀。在徐冰看來,這種科普程度遠遠不夠,學校需要有疾病教育,告訴孩子如何正確認識月經?如果痛經的話,應該去做什麼檢查?如何幹預?學校老師要怎麼做?……
由於教育的缺位,不少家長和孩子對婦科檢查存在病恥感。徐冰發現,很少有女孩子活潑地來看婦科門診的,就算平時再活潑,到了婦科診室也變得沉默寡言,並且十分懼怕檢查。
她遇到過不少小女孩痛經嚴重到無法站立、無法上學,但家長卻從未考慮帶她們去醫院檢查,總覺得年紀小,“小女孩怎麼會得婦科病?”類似的說法徐冰聽過很多次,這種觀念導致許多女孩錯過了及時就診的機會。
從醫學角度,避孕藥通常是治療青少年痛經的首選。普通的止痛藥只能止痛,而避孕藥還可以抑制內異症病情的進展,一些早期較小的病灶或許能借此消滅。但徐冰常碰到家長接受不了孩子吃避孕藥,最後只能換成其他治療方案。
很多女孩人生第一次吃避孕藥,是高考期間要調整月經時間,它是一種“迫不得已”:家長終於讓你吃了,但是為了考試。
個略帶諷刺的名字是,痛經和內異症背後的'元兇”叫前列腺素——最早由男性科學家在精液中發現而得名,儘管後來研究證實它普遍存在於人體各處,但這個名字卻被保留至今——以至於在不少醫學科普文中常有這樣的插曲,女生說自己痛經是前列腺素害的,男友驚訝道:別扯了,你都沒有前列腺,哪來的前列腺素?
美國子宮內膜異位症協會的創立者Mary Lou,曾在她的書中描繪了一組漫畫:假如男人也來月經,會做什麼?漫畫裡,男人們開始嚴肅地開會討論“月經議程”,痛經不再成為難以啟齒的病痛,內異症的研究經費增加,醫療技術突飛猛進……
我也把這個問題拋給當下火熱的AI,ChatGPT則給出了更多有趣的可能性:
衛生巾自動售賣機隨處可見,出現了超級吸收衛生褲、智慧痛經緩解裝置,甚至“月經戰甲”這樣的酷炫產品;
社交媒體發起“流量挑戰”“痛感忍耐賽”等男子氣概比拼賽;
衛生巾廣告不再是藍色液體,而是激情澎湃的“月經英雄”,說“用這個,血性真男人!”
(文中曉鈴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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