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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新春
寧夏大學中國阿拉伯國家研究院執行院長、學術副校長
✪ 鄭濤(訪)、戎漸歆(整理)文化縱橫編輯部
【導讀】自6月13日以色列對伊朗展開空中打擊以來，伊以衝突不斷升級；6月22日，美方出動的B2轟炸機對伊朗三處核設施進行了大規模轟炸，正式宣告美國下場介入以色列的進攻性軍事行動。當日，伊朗議會國家安全委員會委員庫薩里表示，議會考慮關閉霍爾木茲海峽，但最終決定權在伊朗最高國家安全委員會手中。中東局勢再次陷入混亂之中。
以色列與伊朗為何長期不睦，又為何在過去二十餘年間始終沒有爆發激烈鬥爭？近期的國際局勢、國內局勢發生了何種變化，促使以色列選擇在此刻將戰火引向伊朗本土？作為以色列的重要盟友，美國在此次鬥爭中扮演怎樣的角色，又將如何影響未來的戰局？6月20日，文化縱橫邀請中東問題研究專家、寧夏大學牛新春教授分享了他的看法。
牛新春指出，核問題是伊以長期衝突的核心；限制甚至清除伊朗的核能力，也是美國在當地的最終目標。隨著真主黨威脅不再、伊朗軍事實力減弱、美國同意進攻，制約以色列對伊朗展開軍事行動的三大要素均已消失；以色列強大的制空權與情報系統，也使其在此次遠距離作戰中佔盡優勢。另一方面，陷入膠著的加沙衝突，使內塔尼亞胡亟需借攻擊伊朗之由，暫時團結國內的反對派，以確保執政的穩定性。而在美國方面，牛新春提到，直接介入對伊進攻性行動，將有可能引發伊朗的強硬回擊，進而威脅美國在中東地區的軍事基地、將波斯灣拖入戰火，這一決策背後涉及複雜的博弈與權衡。無論如何，中東的地緣政治格局已然發生變化，以色列的軍事冒險主義使其愈發孤立、伊朗及抵抗軸心勢力大減，在未來一段時間內，經濟發達、政治穩定、外交中立的海灣國家，極有可能獲得更大的地區乃至國際影響力。
本文為文化縱橫旗下播客“縱橫說”節目的整理文字稿。僅代表作者觀點，供讀者參考。
文化縱橫新媒體 · 國際觀察
2025年第29期 總第249期
文化縱橫：近期以色列和伊朗之間的軍事衝突備受關注。為何伊以二國之間的衝突會在近日驟然升級？
牛新春：以色列和伊朗的矛盾其實由來已久。1979年伊朗伊斯蘭革命後，反以色列、反美國就成為了伊朗新政權最根本的意識形態。伊朗是全球唯一一個公開提出要將以色列從地圖上抹掉的國家。但是，自1979年至2000年，伊以之間雖有矛盾，但雙方的鬥爭並不激烈。
事態升級是從2002年開始的。國際社會發現，伊朗正在秘密發展核能力——在當時的情況下，還無法稱之為 “核武器”，僅僅是在發展一些核材料。伊朗和以色列的矛盾由此變得尖銳：伊朗希望透過掌握一定的核能力對以色列構成致命威脅。雖然以色列從未公開承認，但全世界，尤其是整個中東地區，都知道它事實上已經擁有了核武器。因此，即使伊朗並未主動提出要發展核武器，但它希望透過掌握核能力與以色列對抗，是確定無疑的。不過，在過去二十多年中，以色列和伊朗始終避免在關於“核”的問題上形成公開對抗，伊朗採取的鬥爭策略依然是透過代理人來遏制以色列，支援以色列周邊的反對組織，比如哈馬斯、黎巴嫩真主黨、敘利亞阿薩德政府；以色列則主要透過在伊朗境內的活動來搞破壞，比如暗殺核科學家、伊朗革命衛隊指揮官，或對核設施實施網路破壞。
然而，在今年6月13日，以色列突然開始對伊朗實施直接的軍事打擊。為什麼變化會發生在這個節點，跟過去一年在加沙地區的衝突有很大關係。此前限制以色列直接打擊伊朗的，大概有三個障礙：
首先，以色列認為伊朗的軍事實力可能比較強大，若發動打擊，伊朗可能進行大規模報復，以色列承受不了。第二個障礙，是以色列擔心黎巴嫩真主黨會幫助伊朗來報復以色列。在真主黨最強大的時候，自稱有10萬軍隊、15萬枚火箭彈——以色列國內常有討論說，如果我們打了伊朗，伊朗讓真主黨還擊，他們有能力一夜之間“萬彈齊發”，以色列有可能在頭幾天便死傷八九千人，這是它承受不了的損失。第三個障礙，是美國過去一直反對以色列軍事打擊伊朗，而沒有美國的支援，以色列本身也很難打。
但到了今年，三個制約條件一下子都沒有了。首先，去年11月份，以色列基本上團滅了真主黨（高層領導人），去除了一大威脅。其次，去年4月及10月，以色列和伊朗兩次互相襲擊對方的本土，在交火過程中，以色列發現伊朗的軍事實力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強大，因此僅從軍事上論，並不值得特別擔心。此外，在這兩次打擊中，以色列已經將伊朗的防空體系摧毀了不少，進一步削弱了對方的軍事能力。最後，美國方面，自今年1月20日新總統特朗普上臺後，他明確支援以色列打擊伊朗；6月13日發動襲擊後，他也明確表示自己事先知情且同意。於是之前的三大阻礙一下子都沒有了，在以色列看來這是個千載難逢、但稍縱即逝的好機會，於是它立刻抓住，對伊朗實施了空中打擊。
其中還有一個戰術上的原因，就是在4月12日，美國和伊朗就核問題展開談判時，特朗普給出了兩個月的寬限時間，即如果6月12日，伊朗沒有達成核協議，那麼就要摧毀它的核設施。於是到12日當天，以色列就利用了這個機會。這就是本次打擊為何會在近日發生的戰略性與戰術性背景。
文化縱橫：除了國際局勢的轉變，以色列國內的政治動向是否也是影響因素之一？內塔尼亞胡現在對以色列國內政局的掌控程度大概如何？以色列國內其他派別對內塔尼亞胡的這些政策是什麼態度？
牛新春：以色列國內政治局勢確實是一個重要的因素。此前的二十多年間，以色列國內多次討論過要對伊朗進行軍事打擊，但反對意見很多，觀點並不統一。總的來說，在以色列政壇上，一直是內塔尼亞胡想要打伊朗——他此前也曾多次表態——但國內其他反對派都不同意。這次形勢變了，反對派同意了。
關於內塔尼亞胡目前的執政形勢，以色列是個議會制國家，內塔尼亞胡執政地位的穩固程度取決於其政黨和盟友在議會中的席位數量。以色列議會是一院制，共120個席位，要執政、組閣、組成政府，必須掌握60個席位以上。在2023年10月7日加沙衝突之前，內塔尼亞胡和他的執政聯盟掌握了64個席位，有4席多數。而在加沙衝突進行過程中，又有一個小黨加入了他的執政聯盟，目前內塔尼亞胡能夠掌握68個席位。換言之，如果要推翻他的執政地位，就必須有8個議員退出。
最近內塔尼亞胡確實面臨一些危機。一方面，反對黨反對他現在對加沙的政策，要求他跟哈馬斯立刻達成協議，救回所有人質；即便他現在就承諾停止消滅哈馬斯，也要把人質救回來。但內塔尼亞胡不同意，於是反對黨正在不停遊說，試圖推翻現在的內閣；而為了爭取席位，就需要原先處在內塔尼亞胡執政聯盟中的黨派跳出來反對他。
在前幾天，恰恰有兩個執政聯盟中的政黨想要倒戈。因為加沙衝突發生了近兩年後，以色列如今存在兵員不足的問題，參軍人數不夠，需要徵兵。以色列國內有占人口總數15%左右的“超級正統派”猶太人，他們不服兵役。以色列國內的阿拉伯人也不服兵役，因為政府不信任他們。但對超級正統派來說，他們不服兵役，是因為不願意服。這些人每天的主要活動就是讀《聖經》，向上帝祈禱；他們也不工作、不交稅，住房依靠政府補貼。他們的說法是自己替全世界的猶太人向上帝祈禱，職責是保護所有猶太人。
這個問題是以色列國內長久以來的矛盾，但這次因為兵員缺的太厲害，矛盾立刻尖銳化了。以色列的最高法院，包括各個政黨，都要求超級正統派猶太人服兵役；以色列議會也正在透過相應的法案。於是，代表超級正統派的兩個政黨就跳出來威脅內塔尼亞胡：如果你透過這個議案，我們就和反對派共同推翻你的執政地位。在投票當天，內塔尼亞胡妥協了，最終透過的議案還是豁免了超級正統派服兵役的責任。這件事情發生在6月13日前兩三天。
所以在國內政治上，內塔尼亞胡目前的地位也並不是那麼穩固。在這種情況下，發動對伊朗的戰爭，實際上有助於鞏固他的權力。戰爭剛剛爆發，幾家大的反對黨領袖都出來支援內塔尼亞胡，特別是反對派領袖、前總理拉皮德出來公開發表宣告，說內塔尼亞胡雖然是他的敵人，但在對伊朗發動戰爭一事上，他全力支援對方。
文化縱橫：最近大家很關注的另一個問題是，美國會不會直接對伊朗進行軍事打擊。我們錄製這期節目是在6月20日上午，最新訊息是特朗普已經批准了美軍打擊伊朗的計劃，但暫時不會下達命令，將在兩週內最終決定。您覺得美國會在多大程度上介入此次以伊衝突？
牛新春：美國實際上已經直接介入了。6月13日以色列打擊伊朗前，跟美國報告過，並獲得了同意，當時美方聲稱這次打擊他們並未直接參與。但事實上，他們後來也承認，13日伊朗對以色列進行反擊的時候，美國就已經啟動了部署在以色列的薩德導彈防禦系統，以及部署在地中海軍艦上的導彈防禦系統，來幫助以色列攔截來自伊朗的導彈和無人機。因此，美國已經參與了以色列的防禦性軍事行動，也向它提供了武器，尤其是防空導彈，以及後勤和情報支援。
美國已經完成了軍事上的部署：有三個航母戰鬥群開往中東地區，打擊伊朗的B2戰略轟炸機也已經部署到中東，同時還正在調遣30多架空中加油機。這都是打擊伊朗所需要的戰略裝置，可以說軍事上的準備已經做好了。
對美國來說，最理想的狀態就是伊朗在看到美國和以色列強大的軍事實力之後，做出實質性的妥協和讓步，答應美國和以色列的要求。由於他們處在優勢，伊朗處在劣勢，所以現在美國和以色列的要求很高：伊朗自行拆除所有核設施，並接受國際機構的核查。如果這個要求能實現，美國當然就不會打，因為它的最終意圖就是徹底摧毀伊朗的核能力。反之，那麼美國直接下場，用重型炸彈或戰略轟炸機摧毀伊朗的地下核設施的可能性就很大。
美國現在擔心的是摧毀之後，伊朗會怎麼反應。他們比較希望看到的情況，就是伊朗認命。像1981年以色列摧毀了伊拉克的核設施，伊拉克當時就坐著沒動；2007年，以色列也是透過空中打擊摧毀了敘利亞的核設施，敘利亞當時也坐著沒動。美國希望這次也是這樣。
但伊朗跟伊拉克、敘利亞還是不一樣。它有可能不忍，並且對美國進行大規模報復，打擊美軍在中東的軍事基地。這些基地很多就在伊朗家門口，分佈在約旦、伊拉克、卡達、科威特、沙特等國，伊朗要用導彈打擊是很容易的。伊朗還有可能封鎖霍爾木茲海峽，這樣就會中東大亂、國際油價大漲，也是美國不願意看到的。因此，美國會否打擊伊朗，最主要就是考慮伊朗會做出哪種選擇，然後據此決定是否採取軍事行動。目前軍事上的準備確實已經做好，但並不說明政治上的命令也已經下達。
文化縱橫：那接下來我們聊一聊伊朗這一方。首先是很多人的困惑：為何伊朗的軍事與情報系統在此次衝突中的表現如此之差，低於許多人的預期？
牛新春：此次伊以博弈的一個重要特徵，在人類軍事史上也相對罕見，就是兩國相隔將近2000公里。在這個距離上發生大規模戰爭，有其特殊性。比如，這種情況下陸軍就用不上，不可能有地面部隊作戰。而伊朗空軍很弱，它最主要的戰鬥機大部分是1979年之前從美國購買的機型，這些戰鬥機無法飛到以色列，於是就沒有效果。同時伊朗的海軍也不是特別強大，基本只在波斯灣內活動，到不了地中海。當然，以色列的海軍也到不了波斯灣。所以，此次戰爭的形式主要是空中作戰，以色列的戰鬥機從伊朗上空發動襲擊，而伊朗透過彈道導彈和無人機來襲擊以色列。目前看來，無人機的效果實際上不是那麼好，因為它飛得比較慢，到以色列要好幾個小時。所以，伊朗能夠對以色列形成威脅的唯一武器就是彈道導彈。
然而，以色列發展彈道導彈非常多年，它的防空系統又是全球最先進的，足足有三層防禦體系。不管是持續一年多的加沙衝突，還是最近的以伊衝突，以色列基本能攔截95%以上的導彈。伊朗向以色列境內發射的四千多枚導彈絕大多數都被攔截了，剩下沒有被攔截的，確實對以色列造成了一定的人員和財產損失，目前為止可能死了二十多人。所以，在國際社會上，大家說伊朗相對更弱，打不了以色列，這確實是由它的軍事實力和地理位置決定的。
但為什麼以色列打伊朗就比較厲害？主要是以色列不但有導彈，還有戰鬥機。以色列的戰鬥機主要是從美國購買的F35、F15和F16戰鬥機，一次可以起飛四五十架，甚至一百多架。這就比伊朗佔很多優勢。
同時，以色列在伊朗的情報系統比較發達。這並不是今天才有的，過去二十多年間，以色列破壞伊朗的核能力，主要依靠的就是情報力量。比如他們在德黑蘭街頭暗殺伊朗革命衛隊的指揮官，暗殺伊朗的核科學家，甚至曾經在德黑蘭把伊朗的核材料用卡車裝走運回以色列，伊朗都不知道，足以說明以色列情報部門在伊朗佈局很久了。這次也是一樣，以色列能夠精準地定點清除近30名伊朗軍隊的最高指揮官，情報部門還能實現用卡車、快遞等將很多無人機、導彈的零部件運到伊朗，在伊朗本土實施打擊，確實說明伊朗現在被以色列情報部門滲透得很厲害。
總而言之，以色列的優勢一個是制空權，另一個就是情報資訊方面的領先。在這些最新的技術上，伊朗確實跟以色列有很大的差距，吃了比較大的虧。
文化縱橫：那經歷了這麼大的挫折之後，伊朗國內政壇有沒有發生一些新的動向？改革派和保守派之間的力量對比有沒有發生一些變化呢？
牛新春：這個現在還看不出來，畢竟戰爭才打了六天，在伊朗自己遭受這麼大損失的情況下，還沒有看到伊朗國內其他派別重新起勢。至少到目前為止，伊朗最高精神領袖哈梅內伊還是牢牢掌握著政權，國內各黨各派也都表示現在完全團結在最高領袖之下，完全聽從最高領袖的指揮。
在伊朗遭受軍事上的挫折後，可能出現兩種情況。一種是內部分裂，比如國內的溫和派、改革派可能會提出，目前的狀況就是因為強硬派的政策出了問題而導致的。另一種情況是在外部力量的壓迫下，伊朗國內更加團結起來，一致對抗以色列。因為無論保守派還是改革派，大家都痛恨以色列，把它當成最重要的外部敵人。現在戰爭打了六天，伊朗國內到底向哪個方向發展，還沒有明顯跡象。
文化縱橫：最近在網上還有一個熱議的問題，是伊朗會不會發生政權更迭，您覺得有這個可能嗎？
牛新春：至少到目前為止沒有看到這種跡象。因為政權更迭不是透過外部打擊就能實現的，最終是需要依靠國內的力量。伊朗的情況，包括中東這麼多年的戰爭歷史都表明，僅僅透過空中打擊，不出動地面部隊，實現另一個國家的政權更迭，基本上是很困難或者不可能的，中東歷史上從未有過。之前利比亞、敘利亞、伊拉克的政權更迭，都是美軍在空中打，地面上有反對派的軍隊打，外部力量在空中起到提供資源與輔助的作用。另一個可能就是外部力量直接進行地面入侵，推翻政府，比如2003年的伊拉克戰爭，美軍直接推翻薩達姆政府。這種情況目前不可能，因為伊朗和以色列相距2000公里，不可能實現地面入侵。換言之，單靠以色列的空中軍事打擊，不可能讓伊朗發生政權更迭，關鍵在於伊朗國內的形勢是更團結還是更分裂，但伊朗目前並未出現反對現政府的政治力量和軍事力量。
文化縱橫：那您覺得以伊之間這種高烈度的衝突可能還會持續多久？最後會如何結束？此次衝突之後，伊朗會繼續堅持還是放棄核計劃？
牛新春：戰爭如何結束有各種可能。一種是未來一段時間內，美國直接參戰，使用自己的武器裝備摧毀伊朗的核設施。若伊朗沒有特別大的反擊行動，戰爭可能就結束了，像當年的伊拉克和敘利亞一樣。這是以色列和美國希望看到的。
另一種情況就是戰爭發展成持久戰和消耗戰。如果美國不出手，以色列憑自己的軍事力量摧毀不了伊朗的核設施，就只能不斷擴大對民用設施的打擊。以色列現在也在這樣做：襲擊國家電視臺，襲擊伊朗的能源、電力、自來水、天然氣網路。目的就是讓伊朗社會陷入混亂和癱瘓，持續一段時間，伊朗政府可能就承受不了這個壓力。
同樣，伊朗也可以向以色列不斷施加壓力，比如每隔一兩天，向以色列的大城市發射幾枚彈道導彈。比如6月19日，伊朗一枚導彈擊中了以色列的醫院，造成九人受傷。以色列作為一個發達國家，如果每隔幾天首都上空都有導彈來襲，這對以色列社會也是一個很大的壓力。在這種情況下，雙方可能會陷入持久的消耗戰，看哪個國家承受能力更強。
第三種情況就是中東大亂。美國打了伊朗，伊朗也打美軍基地，然後美伊可能在霍爾木茲海峽產生海軍較量，這是最危險的狀況。當然，還有一種狀況也不能排除：現在伊朗和美國都沒有關閉談判的大門，雙方也可能在軍事壓力下，為了避出現最壞的結果，透過談判達成妥協。戰爭的結局到底會怎麼樣，現在很難判斷。
文化縱橫：經過此次以伊衝突後，中東地區的地緣格局可能會發生怎樣的演變？如果伊朗的實力被削弱，是否會有其他的國家、其他的力量，可以對以色列形成某種程度的制約？
牛新春：無論本次戰爭結局如何，伊朗及其支援的抵抗軸心的實力毋庸置疑會受到嚴重削弱。本來在中東地區，至少有四大力量中心：伊朗及其抵抗軸心、沙特領導下的遜尼派、以色列、土耳其。但從去年開始，伊朗這一股力量就在不斷削弱，在此次戰爭中更是遭受重創。相應地，以色列的軍事實力不斷上升，但由於其過度擴張，也引起了其他中東各國的警惕和反對。目前，以色列在約旦河西岸、加沙、敘利亞、黎巴嫩都有駐軍，又在打伊朗和葉門胡塞武裝，不斷採取軍事擴張主義和軍事冒險主義政策，被中東幾乎所有國家認為是地區動盪的總根源。所以，現在以色列軍事實力強，但在地區內相對孤立；伊朗軍事實力下降；海灣阿拉伯國家的地區影響在擴大。到目前為止，海灣阿拉伯國家沒有捲入過去一年多的戰爭，政治上比較穩定、經濟上發展較好、外交上又保持中立。未來戰爭過後，在戰後重建過程中，海灣阿拉伯國家的經濟、政治影響力都會逐漸上升。這是目前為止中東權力格局的新變化。
文化縱橫：海灣國家以及土耳其，或許都不太願意直接與以色列發生軍事衝突。那麼未來中東地區地緣影響力上的競爭，可能會以什麼方式展開？
牛新春：未來各國會各自發揮自己的優勢。海灣國家確實不願意在軍事上捲入任何一方的衝突，目前的局面對它們是最有利的，它們的影響力正在擴張。對海灣國家來說，競爭的最主要工具就是透過經濟影響力和手中掌握的大量資本，以及政治外交上的中立，遊走於各方之間進行調停。過去兩三年間，海灣國家調停俄羅斯與烏克蘭、美國與俄羅斯、哈馬斯與以色列、伊朗與美國之間的關係，並藉此不斷擴大自己的影響力。這一政策目前為止是成功的。
以色列會繼續透過軍事冒險主義來擴充套件自己的影響力。迄今為止，它也取得了一個又一個的勝利。土耳其主要是依靠自己在敘利亞的影響力，把敘利亞作為基地和橋頭堡，在整個中東投射影響力。伊朗之前主要依靠抵抗軸心的其他力量，或者叫代理人。但在抵抗軸心被削弱之後，伊朗的地區影響確實大大下降了。
編輯 | 戎漸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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