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 者 | 正經嬸兒
還記得主持《譚談交通》,享譽全球一定華語地區的譚喬嗎?
他可能要面臨牢獄之災了。

7月10日晚,譚喬釋出微博說,《譚談交通》包括與之相關的二創影片,已經被全面下線。
並且自己可能面臨數千萬的鉅額賠償。

然後沒錢賠償加上侵權,那就得坐牢了。
01
據瞭解,起訴譚喬的是成都遊術公司。
遊術認為譚喬只是《譚談交通》的表演者,如果使用節目素材,需要支付報酬。
如果譚喬想證明自己是作者,那麼他需(向法院)證明自己是譚警官。
對此,譚喬說,他現在還不清楚自己的影片怎麼和這家公司扯上了關係。
網上也是一片不理解。

作為《紅綠燈》節目的一個欄目,參與制作《譚談交通》的有兩個部門。
一個是成都廣播電視臺,一個是成都公安局。
民營企業,怎麼拿到了公益影片的著作權?

另外,有人扒出,索賠的成都遊術文化傳播有限公司,成立於2018年3月16日。
無一人參保,註冊資金僅50萬。

但這個公司在今年4月份開始卻發起了大量著作權訴訟。
被告有B站、華為、騰訊、優酷、愛奇藝、搜狐、百度、咪咕、樂視,快手等等各大平臺。

要是這麼一說,大概懂了。
這幾年類似的事情發生太多了,胡辣湯、肉夾饃、李子柒等等都是一個套路。
這些人的背後已經形成了一批職業化的“訴棍”產業鏈。
完全就是利用法律的空白和漏洞,從他人的身體裡吸”血“,來填飽自己的口袋。
任誰不說一句厚臉皮,真是想賺錢想瘋了。

不過,這次譚喬碰上的事情還是有點不太一樣。
據他說,《譚談交通》帶有新聞傳播屬性,是公益普法影片。
所以自開播以來,一直是以無償的方式提供給觀眾。

這麼一來,自然就沒有主張過版權。
那麼影片大規模被下架,也就說明“成都遊術”可能是理由充分。

所以,悲觀地推測,這件事會很複雜。

但無論如何,公道自在人心。
不能說譚喬辛辛苦苦做了十多年節目,自己想用都不讓。
法律是剛性的,但法律也是柔情的。
譚喬是什麼樣的人,譚談交通是什麼樣的節目,看過的心裡都有數。
02
1972年,譚喬出生在成都一戶普通人家。
爸爸是郵電局的汽車維修工,媽媽是百貨大樓的售貨員。
小時候的譚喬很聰明,但沒用在學習上,全用來聽評書、學表演、維修收音機了。
這也導致成績不好的他,勉強讀完職高就不得不踏入社會闖蕩。
擺過攤,刷過牆,路邊小攤切過墩。
當過兵,餵過豬,和民工一塊住在大倉庫。

在部隊裡,譚喬有一個關係不錯的四川老鄉,叫王迅。
後來王迅做了演員,譚喬選擇考編。
1995年夏天,成都招聘交警,譚喬報名參加了。
那時候考編對譚喬不算是宇宙,但他曾親眼見過一場交通意外。
“以後我要是當了交警,一定要讓大家知道交通安全的重要性。”

如願被分配到成都一大隊的譚喬,每天準時站5個小時在路口執勤,疏導交通,糾正交通違法。
後來隨著成都二環開了高架,三環慢慢建起,馬路上的車越來越多,交通矛盾也越來越大。
為此,譚喬又給交管局科學規劃處寫了很多建議,由他設計的橢圓形的隔離欄,還拿了獎。

但指揮交通到底是一件苦差事,譚喬在路口一站就是十年。
等到新鮮感殆盡,同事陸續升職加薪,他也感到了深深的疲憊。

而且當年,還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就是與糾正交通違法行為無關的話不能說。
換句話說,就是隻能說工作上的話,不要和道路違法者進行過多的聊天。
這讓譚喬很不理解:
“這句話不好界定。我對別人多關心一句,多問一句,你說跟糾正交通執法有沒有關係呢?我覺得是有的。”
但規定就是規定,他也只能回到家,癱倒在沙發上,一言不語。
03
轉折發生在2004年5月1日,那一天《道路交通安全法》開始實施。
為了普及新規,成都電視臺和交管局打算策劃一檔和交通執法有關的節目。
於是,電視臺開始到交管去抽派人。

相比局裡根正苗紅、一本正經、不苟言笑的交警,愛說話的譚喬反倒上鏡效果更好。
就這樣譚喬成了譚sir。
“大家好,歡迎收看譚談交通”。

有了新身份的譚喬,每天早上八點出門,九點開始在成都街頭“抓人”,下午三四點又要趕回電視臺剪片,確保當晚播出。
雖然節目最後時長也只有5—10分鐘,但沒想到,收視率十分火爆。
更沒想到的是,在“道路違法者故事”裡,會發生那麼多既搞笑又感人的真實故事。
比如“腰馬合一”片段:


貝斯特櫥櫃的廣告植入。


非主流少年的雌雄之爭。

還有那個“到二仙橋需要走成華大道”。

到二仙橋!我問你該走哪條道。成華大道!你這車能拉嗎?只能拉一點點。
危險也有過。
有一輛紅色奧迪不斷變道、狂飆,被攔下還想跑,譚喬氣得一下跳趴到對方車蓋上。
還有一位貨車司機,被攔下後不服氣,拿棍子想打人。

尋找違法跑路司機,也是譚喬的主要工作。

其實違法行為都沒有特別惡劣,但因為是做節目,大多數人還是很抗拒鏡頭,覺得丟人,不願意和譚喬多說。
為了能聊起來,譚喬下班後就撿起課本,重新學習文言文、古詩詞。
還要關注社會熱點、娛樂八卦,以及各自流行歌曲,然後想辦法融進節目中。
慢慢的,遇上“懨懨的,激動的,暴跳如雷的”,他都能聊起來。

04
而在2005年—2018年,這13年間,將近3000個故事中,譚喬聊得最多的:
一個是安全,一個是“我這次就不罰你的錢了”。
因為他知道,底層很艱難,生活很不容易。
哪怕是罰20塊錢,對於這些生活在成都三環外的老百姓來說都很心疼。

有一次他碰到用三輪車拉貨搬家的一家人,嘴上說著要跟蹤去看看是真是假,其實是為了幫他們搬家。
臨走時候還塞給了這家人幾百塊錢。


還有一次,他抓到一位非法營運的男子。
男子說他的女兒在成飛醫院透析,正好順路拉了一個人,不是故意的。
譚喬不信,就讓男子帶路去醫院,結果證明情況是否屬實。
但譚喬還是開了罰款,非法運營要罰,不過他也給男子留下了一疊錢,碰到弱者要幫。

有一句話說,“所謂弱勢群體,就是有些話沒有說出來的人。
就是因為這些話沒有說出來,所以很多人以為他們不存在或者很遙遠。”
但在《譚談交通》裡,這些人被看到,他們的話被聽到。
也因為譚喬對他們的理解和包容,才讓更多人能笑對生活和生計的矛盾。
甚至很多車主為了和他聊天,讓他開解,還會故意違規不繫安全帶、開車吃東西讓他抓。

知乎上對譚喬和節目有一條這樣的評價:“看這樣真誠關心普通大眾的節目和譚警官,我是真實感動了。”
可誰也沒想到,感動最終變成了抑鬱症和病痛。

在譚喬走紅後,綜藝邀約就沒有停過,有的電視臺還高薪來挖譚喬。
彼時譚喬都婉拒了。
他想做的是——讓成都交警的形象“全國皆知,甚至全球皆知”。
並且調侃說,“在體制內還是有希望的”。

結果轉頭因為錄節目很少回交管局,和同事關係鬧得很僵。
領導常常批評他說,“看看你同事關係處成啥樣。”
在發現譚喬買了新車後,看他不順眼的人也抓住機會開始謾罵他。
“做譚喬的時候,會想到要把譚警官的形象顧及到。但越是這個樣子,我越容易產生一種人格的分裂。總是問自己,這個時候我應不應該是譚喬?”

好人難當。
出於本心抗拒,最終譚喬無奈選擇離開,甚至沒有好好告別。
他給同事們發煙,說以後多多關照。
有人突然站起來,指著他說,“滾出去掙你的錢,這沒你的位置。”
05
“很多人羨慕我有名氣,卻不知道我在被子裡哭了多少個日夜”。
迴歸普通的譚喬生活也不好過。
在節目停播的2018年,離過兩次婚的譚喬有了新的家庭。

但是因為有一次出門,新婚妻子染著黃頭髮,就被人拍了發到網上,招來了非議。
“譚警官因為她連工作都不要了”。
女兒出生的第二年,他和妻子一起被確診了抑鬱症,岳父又被查出糖尿病,岳母患上了結腸病變,母親也因為高血壓住院。
同齡人已經頤養天年,他還天天往醫院報道,為奶粉錢發愁。
“譚喬是凡人,吃五穀,生百病,我的家人也是。”

也正是生活如此的不如意,譚喬開始想著救贖自己。
比如尋訪“福貴大爺”。
當年,這個父母、哥哥、妻子相繼離世的大爺在節目中說,要“往前看”。

十年過去,譚喬想知道,大爺往前看到了什麼。
後來在粉絲的幫助下,譚喬聯絡上了“福貴大爺”。
當看到大爺過得非常好時,譚喬的內心敞亮了許多:
那麼艱難的人生,人家都能過的好,我憑什麼不行?這些年感覺還是做了一件有意義的事情,好像抑鬱都減輕了。

在“福貴大爺”之後,譚喬又拜訪了二仙橋大爺、呂老闆、氣球哥。
他把這些影片發到網上,連帶著《譚談交通》以前的影片存貨,以另一種方式延續了這檔節目生命的同時,也和自己握手言和。
羅曼羅蘭說:“世界上只有一種英雄主義,就是看清生活的真相之後,依然熱愛生活”。
結果沒想到,在資本面前,英雄的褲子都保不住。
譚喬自述:“譚sir最後可能真賠得褲子都沒了。”
06
目前,譚喬打算向刑法專家羅翔求助。
正和他一起拍影片的“手工耿”也開導譚喬。
“手工耿”說,譚sir,你也別拍影片了,到我們廠裡打螺絲吧。譚喬回答,“手工耿”啊,你說的我心梗都犯了,打螺絲能賺多錢啊!
從譚喬能開玩笑來看,他的精神狀態還是不錯的。
那最後還是交給法官來宣判,相信必將有一個公平、公正的處理結果。

在這個時代,懂得維權,是一種理性,一種進步。
但維權的目的,應該是尋求真相,讓善良更善,讓惡行停止侵害。
資本的逐利性質是天然的,可人有良知和道德也是應該的。
一個正常的環境,是不需要譚喬證明自己是譚喬的。
一個好的社會,也不會人讓英雄流血流汗又流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