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品格 有良知 有深度 有溫度
“鵲鵲”是兒子和我養過的一隻喜鵲。
去夏7月18日黃昏，我在小區裡散步，突然看見一隻黃白相間的貓正在追逐一隻喜鵲。梧桐樹上另一隻喜鵲喳喳喳地威嚇著黃貓，地上的喜鵲一隻翅膀斷了，急促地蹦跳逃命。我呵斥了幾聲黃貓，它停下了腳步，但沒有退縮，幾次試圖繞道衝向喜鵲。受傷喜鵲向前逃出幾十米，嘴角都是血的黃貓看我一直阻撓它前行，執著地和我對抗了幾分鐘，叫了幾聲轉頭離開。
我跟著喜鵲向前，它一蹦一跳地鑽入灌木叢。一隻銀灰色的成年刺蝟悉悉索索地在灌木叢裡爬出來。小區野貓很多，如果我離開，這隻斷了翅膀的喜鵲肯定活不久了，便搜尋它的蹤跡。突然聽見廣場有老人喊著這兒有一隻斷了翅膀的喜鵲。聞訊過去，在她的幫助下，我抓住了喜鵲，它沒用喙啄我。遂帶回家包紮了傷口，給它餵了點肉，安頓在外接陽臺上了。兒子起名，鵲鵲。
暑假生活裡一個重要的事就是每天和兒子給鵲鵲抓蟬。我們第一次親眼在家裡觀察了金蟬脫殼。翡翠色的蟬鑽出殼，經過一夜變成了墨綠色。在我們眼前蛻變的蟬，我們捨不得喂，直接放飛。從樹上抓來的蟬直接扔給喜鵲，偶爾有逃脫的。養了鵲鵲，殺了很多蟬。兒子說，蟬就活一個夏天，鵲鵲可以活過好多個春秋，我們可以給它喂蟬。鵲鵲逐漸熟悉了外陽臺，在一個拐角處找到了休息地。它把我種的土豆葉子踩平了，把君子蘭和吊蘭葉子啄出很多小洞。花盆裡唯一一株完好無損的就是西紅柿，掛著一個小黃柿子，開著兩朵黃花。估計它不喜歡西紅柿的味道。
鵲鵲待了沒兩天，每天凌晨4點多就有一隻雄喜鵲喳喳喳地叫，有時還飛進陽臺來。我一開窗，雄喜鵲立馬垂直高飛。幾天後，我聽出鵲鵲應該不會喳喳喳地叫，它只會低聲地鳴叫。它們的語言我不懂，我也不知道每天來的喜鵲是幫助鵲鵲恢復羽毛，還是搶它的食物。每天陽臺上都有羽毛掉落。有一天兒子說給鵲鵲洗洗澡吧，它都有味道了。我們從窗外把它帶進來，它很安靜地，眼睛骨碌碌地轉來轉去，白眼和黑眼交替很快。洗澡後，它渾身發抖，第一次用喙啄我，也是唯一的一次，輕輕地。我們拿起吹風機給它吹乾，發現它的羽毛很難吹乾，斷翅處已經有一些新羽長出了。
夏日時有雨落。鵲鵲蹲在花盆沿上，溼透了，就抖抖羽毛。我們一開窗，它就跳下去躲在花盆後面，眼珠不停地轉著，歪著腦袋看著我們。每當蟬扔進去時，它眼睛立馬放光，一下竄出用喙啄蟬，蟬基本就不能飛了。過幾秒鐘，它用爪子按住蟬身，用喙撕去翅膀，將蟬的身體吞入。有時它也會銜起蟬，將其帶到一個地方，左右環顧後，開始食吃。每天我們喂三頓，10只蟬左右。我們有時還會到陽臺外訓訓它，告訴它不能隨意出恭。它慢慢地集中在幾個地方出恭了，不過有時還是隨意得很。
半個月過去了，它的彈跳力明顯強了。有一天我看到它一蹦就到一米高的地方了。我和兒子說，過些日子等它能飛了就讓它飛走。8月3日凌晨4點多，喳喳喳的喜鵲又來了，吵醒了我。我推開窗，它飛走了。6點多，喳喳喳的喜鵲又在視窗叫著，鵲鵲低聲也在叫，我躡手躡腳開窗，喳喳喳一下子飛走了。我看了一眼鵲鵲，關上窗，繼續睡回籠覺。8點多，前兩天抓來的蟬開始叫了，我抓了兩隻準備喂鵲鵲。推開窗沒看見鵲鵲，君子蘭葉子被啄得稀巴爛，擋板也離開原地。我想它是離開了。記得幾天前它還曾把陽臺裡過期的核桃仁銜出扔在它的飲水盒了，似乎想泡軟了吃。用水泡核桃仁，不知是巧合，還是具備一定的能力？
鵲鵲離開了，飛走了嗎？我推開窗，遠眺看到一樓的花園草叢裡有黑白相間的東西一動不動地躺著，我就這樣遠遠地看著。草叢裡橫躺著的一定是鵲鵲，從八樓沒能飛向遠方，卻跌落到了一樓，無疑是死了。花園旁的路上不時走過戴著口罩的人。兒子中午想看看鵲鵲，推開窗戶準備餵它時，發現鵲鵲不在了。我含糊地說它離開了。我想把前幾天抓來剩下的蟬全扔了。兒子說它今晚要是不回來，明天再扔吧。連續幾天我都能從樓上看到草叢裡黑白相間的鵲鵲，我沒有下去走到別人家的花園裡看它，就讓它自然地消失在自然裡吧。鵲鵲從一個弱肉強食的自然裡逃脫出來，又從一個人類為它搭造的所謂安全場所裡掙脫了出去，我想它是寧願冒著生命危險也要嚮往自由的生活吧。
有一天，我看到兒子一篇作文的結尾寫道：“我很想念鵲鵲。”我突然一愣，我有鵲鵲嚮往自由的勇氣嗎？
原楓：寧夏靈武人，高校圖書館館員。喜歡閱讀和思考，偶爾寫點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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