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潑打滾鬥男人,內娛全得跟她學

韓劇又開始創造現實中不存在的男人了。

《苦盡柑來遇見你》豆瓣9.4,頗有韓國“劇王”的架勢。

樸寶劍繼阿澤之後再演完美情人,讓不少人直呼科幻片。

但也和《請回答》一樣,偶像劇是他們的謊言,年代詩才是真正的底色。
劇名直譯其實是“辛苦了”,看似父母愛情,實則是三代母女的出走接力。
而wuli男主寬植,正是第二棒接力選手——女主純愛的最佳護航員。
國產愛情苦拯救久矣。《難哄》《愛你》紛紛栽跟頭,《濾鏡》更是直接進軍抽象賽道。
而《苦盡柑來》裡救贖不僅不顯得虛偽又懸浮,還因為苦難史的底色顯得這版“羅密歐與朱麗葉”像愛情的神蹟。
這是怎麼做到的?
還得從這場接力的第一棒聊起。
愛純的媽媽光禮(廉慧蘭 飾),年20+,貌50+,職業海女,愛好鮑魚。
和所有東亞中女一樣,身上有一股被生活熬出的狠戾與死性。
海女下海不使用任何氧氣裝置,徒手潛水,危險性極高。但為了多掙錢,光禮下海永遠是最後一個出海,是個要錢不要命的“悍婦”。
強悍到甚至有些不近人情。
其他海女想分一些鮑魚送給曾經教她們下海的前輩,她刻薄表示,大家都窮得揭不開鍋了,哪有多餘的來養她?

字幕@不知名壓制小人

對自己的女兒也是如此。
丈夫早逝,光禮再嫁,並狠心將女兒留在之前的婆家,女兒想回家,眼巴巴跟著,人母光禮也只忙著清理鮑魚,看也不看一眼。
生娃不如生叉燒韓國版
但東亞母親的愛就是會被生活擠壓成這種形狀,只能在“死小孩”的嫌棄裡,無法在“我愛你”的肉麻中。‍‍‍‍‍‍‍‍‍‍‍‍‍‍‍‍‍
連嫁兩個男人的光禮看穿了女人等於保姆的現實,把女兒留在婆家,為的是不讓她和自己一起伺候男人。
況且,前婆家至少比自己有錢,能夠供女兒讀書。
這是她能為女兒做的最大程度的反抗。
“苦”就像光禮人生裡的魚腥味,把皮膚洗淨,也會從鼻腔鑽出來。
讓她把命懸下來的那一點回柑,正是愛純。‍‍‍‍‍‍‍
愛純在詩歌比賽裡拿了二等獎,光禮當著她的面假裝不在意,但等到愛純離開,連丈夫折了那張紙都捨不得。
就著昏暗的燈光看完,光禮才發現這首詩的主角正是自己。
她賣一隻鮑魚能賺100韓元 我真想付錢買下她的一天 
背痛的媽媽 咳嗽的媽媽 每天有100韓元 就能讓她休息了
滿臉寫著“大不了一死”的光禮,此刻卻由衷感慨“我命怎麼這麼好。”
受宏大的母職所累,卻被具體的兒女救贖,大概是東亞媽媽們苦樂雙生的宿命。
成為母親,讓光禮生出一絲衝出命運桎梏的信念。她並非毫無道理地受著苦,一切都是為了愛純能夠更大程度地擁有自己的人生。
得知女兒在婆家受苦,二叔甚至不給女兒魚吃,媽媽立刻全軍出擊,發瘋般咆哮。
果然,她始終會帶著女兒離開。
但從前的託舉也並不會淪為空想,雖然自己的世界很小,她未嘗看不清所謂更大的世界。
愛純明明在班長競選中獲得了更高的票數,但卻輸給了將軍的兒子。
光禮對二嬸說,”你把我當牛用“,然後替她耕了一整塊地,並借來一條珍珠項鍊。
她要體體面面去給愛純掙個體面。
戴上珍珠項鍊,穿上唯一一件正式套裝,拎著一袋年糕和高階襪子禮盒,光禮去見愛純的班主任。
一向強悍的她,現在卻變得無比恭敬、謙卑。
藏在禮盒裡的,是帶著海風味的幾張百元鈔票。‍‍‍‍‍‍
光禮厭惡這樣的世界,但她明白,唯有自己入世,女兒才有機會出逃。‍‍‍‍‍‍‍‍‍‍‍‍‍‍‍‍‍‍‍
她向愛純表示,可憐的是我不是你,你不要留在這裡,過保姆一樣的人生。
而愛純回應媽媽,等我長大了,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給媽媽買條珍珠項鍊。‍‍‍
女兒一番話,給光禮死士一樣的人生匯入一絲生欲,當晚,她一臉喜悅地燒燬了所有香菸,說自己要活到70歲,要活到愛純送她珍珠項鍊。‍‍‍‍‍‍‍‍‍‍‍
只是人生就像神秘莫測的大海,你以為要結束的時候它還在繼續,你以為要開始的時候,它戛然而止。‍‍‍‍
海女透支生命的代價改不了,光禮停在了自己的29歲。
那一年,愛純剛滿10歲。
沒有媽媽遮風擋雨後,命運完全顯露出殘酷的本色。
應該出走的愛純(李知恩 飾),還是當起了保姆。‍‍‍‍‍‍‍
為了能夠有錢上大學,愛純信了繼父的誆騙,開始做起這個家的“小媽媽”。‍‍
厭憎帶走媽媽的大海,她便開始與土地打交道,春耕秋種,田裡有捲心菜,有愛純,有嗷嗷待哺的同母異父弟弟;‍‍‍‍‍‍‍
還有愛純的鐵血唯粉——梁寬植。
這是一條早在開頭就已埋下的引線——
寬植(樸寶劍 飾)是島上魚販家的兒子,從小就是愛純的小跟班,是所有人都知道的護花使者。
看到愛純沒有魚吃,從家裡偷魚給她送過去,還給她肉吃,要知道那時候肉是多麼奢侈的東西。
寬植還免費讓愛純在自己家攤位旁邊賣菜,愛純除了提供白菜以及保證本人到場外,其他活全外包給寬植。
愛純只負責看書
面對這個魚販家的傻兒子,愛純呢,只是傲嬌。
嘴上說他是個連懷舊都不懂的笨小子,但是這個年紀,對這樣真心的偏愛怎麼可能不心動呢?
誰看誰嗑上的青梅竹馬
只是,愛情擋不住命運。‍‍‍‍‍‍‍‍‍‍‍‍‍‍‍‍‍‍‍‍‍‍
繼父給錢的期限越拖越遲,愛純終於意識到這場騙局,想要遵媽媽遺囑回到爸爸的家,卻也為時已晚。
叔叔只想將愛純送到工廠當女工,替自己兒子掙賭資。
走投無路之時,愛純只能找到寬植哭訴——
你不是說要給我一切嗎?現在全世界會在乎我的只有你了。
這是又走上只有男主才能拯救女主的老路了?
非也非也。
這一筆其實很妙,妙在它書寫出了一個曾被媽媽悉心保護,後被世界欺騙的少年人最當下,最真實的反應——
尋找下一個庇護所。
更妙在,它幾乎是立刻地,擊碎了這種被妥帖承接住的可能——
男主樑寬植,木訥的梁寬植,單純的梁寬植,疼愛純之所疼,急愛純之所急的梁寬植,在愛純一番“我的大學呢,半島呢,當詩人的夢想呢”的追問下,超急又超真誠地回答:
“我沒辦法給你一切。”‍‍‍‍‍‍‍‍‍‍‍

無論愛純如何哭鬧叫喊,她的命運,終究需要她去承擔。

只是,真心的寶貴就在於,雖無法替代你,但可以與你共負。‍‍‍‍‍‍‍‍‍‍
梁寬植給不了愛純一個生在首爾的男人去嫁,但至少能給愛純這個文學少女一個“熟背《鄉愁》”的男人——‍‍‍‍‍‍‍‍‍‍‍‍‍‍‍‍‍‍‍‍‍‍‍‍‍‍‍‍‍‍‍‍‍‍‍
至於離開濟州島的夢嘛,兩個熱血年輕人腦瓜一轉,決定私奔。‍‍‍‍‍‍
劇裡毫不吝嗇地用過分奢侈的浪漫底色烘托這場私奔,兩人偷了家裡值錢的東西,以最大的興奮與憧憬,在遍地都是“預防女性離家出走”橫幅的落後年代,頭也不回地跑向海的另一邊。
只可惜浪漫的片刻撐不起漫長的人生,就像愛純出逃的夢想一樣,不過是一剎的花火。
私奔沒有以浪漫收尾,兩人在外因沒有身份證被處處流放,在文明監管不到的角落遇見歹人,最終只得在警局被抓回家。
而生而為女,愛純也不出所料地付出了更大的代價——被學校開除、沒法去工廠、被流言攻擊。
離家夢與詩人夢一併破碎,嫁人成了愛純唯一的去處。
好在編劇不忍,所以另一端的梁寬植,不僅不算太糟,甚至正常得反常。
他不僅鼓勵妻子追逐自己的文學夢想,愛純因為生孩子被耽誤,他也知曉妻子的犧牲,看到妻子被婆婆和媽媽“圍攻”,他毫不猶豫地站在妻子身邊,而且永遠有行動。
梁寬植的罕見,在於他並不是以一種自上而下的上帝之姿去拯救愛純,而是一種並肩者的方式,與愛純始終站在一起。‍‍‍‍‍‍‍‍‍‍
從始至終,愛純的苦難都沒有因梁寬植的出現而虛焦。
選擇嫁給寬植,被婆婆刁難,這是事實;放棄了大學夢,在濟州島生兒育女,這也是事實。
而面對這些事實,梁寬植的“完美”並不在於能幫愛純解決它們,而在於其展現出的一種赤誠到稀缺的情感——
苦難會一直在場,但我也是。
所以,梁寬植主動放棄了自己的體育事業,早早開始出海捕魚,既然要生活在人言可畏的濟州島,那至少給妻兒掙夠一筆不用身在婆家屋簷下的錢。‍‍‍‍‍‍‍‍‍‍
當大多數愛情故事用房子、金錢定義安全感,用權力關係展現救贖時,真誠的善意與愛意看似孱弱,但這種“降級”反而才引向了真正的出逃。
婚後的愛純與寬植打造著現實的烏托邦,她沒有被困於廚房一角,而是在有限的命運裡做著無限的努力。
當寬植被無理船長打傷,挺著大肚子的愛純就像小時候守護寬植的“戰士”一樣,咆哮著一拳打過去。
寬植負責打漁,愛純就出去擺攤,賣自家的海產品。
漁業協會不公,愛純便在海女們的支援下積極競選,成為了濟州島漁業協會第一位女副會長。‍‍‍‍‍‍‍‍
雖然她那麼不喜歡做“副”的。‍‍‍‍‍‍‍‍‍‍‍‍‍‍‍
但當奧運會時期,政府要整治海女們的攤位時,是副會長愛純直接躺倒在會長派出的車前。
當初賣白菜時還要用書擋住臉,今天的愛純不止把公正掛在嘴邊,為了公正願意勇敢抗爭到底。
“壯舉”之後終於當上了正會長
當年那個想當詩人的文學少女,始終盡最大的努力詩意地、勇敢地生活著。
託舉仍在繼續。
光禮臨終前對愛純奶奶的囑託,讓愛純與梁寬植度過了最艱難的財務緊缺時刻,而愛純也如此這樣地保護著自己的女兒。
嫁給寬植後,婆婆的刁難依然存在,但一旦事關女兒金明(李知恩 飾),愛純就會像當初媽媽一樣,挺身而出。
愛純有著自己的時代侷限,她不敢上寬植的船,忌憚著“女人上船不吉利”的說法,但當女兒要上船時,下意識拉住女兒的她卻發現自己怎麼也無法將這個古老的謬論說出口。‍‍‍
她不願女兒活在自己的世界。
於是,上一秒還不敢上船的愛純,下一秒在海中央大罵海龍王。
媽媽掀桌,女兒上路。
這不單是愛純家的傳統,也是濟州島所有女性的傳統。‍‍‍‍‍‍‍‍‍
海女們對愛純都是能幫則幫,像親生母親一樣養育愛純。之前為了自己孩子逼迫愛純離家的繼母后來也悔恨自己當初沒在那時候幫她一把,埋怨繼父當初沒有出錢供愛純讀書,繼母自己還偷偷幫愛純付了三個月房租。
就是在這千千萬萬的女性助推下,金明這一代,終於擁有了更多的底氣。
我不是非你不可,不是非要結婚不可
面對自視高貴的男友媽媽,她也能無比坦然,我和他一樣有能力。
“愛情”在《苦盡柑來》中不讓人厭憎,因為它從不是一種王子公主的浪漫愛敘事。
它是更為宏大的“愛”概念之下的一部分,象徵的,恰恰是背離父權的通路。
因為光禮在“愛”與給愛純一個“有點錢但沒有感情”的家庭中選擇了前者,所以愛純才有勇氣在“有錢的老登船長”與“真摯的年少戀人”中選擇後者。‍‍‍

那條看似一勞永逸的路,指向怎樣的深淵,我們後來都看到了。

代替愛純嫁給船長的女人長期被家暴,懷著孕,家裡菸灰缸卻全是菸頭。
這部劇一直有為愛純命運的選擇暗暗留下注腳。
叔叔讓她去做女工,但那報紙上赫然是女工中毒死亡的新聞。
所以愛純毅然放棄和船長的“好”姻緣,而是奔向載著寬植遠去的船隻哭喊,那一刻,愛純選擇的不是愛情,而是逃離拿自我換利益的父權世界。
而《苦盡柑來》的極致浪漫也在於此。
不單單是所謂的父母愛情,更是它在愛無能的當下,執著於講述一個愛有力的故事。

它不寫排山倒海的愛,只寫夾縫裡讓人喘息的愛,寫在苦難中熬出那一絲回柑的愛。

海女們沒有多麼進步的思想啟蒙,但那些看似毫無作用的善良時刻,經過一代又一代的積累,都有了沉甸甸的分量。

當金明面對“替考換錢”的抉擇時,她堅定地說自己不願做這種事,不是因為害怕被抓,而是因為“如果我做了這種事,就會有另一個像我這樣的女孩因為不公的世界而失去上大學的機會。”‍‍‍‍‍‍‍‍
就這樣,某一個陌生角落的女孩兒,在無知無覺時,又輕輕被濟州島的海女們托起。‍‍‍‍‍‍‍‍
《苦盡柑來》的“自救”並不是一個人的出走故事,一個自己背後,是一代又一代的母親和女兒,是千千萬萬個“我”,還有千千萬萬個“你”。
而當我們在濟州島油菜花裡再去解讀那些如今被厭憎的字眼,“母職”“戀愛腦”“婚驢”……‍‍‍‍‍
終於得以瞥見一種跨代際的女性共情,而非互惡。
它在講述著,媽媽們不停地愛著別人。
於是女兒學會了去愛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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