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過去二十年間,加州一度成為全球教育改革與創新的熱土。
在矽谷思維與教育理想主義的雙重驅動下,一批標榜顛覆傳統課堂的新型學校如雨後春筍般湧現。
這些學校以學生個性發展為主,沒有作業,沒有考試,徹底顛覆創痛教育,它們不受常規制度約束,有的以技術為驅動,有的以專案制學習為核心…
憑藉先進的教育理念吸引了大量渴望未來教育的家長與創業資本的關注。
大家耳熟能詳的有High Tech High,AltSchool,Design Tech High School,Khan Lab School等。
然而十餘年過去,這些學校現在怎樣了?創新性教育實驗是否成功了?今天我們就來看看這些學校的現狀。
01
High Tech High
專案式學習的先驅
High Tech High創立於2000年,最初由高科技企業家與教育改革者聯合發起。
作為一所公立資助的特許學校,它以學生為中心、專案驅動、跨學科融合為核心理念,被比爾·蓋茨稱為“每一個美國孩子都向往的學校”。

圖源:High Tech High
與傳統課堂不同,High Tech High鼓勵學生透過真實世界的專案來學習,比如修建太陽能小屋、編寫歷史小說、設計環保裝置等,課程設計強調協作、表達與解決問題的能力。
學生不按年齡分班,甚至沒有統一考試,而是透過展覽、作品集等形式展示學習成果。這一理念受到廣泛認可。
2009年奧巴馬總統曾公開稱讚High Tech High代表了美國教育的未來。
同時,它還被比爾·蓋茨基金會資助並逐步發展出十多所分校,形成了一個完整的K-12教育網路。
HTH學生在畢業後的後續發展同樣亮眼,超過80%的畢業生升入大學,在聖迭戈公立學校中名列前茅。

圖源:High Tech High
但近年來發展卻不如預期那般順利。首先,儘管專案式教學理念廣受好評,但大規模複製過程中卻出現了質量不均的問題。
不同地區的High Tech分校執行力與師資水平參差不齊,很多教師缺乏足夠經驗駕馭專案式教學的複雜度。
而且,在標準化考試與升學壓力之下,一些家長對無測驗、無排名的模式表示焦慮。
截至目前,High Tech High的多數學生依然來自本地,主要服務於社群內部,未能大規模吸引國際學生,這也限制了它的全球影響力。
02
AltSchool
矽谷科技思維進軍教育界
與High Tech High的教育改革背景不同,AltSchool完全是一場“科技創業”的產物。
AltSchool由前Google工程師Max Ventilla創立於2013年,AltSchool提出用個性化演算法和資料驅動教學顛覆私立教育市場。

圖源:AltSchool
AltSchool中所有教室裝滿感測器與iPad,教師和工程師共同設計個性化學習路徑,一切資料即時反饋,用技術最佳化每個學生的學習體驗。
在這裡學生沒有統一的教學大綱,沒有傳統意義的年級,錄取比例17:1。
這裡的孩子從小就懂得為自己做決定,而且絕不只是依照老師的要求進行學習。
短短幾年內,這一模式吸引了扎克伯格、安德森·霍洛維茨等矽谷大佬數千萬美元投資,成為“矽谷精英孩子的第一選擇”。
最鼎盛時期,AltSchool在舊金山、布魯克林、芝加哥等地共開設九所分校,甚至計劃推出面向其他學校的作業系統。

圖源:AltSchool
但是一切美好的設想最終都是曇花一現。2017年前後,AltSchool開始接連關閉多個校區。
媒體報道中提到,技術與教育融合存在本質衝突,教師頻繁更換、教學內容匱乏、系統不穩定,導致家長大量流失。
到了2019年,AltSchool完全退出線下辦學,將業務轉向B端教育技術軟體,改名為Altitude Learning,最終在2021年被Higher Ground Education收購,結束其未來學校的探索。
這一失敗並非偶然。學校在快速擴張期間,每年運營成本要4000萬美元,資金不足難以維持。
而且AltSchool過度依賴工程師主導的矽谷思維,忽視了教育作為一種深度人文實踐所需的情感、經驗與關係構建。
畢竟學習不是寫程式碼,學生也不是可最佳化的程式。
03
Design Tech High School(d.tech)
在甲骨文總部上學的學校
d.tech成立於2014年,是一所坐落在甲骨文(Oracle)總部園區內的公立特許高中,以科技、設計思維、成功技能為核心,鼓勵極致的個性化和將知識運用於行動的教育理念。
在第一年,學生需要學習一門設計思維基礎課程,來學習掌握設計思維的基本要素並運用所學知識去挑戰。
隨後的幾年,學生們被鼓勵著去發現社群中存在的問題。
在導師的幫助下,學生同時會學習工程或管理技能以便為他們設計建造具有創新力的解決方案。

圖源:Design Tech High School
在Design Tech High School課程時間表是周制的,新的一週的時間表會在每週開校的第一天公佈。
雖然課程的安排是相對統一的,但是學生可以根據自己的學習情況安排自己的學習。
如果說這個學生在之前的學習中已經完成了這個星期課程要求的理解性任務,那麼他可以到studio自行學習。
對於進度稍慢的學生,在週四、週五老師會針對他們的學習需求、疑點難點進行有針對性的輔導。
每個學生的學生情況會透過BUZZ電子化的學習管理平臺記錄下來,老師、學生和家長能夠隨時登入這個平臺檢視他們的學習情況。

圖源:Design Tech High School
d.tech是矽谷精神與高中教育結合的大膽實驗,因其地理優勢也吸引了不少創業家庭的青睞。
但同樣面臨挑戰,設計思維雖然具吸引力,卻對執行過程要求極高,教師負擔沉重。
同時,不同背景學生在專案表達與資源調動方面存在顯著不平等,可能加劇精英化趨勢。
目前,d.tech依然運營良好,但更趨務實,注重專案成果與基礎課程的平衡。
04
Khan Lab School
網際網路教育平臺的實體實驗場
可汗學院Khan Academy的創始人,Sal Khan於2014年創辦Khan Lab School,被稱為線上教育+線下實體的整合實驗。
在成立之初,招收的第一批孩子大多是可汗學院的員工的孩子,包括可汗自己的兒子。
這是一所非營利學校,沒有傳統課程表和學年,主張學生自定進度、終身學習。

圖源:Khan Lab School
Khan Lab School的分班不按照年齡或者學術能力,而是按照獨立能力,稱之為independence level。
學校認為,這種混齡的設定能促進同學間協作和有效的關係而非競爭。
課程設計依託可汗學院強大的線上資源,強調跨學科探索、師生共學、實踐為導向,尤其強調混齡學習與自我管理。
Khan Lab School沒有考試,也沒有作業,而是透過診斷、形成性和總結性評估、目標跟蹤、與教師頻繁的一對一的會議、以及線上工具的資料審查來獲知和評定學生的學習情況。
家長則會在定期的家長-教師-學生會議上透過定性和定量的評估資料與老師交流孩子的近況。

圖源:Khan Lab School
相比AltSchool的快速擴張與High Tech High的體系複製,Khan Lab School始終保持低調小規模運作。
學校目前僅有約150名學生,近年來,Khan Lab School嘗試設立師資培訓專案和線上線下結合課程,擴充套件影響力。
但其運營依然依託可汗學院與矽谷資源,收費不菲,學費從3-3.36萬美元不等,也沒有對國際學生開放廣泛招生。
目前來看,Khan Lab School雖未擴張為大型教育集團,但其穩定、謹慎、可持續的風格成為了能夠走到今天的創新性學校樣例。
05
理想主義與現實約束
未來教育路在何方
透過這幾所加州曾紅極一時的創新性學校,我們或許能看到教育變革的真實面貌。
這些創新性學校代表著一代人對傳統教育模式的不滿,也映射出技術浪潮下的理想主義衝動。它們的出現和沉寂,也讓我們重新理解了教育創新。
首先,教育創新不能脫離人性與制度。
AltSchool 的失敗不是因為技術不夠先進,而在於它試圖用平臺和程式碼取代教育中最核心的人文關係。
在孩子的成長過程中,教師的陪伴、引導和情感投入,是任何演算法無法替代的。教育不能僅僅是效率的遊戲,它更關乎價值、共情與個體成長。

圖源:unsplash
其次,專案式學習與個性化教育並不等於“放養式自由”。
無論是 High Tech High 還是 Khan Lab School,都主打出高度靈活的學習方式,但這些都建立在一個前提上,那就是教師要足夠專業、系統配套要完善。
課程設計、任務評價、心理支援、跨學科融合,對教師團隊提出了前所未有的挑戰,而這正是目前全球教育體系普遍薄弱的環節。
這也是這些創新學校難以大規模複製和推廣的根本原因。
另外,目前大部分創新學校主要服務本地社群,還沒有面向國際學生進行招生,這限制了創新教育理念的全球傳播。

圖源:unsplash
更值得關注的是,家長和學生對“創新教育”雖然有追求,但本質上依然繞不開“升學”。
當傳統學校路徑變得高度內卷,創新型學校成為另一個競爭出口。在很多家長看來理念只是包裝,升學與出路才是很多家庭真實的焦慮起點。
不過這也許是一個潛在的突破口,未來如果創新性學校可以和國際課程體系結合,兼顧教育理念探索和升學路徑,或許能夠減少家長的後顧之憂,也補齊了創新性學校只有理念,沒有成果的短板。
回到根本,教育的本質依舊是人與人的連線,是一代人對另一代人的理解與陪伴。
無論多吸引人的技術、設計和理念,真正能走遠的學校,一定是那些紮根於現實、尊重規律、持續探索的教育實踐者。
未來的教育創新之路將會如何發展,還需要時間來驗證,我們拭目以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