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馬斯克實在不受控,工作壓力太大了,事情太難做了,而且實在沒轍了。


文|畢安娣
編輯|王婧
來源|字母榜(ID:wujicaijing)
封面來源|unsplash
特斯拉又有一位關鍵高管離職。
當地時間7月15日,多家媒體報道特斯拉北美地區銷售副總裁Troy Jones已經離職,他已經在特斯拉工作15年。至於原因,並未對外公開。

這已經是今年以來特斯拉離職潮中的第7位。僅六月,就接連有三位高管離職。
馬斯克手下的其他公司也在經歷高管離職潮,今年初,xAI已經與X合併,目前已經有5位高管離職。
其中最讓人震驚的是,這個月X的CEO、人稱“天鵝絨之錘”的Linda Yaccarino也突然辭職。在X的兩年時間裡,她一直試圖挽救這個社交平臺,但成效不佳,並被外界質疑是“傀儡CEO”。

馬斯克身邊已經有12位高管離開了,這顯然不太可能是巧合。

字母榜經過梳理發現,2025年剛剛過半,已經有12位高管離開了馬斯克。更準確地說,這一切發生在3月至7月的四個月時間裡。
也就是說,在馬斯克的公司中,平均一個月有3位高管離職。
其中特斯拉離職高管數量7位,X(前推特)4位,xAI 1位。

先看特斯拉。
4月,軟體工程副總裁David Lau和能源機械工程主管Mark Westfall離職。他們分別在特斯拉效力13年和10年。
其中David Lau更為我們所熟知,這位華裔高管曾經多次來中國,督導上海/北京研發中心、面對面與媒體交流。
他們的離職原因都沒有被披露。能確定的是,David Lau已經在離開特斯拉之後三個月,於7月初入職了OpenAI。而Mark Westfall選擇加入了特斯拉的一家下游企業,Redwood Materials,主營電池回收與材料生產。

5月,又有一位特斯拉關鍵人物離場,Vineet Mehta。他在特斯拉工作了將近18年之久,是特斯拉的電池架構總監。這已經是一年中電池團隊第二次高管流失,去年4月電池與動力總成負責人 Drew Baglino也離職了。
Mehta離開得很不是時候——特斯拉近期在電池技術上須繼續升級,包括Model S的新型電池研發,以及Cybertruck的專用電池設計。他自稱離開的原因是想休息、陪伴家人。
6月,特斯拉的高管離職潮引起關注,因為接連有3位高管離職。
分別是擎天柱人形機器人副總裁Milan Kovac,他也是特斯拉的10年老將,在負責擎天柱之前,曾是自動駕駛(Autopilot)軟體工程主管;特斯拉北美人力資源總監Jenna Ferrua,效力7年後離職,也自稱是想要更多地陪伴家人。
以及Omead Afshar。這位的身份比較特別,是特斯拉實權派人物、馬斯克的心腹之一。他2017年加入特斯拉,曾是CEO辦公室成員。2022年曾短暫離開一年,到2024年初回到特斯拉,升任北美和歐洲銷售及製造運營的負責人,直接向馬斯克彙報。
他的直接下屬則包括北美銷售與服務副總裁Troy Jones。Troy近日被曝已經離開了特斯拉,他也是特斯拉的“老人”,已經在這家公司效力15年。
不難看出,特斯拉的確在經歷高管離職潮。而且這些成員平均為特斯拉效力10年以上,在特斯拉正在渡過艱難期的時刻,顯得尤為刺眼。
不僅是特斯拉,馬斯克的另一家公司X(前推特)也在經歷明顯的高管離職潮。
3月,X工程總監Haofei Wang突然離職。這位華人高管有北郵背景,在內部實際上被視為工程與產品負責人,是馬斯克與工程團隊的“協調員”。他在2021年就加入了推特,次年底該公司被馬斯克收購,2023年7月被升任為工程主管。

同樣在3月離職的還有Dave Heinzinger,媒體戰略/通訊負責人,僅僅在這家公司、這個崗位上工作了三個月就默默離開。5月,全球內容、人才與品牌銷售主管Brett Weitz在效力2年後離職。
Brett和X的CEO Linda Yaccarino關係緊密。他在Linda2023年6月出任CEO之後就被聘用了,是Linda重建並強化平臺內容與廣告高階團隊所做的關鍵人事佈局之一。
到了7月,X CEO Linda本人乾脆也離職了。
考慮到X的人員規模位元斯拉小很多,這波高管離職也是來勢洶洶。
而馬斯克手下另一家公司xAI,在今年年初已經和X正式合併,也損失了一員大將。7月,Uday Ruddarraju跳槽去了OpenAI。他是xAI的創始成員之一,負責基礎設施工程,是非常關鍵的人物。

那麼問題來了,這次的高管離職潮到底是因為什麼?
在離職的11位高管中,只有兩位是自己給出了原因的,他們不約而同地表示離開是為了陪伴家人。其他人要麼沉默,要麼只是表達對老東家的讚美和對未來的期許。
但這不代表外界捕捉不到端倪。
比如馬斯克的心腹之一Omead Afshar。福布斯、路透社、CNBC等多家媒體聲稱,Afshar實際上是被解僱的,原因是業績不佳。的確,歐洲汽車製造商協會(ACEA)的資料顯示,在歐洲市場,特斯拉連續五個月銷量下滑,5月銷量下挫近28%。而Afshar離職時是北美和歐洲銷售及製造運營的負責人。

但仔細看一下Afshar在特斯拉的經歷,外界懷疑他這是又一次替馬斯克“背鍋”了。
為什麼說“又”呢?Afshar最早是在2017年加入特斯拉的,彼時特斯拉正準備量產Model 3,並很快經歷了公司的“至暗時刻”。Afshar是CEO辦公室成員,陪伴馬斯克左右,甚至感恩節、聖誕節都不例外。這也夯實了他與馬斯克親密的夥伴關係。
但是2022年的時候,特斯拉財務部門發現有可疑採購,訂單金額高、用途模糊,後公司啟動內部調查。最後,多名員工被裁,Afshar被因下單採購一種難以獲得的“特殊玻璃”被問責離開。
有意思的是,Electrek與The Verge等科技媒體跟進,指出這筆訂單或與“給馬斯克蓋玻璃屋”直接相關,而Afshar只不過是辦事的人,如今替馬斯克擋了災而已。

Afshar那次被解僱的去向似乎也在暗示這種可能性,他被安排進了馬斯克的另一家公司SpaceX,並且在短短一年之後又重回特斯拉,並且還升任成為了北美和歐洲銷售及製造運營負責人。
如今Afshar再次被解僱,一個疑問幾乎註定被提出:特斯拉的銷量不好,究竟應該怪誰呢?
特斯拉曾經快速增長的電動汽車銷量在2023年開始放緩,並在去年首次轉為負值。然而,直到馬斯克完成從中間派到自稱“黑暗MAGA”的政治旅程之後,銷量才真正開始下滑。今年第一季度特斯拉全球交付量下降了13%,馬斯克承認,在特朗普政府任職期間,他在經營公司方面遇到了“很大困難”。
更別提全美掀起的抵制特斯拉和馬斯克的活動,激烈的時候,參與者衝進特斯拉的店裡暴力示威。
除了馬斯克和特斯拉的口碑下滑之外,特斯拉數年間實際上真正推出的新車型只有CyberTruck,恐怕也是一個重要的原因。
曾向Afshar彙報的北美銷售副總裁Troy Jones的離職,也被猜測是因為銷售疲軟和業績重壓。
說白了就是,馬斯克實在不受控,工作壓力太大了,事情太難做了,而且實在沒轍了。
X的高管同樣承受著馬斯克帶來的壓力與混亂。
這就不得不說到Linda Yaccarino,他在2023年出任X的CEO。
或許你還記得2022年底馬斯克收購推特之後的混亂,大刀闊斧地裁員、廣告商集體出逃,馬斯克透露要找個CEO的時候,曾說得找到“愚蠢到願意來”的人。 Yaccarino成為了這個角色。
她有光鮮的履歷,是廣告界的頂尖人才,領銜NBC環球廣告百億美元營收。她也對在推特的工作有很高的抱負,入職後和馬斯克一起宣稱要打造“萬物應用”,一個集一切於一身的萬能App。

但是她的無助也很快顯現,比如馬斯克突然將推特改名為X,這麼大的決定並非經由CEO宣之於眾,甚至媒體爆料稱她有可能提前並不知情。她的首要任務是召回廣告商,但是馬斯克持續發表逆天言論,安全團隊被砍,平臺風氣大轉變,爭議越來越大,廣告商並不願意回去。
Yaccarino入職兩個月後,就已經有員工向媒體爆料,稱她實際上是“傀儡CEO”。Business Insider援引推特的一位前高管稱:“即使她在做正確的事情,幕後也有一個主人在指手畫腳。所以,她沒法成功。”
在她任職的兩年之中,人們經常忘記X還有一位CEO。7月,她突然宣佈辭任X CEO一職,發表的辭職感言中說與馬斯克共事兩年完成“歷史性業務扭轉”,包括優先使用者尤其兒童安全、恢復廣告主信心,並推進向“萬物應用”轉型。
成立於1997年的獨立媒體與營銷諮詢公司Ebiquity的 CEO Ruben Schreurs辛辣地諷刺道:她大膽宣稱“扭轉公司”“恢復廣告主信心”,兩者都不是真的。
根據Business Insider,X的營收仍大幅低於收購前,廣告主也並未迴歸,業界稱核心問題在馬斯克。
不管在什麼企業,高管是需要有一定空間去施展拳腳的,而如今在馬斯克身邊,這樣的空間已經愈發狹窄了。
高管離職潮緣何而起?馬斯克本身至少是原因之一。
另一個可以捕捉到的原因是人才爭奪。
今年4月離職的特斯拉軟體工程副總裁David Lau,以及xAI創始團隊成員Uday Ruddarraju同時跳槽去了OpenAI,以他們的既往經驗來看,外界猜測這和OpenAI的基礎設施建設“星門計劃”有關。

馬斯克該做些什麼呢?更關鍵的是,馬斯克會做些什麼嗎?
馬斯克身邊的高管離職,甚至是出現高管離職潮,這已經不是第一次。
從既往來看,馬斯克或採取淡化戰術,或迅速行動恢復外界信心,抑或猛烈抨擊,但唯獨不會亂了陣腳。
馬斯克經歷的最殘酷的一次高管離職潮,發生在2018年,全年涵蓋會計/財務、HR、工程、銷售、製造等多個關鍵崗位的高管陸續離開,人數超過40位。
特斯拉方面表示這與大型公司的離職潮相當,沒什麼奇怪,淡化離職潮的嚴重性。而馬斯克則開始了一系列動作:從5月的“徹底重組”、6月裁員重組,到9月首席會計官與HR大員同日離職——馬斯克多次靠內部晉升和彙報線合併來救火;個人斥資985萬美元增持特斯拉股票;在股東大會上強調公司現金流沒問題,且公佈Model 3的量產目標;同步量產進度,親自下廠抓生產;呼籲“忽略媒體噪音”並聲稱“本季度是最棒的一季”,等等。
一否,二吹,三補位,馬斯克一番操作下來,再加上後續產能爬坡,特斯拉成功渡過那次高管離職潮危機。
淡化是很重要的一步,馬斯克大多數時候,對高管離職的問題是能不談就不談,就算是提及也是針對個人大誇特誇,你好我好地和平分手。但他也有淡化不了的時候,這種時候他就會變得頗為激進。
最典型的事例發生在2015年,蘋果造車專案“泰坦計劃”挖人挖到特斯拉頭上,一挖就是超過40人。馬斯克自然很不爽,在接受採訪的時候說出了那句著名的話——蘋果是“特斯拉墳場”:“如果你在特斯拉幹得不好,就去蘋果。”
這不是真的。
例如,Doug Field是特斯拉Model 3生產的關鍵人物,蘋果還挖走了特斯拉的電池工程師、機械工程師以及供應鏈管理人員。這些領域正是特斯拉的核心競爭力所在,這些人的專業能力和行業影響力表明,他們並非馬斯克所說的“被解僱”或“不怎麼樣”的員工。
對於離職高管,馬斯克更激進的一次,是針對Yoel Roth的個人攻擊。
Roth曾任推特的“信任與安全”(Trust & Safety)負責人,負責平臺內容規則制定與執行,包括仇恨言論、誤導資訊、賬號封禁等,是馬斯克收購完成後少數仍留下來、並公開向廣告主與使用者解釋安全政策的高階員工之一。

馬斯克對他也很支援,曾在Roth關於特朗普的舊推文引起爭議時,公開支援他,表示信任。
在馬斯克大幅裁員、監管壓力升高的背景下,Roth於2022年11月10日辭職;此前一天他還與馬斯克同臺向廣告主保證平臺不會淪為“無法無天”之地。
Roth在離職後,撰寫專欄文章批評馬斯克,稱他獨斷專行,自己團隊的警告被忽視,導致平臺安全受損。
雖然他語氣相對溫和,強調馬斯克並非“故事中的反派”,但這依然惹惱了馬斯克。
馬斯克的攻擊頗為極端,直接公開暗示Roth是戀童癖(馬斯克似乎總是暗示別人是戀童癖)。這導致Roth遭受了洶湧的馬斯克粉絲騷擾,被人肉、被威脅,甚至是死亡威脅。後來,他甚至不得不僱武裝保鏢、數月躲藏並多次搬家。

目前來看,今年離職的數位高管中,尚未有人公開批評馬斯克,這種極端事件再次上演的可能性不高。
馬斯克是會繼續沉默、淡化高管離職潮,還是會採取手段、試圖恢復外界信心呢?
問題也許在於,馬斯克究竟還有什麼手段能恢復外界信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