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屆中國家長為AI教育交的“智商稅”，正在養活一個暴利產業鏈

2025-04-19 17:41 精英說

最近，我所在的家長群吵翻了。
有位家長吐槽AI對自家娃產生了不良影響，孩子做作業、解題都嚴重依賴AI。一石激起千層浪，家長們紛紛下場，開始痛斥AI。
最後，大家直接彙總問題，給校長和教務主任寫郵件，要求校方召開會議，給家長們一個交代：
校方和家長如何避免孩子把學習外包給AI？
文丨靜思
本文轉載自公眾號“閱讀第一”
其實把作業外包給AI，不只出現在國外，在國內也逐漸成了棘手問題：
如何避免AI過度滲透到孩子身上？如何避免自己為AI交智商稅？以及孩子到底多大才適合開始使用AI幫助自己的學業？都是當下亟待解決的問題。
當作業充滿AI味
DeepSeek釋出時，恰逢寒假，這款出色的AI果然成了孩子們趕寒假作業的幫手。
把AI當成偷懶神器已經不是個別現象。我看到網上有老師反映：
有個學生交的PPT作業報告，排版、設計、文案，非常專業。
剛開始，老師還挺高興，以為是學生開竅了，可越看越不對勁——內容像是直接從某處複製貼上過來的，對主題理解浮於表面、同樣的意思變換不同說法，毫無個人思考，仔細一看就能嗅出AI味。
老師找學生了解情況，孩子倒挺坦誠，說看網上不少用AI做PPT、做作業很便捷，自己也想嘗試一下。
老師心裡五味雜陳：
  • 一方面，科技進步讓獲取知識變得輕而易舉；
  • 但另一方面，AI還未成為學生們的幫手，卻正逐漸剝奪孩子的思考和動手能力。
另一個故事發生在我朋友的孩子身上。
孩子在美國讀高一，成績一直不錯，但最近一次的歷史作業拿了0分。孩子不喜歡歷史課，之前作業雖然質量普通，但都是親歷親為。
上週，歷史課的作業他自己先簡單構思了一個框架後，覺得能寫的素材不夠多，就讓AI幫他填充內容，然後自己簡單修改語句。
過了兩天，朋友收到老師郵件，說孩子的作業這次給了0分，因為老師拿AI偵測的軟體檢測出這篇文章裡有不少內容來自於AI。老師說如果認為偵測有誤，可以拿出來原稿。
但如果確實是拿AI寫的，這周之內要重新寫一篇交上來，然後重新判定分數。
孩子告訴家長，其實班裡不少同學都會藉助AI寫作業和報告，他只是做得不夠“聰明”。
在作業這件事上，AI幾乎可以無孔不入：
  • 數學題不會，直接問AI答案，不看解題過程、思路；
  • 作文，直接輸入題目、字數和基本要求給，沒有自己的提綱、構思和思考，一分鐘搞定一篇千字作文；
  • 英語閱讀理解不會，拍照截圖發AI問答案、作文複製題目讓AI寫，連生詞都不換，照搬照抄。
在Reddit上，有一位家長求助：自己讀7年級的孩子一向學業優秀，但自從AI普及開來，他的孩子在完成作業方面日益依賴人工智慧，最終用AI直接生成報告，被老師發現，給予學術不端警告。
甚至有正在讀高中的學生說，在自己學校，不少學生離開AI連一句通順的話都寫不出來，按照標準課程要求，可能90%的人都會掛科。
AI正在成為一副雙柺，讓孩子們忘記走路。

雞娃時代，AI讓父母交了多少智商稅？

AI對孩子在學業上的影響，目前有不少消極和負面的論調。
但在家長圈，AI卻成為一部分人的雞娃神器。
“第一批用AI輔導孩子的家長已經贏麻了”“用AI教孩子太香，辭掉所有家教”這類論調在社交平臺上數見不鮮。
以前，當孩子拿著不會做的題目問家長，父母們只能問搜尋引擎、自己在魚目混珠的回覆裡扒拉正確答案。
現在直接問AI，解題思路、步驟和答案都一步步詳細給你展示出來。

Photo by Saradasish Pradhan on Unsplash

朋友最近就和我感慨，用AI雞娃價效比實在太高！
她女兒收到了一張需要背誦的英語單詞列表，但上面既沒有音標，也沒有解釋，孩子對發音和意思一頭霧水。
以前，她總要花費大量時間查字典、講解，這次，她決定嘗試用AI工具來輔助：
她先上傳作業，要求AI生成帶音標和翻譯的表格，幾秒鐘後，一份清晰的單詞表就出現在螢幕上。
接著，孩子需要用單詞造句，簡單的詞彙還能自己完成，遇到難詞時，她再次求助AI，讓它提供合適的例句，並排版成學習卡片，方便隨時複習。
單純的單詞表太枯燥，她又想到結合影像記憶，讓AI生成關鍵詞，再用工具繪製閃卡，配上一張與單詞相關的圖片，提高記憶效率。
最後，她讓AI編寫了一篇包含所有詞彙的短文，讓孩子透過閱讀加深理解，並生成閱讀題鞏固學習。
一套操作下來，絲滑無比、效率飛昇、效果顯著。
這樣一個全天候線上、無條件配合父母、孩子隨問隨教、還完全免費的家教，父母怎能不愛！
但這個家教並非完美。
比如，被大家廣為吐槽的就是，AI會胡說八道。專業術語叫AI幻覺（AI Hallucinations），指AI會生成看似合理，但實際不準確或虛假的資訊。
之前有一個熱搜：問9.11和9.9哪個大就讓AI集體翻車。
還有，我隨便寫了一句話“人無法從抽象概念中獲得幸福，愛全人類容易，愛具體的人難”，問兩款AI這句話是哪位名人說的。它們一個告訴我是陀思妥耶夫斯基、一個說是毛姆……
不過AI幻覺可能隨著技術成熟，會越來越少。當下更為迫切的問題是，陷入教育焦慮的父母已經開始被AI割韭菜了。
如今，關於AI啟蒙課、AI素養課的帖子充斥著社交平臺，
一門課動輒上千元、甚至近萬元。
我研究了一下這些課程，話術關鍵詞基本是：藤校或者清北專家深度參與設計、腦發育配適、升學資源降維打擊……看上去無比高階和先鋒。
但實際效果呢？
根據去年某投訴平臺統計的資料顯示，打著AI大旗的K12教育輔導班和興趣班是投訴重災區。
這些針對孩子的AI素養課程，基本和AI前沿技術無關，多是套用AI技術包裝後的美術、音樂、邏輯、程式設計等課程，看似吸睛、高大上，實際只是具有一定互動指令的影片內容。
諸多帶有AI字眼的美術課程，並非使用先進的AI技術製圖，而是讓孩子在學習繪畫的過程中，以闖關解鎖的方式一步步展開，與電腦互動，就美其名曰AI授課，其實就是採用錄製好的影片套AI的殼使用，幫教育機構節省了大量成本。
還有被投訴最多的某平臺，家長們原本是衝著AI教師一對一英文輔導、AI智慧糾錯發音去的，但所謂的AI一對一課程，就是錄播課，效果很差。
而廣告中宣稱的AI有智慧糾錯功能，也只是根據孩子的發音評分，並非如家長所期望的能幫助孩子糾正發音。
除了AI素養課程，還有AI自習室，也因為貼上了AI這層皮，受到家長追捧。
“AI自習室”“AI老師一對一精準提升”聽起來高大上，實際就是自習室+學習機+督學老師的組合，主要提供“託管”服務。
家長按小時付費，孩子用電子產品還得額外掏錢。
在某知名連鎖品牌，自習室託管費80元/小時，學習機賬號費60元/月，和各類學習APP的會員費如出一轍。
而所謂AI學習機，說白了還是“刷題+提分”，並沒有真正的人工智慧技術。
更離譜的是，督導老師的門檻越來越低，不需要教師資格證，填個表格就能上崗，但他們的核心任務卻不是輔導孩子，而是賣學習機——賣一臺提成400元，帶來一個新生獎勵200元，比上課更重要。
所謂的AI自習室，不過是老酒裝新瓶的一門生意經。
不少家長並不真正瞭解AI是什麼，只是害怕孩子被新技術落下，自己又愛莫能助。於是把希望寄託在各種打著AI旗號的學習產品上。
最終，只會盲目跟風、被宣傳牽著走，成了被收割的“韭菜”——花了錢，孩子卻未必換來真正的提升。

深陷技術困境：

想讓孩子跟上時代、又怕孩子過於依賴
AI會深入滲透到孩子的學業中是我們無法阻擋的趨勢。
根據“Digital Education Council Global AI Student Survey 2024”這份報告顯示：
  • 全球範圍內 86% 的學生正在使用 AI 學習，其中 54% 每週都會用到；
  • 66% 的學生會用 AI 生成或修改文章；
  • 49% 的學生在社科課上用 AI；
  • 37% 的學生會用AI學習STEM類課程和作業，在考試周用AI來總結知識點、出練習題、甚至直接生成答案也是學生們的常規操作。
AI的確會讓學習變得輕鬆、高效，但對學生的學習潛力和學習成績是有害的。
康奈爾大學去年發表的Generative AI Usage and Exam Performance論文顯示：過度依賴 AI 的學生，平均考試分數比不用 AI 的同學低 6.71 分（滿分 100）。
網上有一名高中分享了自己在使用一段時間AI後“變笨”的經歷。
這個學生原本成績中等，自從課程難度提升後，他開始用AI完成作業並且逐漸形成依賴。他作業越拖越晚，也不再複習和預習，因為總有AI能幫自己快速搞定；連基礎知識點也懶得記，導致對科目的掌握出現斷層，靠著考前突擊勉強把化學混及格。
等他想戒掉對AI的依賴時他才發現，當AI能在15分鐘內完成任務，自己卻需要花兩小時理解時，堅持自己完成變得異常困難。
直到這時他才意識到：過度依賴AI讓他失去了獨立思考的能力。
他說，當你開始使用AI時，會覺得“適度使用”很容易，可養成習慣後， 就會習慣性地去想：“既然AI能搞定，我為什麼還要浪費時間？”
AI的趨勢無法阻擋，如何系統性地培養孩子的科技素養就成為當下學校和家長的重要課題。
有學生問，當他知道周圍很多同學都在藉助AI寫作業、完成報告，而學校的反偵測技術也不夠奏效時，自己辛苦寫作業費時、費力、質量還普通，那他完成作業的意義在哪裡？
這是一個很好的發問。
對學校來說，讓學生了解AI的侷限性、知曉它對自己會帶來的負面影響，可能比掌握AI的強大功能更迫在眉睫。
而父母課題首先在於：不必匆忙下場、不要被所謂的AI時代焦慮裹挾，在讓孩子、或者教孩子使用AI前，先問問自己是否能夠駕馭AI？
前文中我提到那位用AI輔導孩子掌握英文單詞的家長，她懂得結構化學習、精準解析、趣味互動和高效鞏固這套學習思路，自己有著一套完整且合乎邏輯的架構去輔導孩子學習。
我相信，這樣勤于思考的爸媽，即使沒有AI，也能搭建好知識體系、對症下藥，輔導好孩子的學業。
在孩子開始使用AI以前，父母們可以先多探索市場上的各類AI產品，比較功能、質量，能夠掌握好“利用”與“依賴”的邊界與分寸，家長在實踐中培養對AI的理性認知，孩子才可能學會駕馭AI，而不是被AI控制。
我們要讓孩子明白：
  • 什麼時候他是在利用AI最佳化思考過程、而不是直接讓AI代勞；
  • 是在藉助AI理解難點、而不是自己跳過思考，滿足於現成答案；
  • 是在AI輔助下提升學習效率，而非逐漸放棄獨立解決問題的能力。
AI生成
其次，限制孩子使用AI的年齡。
雖然目前沒有法定的使用AI的年齡限制，但許多人工智慧平臺要求使用者至少年滿13歲、甚至16歲；13至18歲的使用者需要父母同意。
在一份有關校區和老師支援學生使用AI工具的調研裡，支援學生進入高中後在學業中使用AI的人數最多。
等孩子到了高中階段，掌握了AI使用技能後，再去教孩子如何去甄別人工智慧幻覺（ AI Hallucinations）和人工智慧深度造假（AI Deepfake）這些更為複雜的問題。

可汗學院創始人薩爾曼·可汗與微軟創始人比爾·蓋茨在一次對談時就探討了該問題：AI技術讓孩子們更容易作弊。透過AI，他們可以輕鬆完成寫作和計算任務，而不是真正理解和掌握知識。這種情況怎麼辦？

比爾·蓋茨指出，AI使學習變得更容易，但評估個人能力需要新的方法。
他提到，要測試學生的獨立能力，必須創造無法藉助軟體工具的環境。儘管我們能檢測基本的抄襲行為，但更高階的抄襲AI反偵測技術的幫助作用有限。我們有了簡化學習的工具，但也需創新評估方式，才能準確衡量學生的真實水平。
這條路，任重道遠。
也許，不久的未來，我們又會回到古早時期，一支筆、一張紙（或者一個沒有聯網的筆記型電腦），用這種最樸素的方式去測試一個人是否有真才實學。
參考資料：
1.《1300條投訴中的AI課程陷阱》
2.《AI自習室，收割焦慮的縣城家長》
3. Challenges in the World of AI and Deepfakes: A Guide for Parents
4. What Is Age-Appropriate Use of AI? 4 Developmental Stages to Know Abou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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