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婚姻是一本書,第一章寫下詩篇,其餘則是平淡的散文。
——尼克斯

就在剛剛,辛柏青發文。
但無一字。
只是分享了一張圖。
圖上是一張訃告。

訃告告知所有人,朱媛媛已經離世了。


他說,妻子與癌症抗爭了五年,走時平靜且從容。
而她離開時,年僅51歲。
他們都是演員,相識於年少。
他們是同學,是一生摯愛,從校服到婚紗,從執手到白頭,結婚19年,沒有出軌,沒有緋聞,恩愛一生。
如今,愛人離去,萬般哀傷,令無數人慨然。

辛柏青和朱媛媛都是戲骨。
有實力,演正劇,口碑極佳。

她是《貧嘴張大民的幸福生活》裡的李雲芳。

是《浪漫的事》裡的宋雨。

是《家有九鳳》裡的七鳳。

是《小別離》裡的吳佳妮。

作品很多。
獲獎也不少,拿過多個影后。

而丈夫辛柏青,同樣是演員。
他是《人世間》裡的周秉義。

是《幸福像花兒一樣》裡的林彬。

是《漫長的告白》裡的立冬。

是《小城之春》裡的章志忱。

是《我的父親母親》裡的陳志。

是《致命邂逅》裡的章邁。

演技紮實,為人低調。
兩個真正的演員,於人間相愛,也於人間告別。
但他們隱秘而低調的故事,溫暖過很多人。哪怕在這離別的時刻。

1993年,辛柏青和朱媛媛,相識於校園。
不是一見鍾情,也沒有相逢恨晚。
但恰逢其時,恰到好處,一切都美好得不像話。
那是一個夏天的傍晚。
辛柏青和幾個同學,正結伴去形體室。
正要跨上樓梯時,背後傳來“啪嗒啪嗒”的跑步聲。
辛柏青扭頭一看。只見一個女生,甩著兩條麻花辮,穿條大花褲。眼睛亮亮的,笑得像朵花。
“好奇怪的女孩。”
那天以後,女孩的那條大花褲,以及“莫名奇妙的笑”,都讓辛柏青難以忘卻。
後來他知道了,女孩和他同一個班,名叫朱媛媛。

在班裡,朱媛媛是“萬人迷”。
她性格活潑,無論男女同學,都能打成一片。
辛柏青默默關注著她。
情愫如同躥出的小火苗,“呲呲”冒著火花。
“我內向,她外向。兩個人在一起一定很快樂。”
但朱媛媛人緣太好,還和兩個男同學組成閨蜜團。一個叫李乃文,一個叫唐旭。
三人號稱中戲版“小虎隊”。

三人總是一起吃飯,一起玩鬧,一起排練。
辛柏青性格木訥,根本沒機會接近朱媛媛。
不過天無絕人之路。學校在1993年秋天,舉辦了一次校運會。
朱媛媛不擅長體育。幾個專案後,她就被淘汰,和幾個女生東晃西轉。
突然,人群裡傳來一陣陣驚訝聲。
“走,看看去!”
她扯著幾個女生的衣服,飛快跑到那堆人群裡。

那是一個跳高專案。
正在做起跳準備的男孩,長得高高瘦瘦。
只見他邁著大長腿,飛快起跑的步子帶起了泥沙。然後一個背躍式,整個人飛過那根欄杆。
“1米78!”
裁判看看了欄杆高度,發出驚呼!
人群中更是一陣騷動。
“太棒了辛柏青,要不要試試破紀錄啊!”
有人慫恿。
隨著歡呼聲,朱媛媛第一次把目光,定格在這個叫“辛柏青”的男孩身上。
只見他喘著粗氣,臉色發紅。
頭髮也因汗水,耷拉在臉上,顯得有些傻氣。
不過,這個傻氣的男孩,卻在下一秒作出驚人的舉動。
裁判問道:“要試試嗎?“
辛柏青答應了。他回到起點,再次奮力一躍!
“1米8!挑戰成功!”
破紀錄了!
上次的紀錄,還停留在1米78。
這個靦腆的大男孩,靠著出色的跳高,給大家留下燙金式的記憶。
辛柏青也拿到了冠軍的獎勵品:
一袋洗衣粉,兩塊香皂。

可別小看著兩樣東西,在九十年代初,是奢侈品。
辛柏青提著這些東西,走向女生宿舍。
他找到朱媛媛的那間,提著洗衣粉問那些女生:
“這些你們誰要?你要嗎?”
還沒等女生回答,辛柏青把洗衣粉和香皂,直接塞給朱媛媛。
“好了,就給你吧。”

說罷,轉身離去。
宿舍裡一陣騷亂,只有朱媛媛站在原地發愣。

自此,朱媛媛也注意到了辛柏青。
她發現,原來靦腆的辛柏青,也是個暖男。熱心助人。勤奮好學。
但兩人關係,並沒有實質進展,朱媛媛仍和鐵哥們走得很近。
辛柏青決定,追求第一步:瓦解“小虎隊”。
一日,他買來酒,帶著些小菜。找到李乃文和唐旭。
他敲開寢室的房門。
一番稱兄道弟,酒過三巡,單刀直入:
“兄弟,你覺得媛媛怎麼樣?”
“很好啊!”
“那你覺得我和媛媛在一起怎麼樣?”
兩人一聽,好傢伙,這是表明心跡➕宣誓主權來了?
吃人嘴短,他們也不能反對。
“很好,很配對!”

不過求愛之路,猶如升級打怪。
辛柏青再度遇見障礙。
中戲明文規定,大一新生,不得談戀愛。
正在曖昧的兩人被班主任叫到辦公室。
“你們這樣可不行,這麼早戀愛,別人會效仿。分了吧。”
畢竟稚嫩。
被老師一嚇,他們還真分開了。
為留個念想。
辛柏青給了朱媛媛一盤磁帶,是張雨生的《如果你冷》。
晚上,悲情的音樂響徹房間。
我將你擁入懷中如果你恨我替你擦去淚痕如果你愛我我要向全世界廣播如果你離開我我會默默地承受!我的愛為你開啟……我只是要你知道一件事就是我愛你,就是我愛你,愛你!
歌詞替他說出熾熱的愛意。
朱媛媛怎麼扛得住?!
聽得眼淚直流。
這邊的辛柏青,也抵不住思念。
情感像是洪水猛獸,越是阻擋,越是洶湧。
一星期後,他們剖明心跡,打破阻礙,牽起了彼此的手。
班主任見狀,也沒再說什麼。

自此,兩人成為中戲知名的“校園情侶”。
只是相愛容易相處難。
他們能走到一起嗎?
挑戰才真正開始。

朱媛媛身上有天然的“煙火氣”。
一畢業,《貧嘴張大民的幸福生活》就找到她,出演李雲芳。
才24歲。
演媳婦,演孩子媽,手到擒來。

戲大火。
之後,她被稱為“國民媳婦”。深受喜愛。
戲如其人,朱媛媛本人,同樣是愛家愛生活的人。
她熱衷做家務。
地板,2天拖一次。
還發明瞭節水拖地法。
兩塊毛巾包住拖把。髒了,就反著換一面。省時不費力。

她操持家中一切。
屋子永遠整潔乾淨。
三餐一定氤氳熱氣。
辛柏青呢?
在這個家就退化成一個“孩子”。
他不做家務,瘋狂迷戀上電腦遊戲。
先是網咖徹夜不歸。
之後在家買了臺電腦玩通宵。

朱媛媛用了很多辦法。
她先是鼓勵辛柏青。
“哎呀,今天提前半小時回家,真棒!”
辛柏青買了電腦,半夜還在玩,朱媛媛就趴在樓梯口,輕聲喊著,帶著質問:
“辛柏青,你幹嘛呢!”
辛柏青敷衍地回應:“我馬上睡了。”
手上的鍵盤卻敲個不停。
朱媛媛火了,開啟“唐僧說教”。
密集的話語,如同緊箍咒一般,傾瀉而下。
辛柏青聽得頭痛欲裂,又氣又急。
抄起一個涼水杯,砸到牆上。

還不解氣。
又衝到臥室。
拿起電視機就要砸。
朱媛媛見狀,不好!立刻衝上來護著:“別砸電視機!”
辛柏青哭笑不得。
轉身在門上砸了一個洞。
手上的皮肉也爛了一片。
之後,兩人磕磕絆絆,直到女兒的出生。

2007年,朱媛媛臨產。
推進手術室時,她因為緊張,一直拽著其中一個醫生:
“這個痛不痛啊?”
“時間需要多久啊?”
醫生來不及安慰,直接開始手術,直到孩子抱到朱媛媛面前:
“媛媛,是個女兒,你看看。”
孩子很小,像一團粉色的肉球。手腳揮舞著,正哇哇大哭。

朱媛媛和孩子對視一眼,如渾身被電流激過一般,止不住抽噎起來。
大夫叮囑她:
“朱媛媛,你不能再抖了,我都給你縫不上了。”

回到病房後,朱媛媛收到辛柏青的一條簡訊:
“媛媛,你很偉大。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我永遠愛你。”

朱媛媛環視四周。
所有親人都在,唯獨不見辛柏青。
事後她才知道,辛柏青躲在某個地方旁哭泣。
都說男人成熟,只是一瞬間。
此後的辛柏青,化身“女兒奴”。
有段時間,不接偏遠地區的戲,離家也不超過20天。
“離開家太久,女兒就不認識我了。”

他褪去幼稚的外殼。
照顧女兒,體貼妻子。
真正成為一個男人,肩負責任和擔當。

2014年4月,辛柏青和朱媛媛補辦遲到8年的婚禮。
地點:澳洲的澳克維農場。
那裡綠草遍地,袋鼠成群。
所有人都在緊鑼密鼓準備著。

可惜天公不作美。
原本晴空萬里,沒多久暴雨如注。
這對新人撐著傘,在雨中堅持完成儀式。
朱媛媛泣不成聲:
“剛剛在馬車上,我就覺得天氣不好。可能這也暗示我們的生活要經歷風雨,才能見彩虹…..”
話還沒說完,朱媛媛再度哽咽。

這一路走來,所有的辛酸苦辣,朱媛媛都是嚼碎往肚子裡咽。
2006年註冊結婚。
沒有婚戒,沒有酒席。
2011年,朱媛媛才在香港買了一枚戒指。理由是:便宜。
她為女兒,為丈夫,捨棄一切。
活成了真正的“市井媳婦”。
好在,辛柏青意識到這一點。
他接過話筒,為她許下誓言。
“媛媛,我欠你一個誓言,在你手腳冰冷時,可以放在我肚子上取暖;我欠你一個誓言,在你飢渴難耐時,絕不讓你吃我的殘羹剩飯;我欠你一個誓言,我會給你一個放心依靠一輩子的臂彎。”
每字每句,都是辛柏青對朱媛媛的虧欠。

此時老天彷彿心靈感應般,重新碧空如洗,萬里無雲。
不遠處,一道彩虹天橋,懸掛於空。

婚禮後的彩虹出現了。
生活裡的彩虹呢?
朱媛媛人到中年時,曾經感慨說:
“生活究竟是什麼,特別複雜。它不是一成不變的……”
人生於世,花會枯萎,樹會凋零。
生命無常,世事難料。
他們本以為,相愛數十載,熬過風雨,剩下的每一天,都能活得恬淡而溫柔。
不曾想,在40多歲時,她患上癌症。
此後與病魔戰鬥五年,最終還是遺憾離去。

留在人間的人,只有一路送行,餘生悲歌。
張愛玲說,長的是遺憾,短的是人生。
或許這就是生命真正的底色。
也是命運給予我們的提示——珍惜當下事,珍愛眼前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