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網約護士,我被迫切需要

想象脆弱。

想象痔瘡手術之後,長達一個月的居家換藥期,需要扯出塞在後面的紗布,再塞一團,疼到一瞬間渾身溼透;
想象父母一夜倒下,生活忽然失序,工作隔絕了貼身照護的可能,僱來的保姆讓老人的壓瘡愈發嚴重;
想象化療之後,全身無力,無法自如地行走,每週去醫院給PICC管(主要用於化療的靜脈置管)換藥的路顯得那麼漫長,要習慣被人七手八腳扶著、抬著。
這種脆弱不會遺漏任何人,當一個人帶著病痛閉鎖家中,脆弱,橫亙在醫院和家之間。
最近幾年,一群網約護士在各地出現。他們服務的,是需要上門打針、換藥、採血、拆線等院外護理服務的居家患者。
我們與他們對談,瞭解他們工作中的經歷與感受,也理解這個群體的複雜與必要。
王中泉(化名)痔瘡手術後第二天就被要求出院。他的手術格外複雜,術後切口很大,嚴重的水腫讓他無法控制排洩。排洩物溢位來,與藥水混合在一起,疼痛變得劇烈,提醒著他,傷口在變壞。他很想把自己弄乾淨一點,但他做不到。
京東護士到家的管訊(化名)第一次見到王中泉時,是他術後第5天。在管訊抵達前,王中泉已經用高錳酸鉀充分浸泡過傷口,但持續溢位的排洩物還是讓他很難保有尊嚴。
管訊手中的大棉籤換了一根又一根,“如果清理不乾淨,上藥意義不大”。以管訊在三甲醫院十多年的臨床護理經驗判斷,王中泉當時的傷口狀況很差,很有可能是清理不到位所致。
“髒死了。”疼痛和羞恥感爬滿王中泉的全身,他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
管訊說起話來有一種廣東人特有的鬆弛:“我覺得還OK誒,我見過比你更多排洩物的病人,都是正常的。”是寬慰,也是事實,管訊在普外科工作,照護的消化道病人佔多數,有時吃著飯也會放下筷子清理排洩物,甚至還得了“搞屎大王”的名頭。
後來的一個月,關於“換藥頻率”,兩人經歷了反覆拉扯,像拔河一樣。
第一次見面,王中泉提出提高換藥頻率,一天換兩次藥,認為這樣對傷口恢復更有利。由於王中泉白天要上班,換藥時間需要固定在每天早上6點半和晚上7點半。
管訊一口應下,開始了早出晚歸的一週。“當年談戀愛都沒這麼勤快。”她自我調侃。
兩天後,王中泉的傷口好轉,管訊判斷可以一天換一次了,但王中泉擔心病情反覆,堅持一天兩次。管訊在他身上看到一種焦慮,那是一種對未知的不確定。
正趕上第二天是週末,管訊大手一揮,主動釋放溝通訊號,給了王中泉一份“增值服務”,聊聊心路歷程。王中泉說起術後6天裡,自己的怕與安定:
前4天,他怕自己和家人處理不好傷口,所以即使很困難,也要拖著屁股去醫院換藥;第5天,他實在撐不下來,在京東護士到家下單,聽到管訊自我介紹在痔瘡護理方面是專業的,好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他說,我覺得我有救了。”
“一天兩次換藥”對王中泉而言,更多是一種心理寄託,在這個過程中,他感到安全。
長談之後,管訊選擇遵從王中泉的想法。這本質上與其說是護士對病人的尊重,不如說一個人是對另一個人的尊重。
一週後,來到術後第13天。管訊再次建議王中泉改為一天一次換藥。但王中泉依舊不情願,他接受不了任何一點風險。但管訊拒絕:“傷口恢復需要時間,不是換藥越多,恢復越快。”
——“難道你不想掙錢嗎?”
管訊的換藥服務是按次計費,一天換兩次藥相當於多一倍收入。更何況王中泉還為她準備了紅包,都被婉言謝絕。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管訊說。
術後一個月,王中泉回醫院複查,醫生說恢復很好。在寫給管訊的感謝里,他用了很多有分量的詞“解救”“危難”“善莫大焉”。
這是管訊意料之外的,“我只是完成了日常的工作”。
王中泉(化名)留言感謝管訊(化名)
在她的日常工作中,貫穿著許多相似的瞬間。晚上十點,她趕到90多歲的老客戶家中,處置突發情況。患者的老伴顫顫巍巍走過來,一把抓住她的手,“還好你來了”;凌晨時分,她從床上翻起來去給臥床病人疏通尿管,家屬說“只要看到你我們就放心了”。
每到這種時候,管訊的眼睛裡就亮起光來,那是她感到異常滿足的時刻。
需要居家護理的病人往往病程長、治癒難度大,無論是病人還是家屬,都難免心生恐懼。在疾病降臨之前,鮮有人做好準備,慌亂、迷茫、崩潰、無助——這是疾病來臨時,患者和照顧者最常見的心態。他們太需要有個專業的人告訴他們,回家之後,漫長的恢復期到底應該怎麼做?
“一個人倒下,一個家庭可能就失能了,護士能幫一下,至少能讓他們心裡安定一點。” 管訊說。
對談在她出發下一個患者家前匆忙結束,彼時已接近晚上10點,她壓根不談高尚、偉大,賺的也是辛苦錢,“最重要的是他們指定了,只能我去”。這種被信任的感覺相當珍貴。很有那種被託付、被信賴的感覺。有一種職業滿足感。她願意去做這個事情。
裝滿器械和耗材的護理包掛在她身上,顯得格外大,曾經有人問她:“不重嗎?”
她笑意盈盈地說:“我是送健康的外賣員。”
護士到家之後,也不都是一團和氣。
吳薇(化名)在三甲醫院時,因為技術好,成為各科室爭搶的香餑餑。加入京東護士到家後,服務的患者也大多是失能老人。
這些訂單背後下單的通常是他們的子女,但吳薇鮮少能見到子女本人,更多是在跟保姆、管家甚至司機打交道。有的子女會在服務後細細詢問情況,有的則只是訂單頁面上的一個使用者名稱。
高檔住宅區精心修剪的綠植錯落有致地分佈在道路兩旁,吳薇一路走進去,在人際關係更稠密的居家環境,護理之間考驗的是人心。
吳薇把保姆大致分為幾類,有認真負責的、有事不關己的,最令人頭疼的是指手畫腳的。
照顧失能老人的保姆大多有醫院護工的從業經歷,其中不乏仗著一知半解託大的,又因為與僱主相處時間更久、關係更緊密而影響護士的專業操作。
隔著保姆和家屬打交道是一門學問。
曾經有一位男性患者在使用尿管過程中漏尿。吳薇上門檢查後發現,患者使用的尿管是22號,屬於大號。“男性尿道彈性小,不能直接用大號尿管。”
一旁的保姆不樂意了,自稱自己在醫院做了6年護工,女兒也是護士,“漏尿就得用大號的”。
吳薇不爭辯,把患者的兒子叫到外面溝通:“您的保姆很有經驗,但她再有經驗,沒有系統學些過,只能算是輔助經驗。”
第一次上門,吳薇用18號尿管替換掉22號,準備半個月後視情況換更小號。家屬質問,再漏怎麼辦?吳薇說,肯定不會一下子就好,要慢慢來。
正說著,保姆喊著“又漏尿了”跑出來。
吳薇頓了頓,打斷保姆,對患者的兒子說:請您一定要相信我,不管中途發生什麼,一定要相信我。
這是15年臨床經歷給她的底氣和經驗,在家屬面前削弱自己作為人的主觀情感,職業化的理性才是對患者們最快速最有效最現實的東西。
但就在吳薇離開後不久,保姆又找到患者女兒,堅稱應該使用更大號尿管,並在吳薇不知情的情況下把18號尿管替換為20號。“有時候家屬更願意相信保姆。”
漏尿的問題仍然存在,家屬再次找到吳薇,換回18號尿管。因為很難見到患者女兒,吳薇只能跟患者本人反覆講解尿道生理結構。“您別再折騰了。”
兩個多月後,經過幾輪尿管替換,漏尿問題終於解決。吳薇也會反思,其實保姆對尿管沒有偏執,可能是認為自己在搶她的地盤。
她回憶自己第一次上門時,患者剛出院回家,家屬詢問吳薇哪裡做得不合適。吳薇直言背部要保持乾燥,不然會發生壓瘡。保姆誤以為吳薇在向家屬指責自己工作不到位,便結了仇。
再後來遇到類似的情況時,吳薇學著跟保姆搞好關係,嘮幾句家常,人和人之間也就軟和了。
吳薇也會遇到很多真正關心患者的保姆,比如一個壓瘡患者的保姆,會在吳薇換藥前,幫患者擺一個舒服的姿勢,會根據分泌物的多少討論是否調整換藥頻率……吳薇總是會細細交流一番。
瑣碎而關鍵的護理知識像一座金字塔,關心患者的人都想要汲取一些東西。吳薇認為,越是身處塔尖的人,傳遞的責任就越重大。
很多患者在第一次見到高佔偉時都會有一個“確認”的過程。
“男護士?”
男生做護士,在一些人看來好像是件稀奇事,會用一種奇怪的語氣講,“你一個男孩子怎麼當護士”。
因為性別,他和病患之間似乎天然多了一層需要逾越的信任阻隔。
也是因為性別,讓他長期駐紮在醫院的ICU、急診室、手術室、導管室,從絕症、突發疾病、意外傷害中爭奪生命。
需要居家護理的患者往往處於生命的低谷,在這一時期,可能面臨什麼?心境是平靜的,還是洶湧的?高佔偉或許有足夠的經驗來解答這些問題,他在醫院照顧的都是最難的病人。
75歲的李明強(化名)是高佔偉最近兩個月一直在照護的患者。他的腸癌復發後需要長期化療。為化療留置的PICC管路,需要每6個月到1年更換一次,但表面的貼膜每7天要換一次藥。
因為年事已高,加之癌症復發的打擊太大,化療之後的李明強身體虛弱,幾乎無法行走。往常每週換藥時,他的女兒都會專程請假趕回來,耗上一天,和120醫護人員一起用擔架把他抬上車。身體狀況稍好一些時,交通工具變成網約商務車。
如果說往返醫院的費用和辛苦是可以克服的,那化療病人最忌憚的感染往往是防不勝防的。幾次之後李明強便再也沒有力氣去醫院了。高佔偉見到他時,幾乎以為他是常年臥床的病人。他的老伴在一旁連忙解釋,也不是完全臥床,是因為身體比較虛弱。
高佔偉
李明強的女兒則不動聲色地觀察。高佔偉熟悉這種審視,有的患者家屬會更直接地詢問他的學歷、執業經歷。
一個患者家庭與一位護士建立信任的過程,是緩慢而具體的,或者說,是一個個微小的細節堆積起來的。
李明強的意識是清醒的,頭橫在一邊,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姿態,任高佔偉擺弄。“癌症患者很多都需要心理疏導。”
人在突發疾病時,就像一面危牆即將倒塌。照護者要做的並不是消除和扭轉他的抑鬱和悲傷,而是要用他覺得舒服的方式陪伴他。高佔偉一邊換藥,一邊跟李明強講起自己見過的癌症病人。李明強不動聲色,但那些痊癒的故事他聽進去了。
高佔偉和李明強平均7天見一次,等到高佔偉第二次上門換藥時,李明強已經可以扶著東西走路,到最近一次換藥,高佔偉沒在臥室見到人,一問才知李明強在陽臺抽菸,臨走的時候還送了送他。
李明強的變化對高佔偉衝擊很大。以往他在醫院最危重的病人身旁,工作節奏很快,腳不沾地忙一天,到病人出院也說不上幾句話。但在家庭護理中,“完全可以鼓勵人從一個階段過渡到另一個階段。”
高佔偉在患者家中
李明強的狀態越來越好,高佔偉和老兩口的關係也近了許多。
在換藥間隙的聊天中,他得知老兩口都是東北人,近幾年才隨女兒到北京生活。李明強有些強勢,老伴的細膩穩穩托住他。從日常的縫隙裡,他目睹他們生活的細水長流,聽他們曾經的戀愛故事,彷彿能看到他們是如何吵著、笑著、欣欣向榮地過了幾十年。
李明強的老伴留了高佔偉的聯絡方式,大事小情都要問過他才算完,“感覺爺爺奶奶把我當成了小支柱”。
高佔偉不認為這是一種負擔,在ICU時,家屬每天只有30分鐘探視時間,他很少能接觸到患者背後具體的生活,護理也止於醫院。
而隨著京東護士到家業務的上線和普及,他和他的同仁們看到了另一個世界。
人們對網約護士的剛需和對上門護理的價值認知讓一個新世界在徐徐展開。當護士敲響家門,帶來專業、確定和慰藉,如同一張網,接住脆弱的人,在潤物細無聲之間,很多人的生命故事正因此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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