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丁·路德·金遇刺案“大公開”:最終令兇犯落網的竟是這個習慣

據報道,特朗普政府21日公開超過23萬頁與民權領袖馬丁·路德·金(Martin Luther King Jr.)遇刺案相關檔案。這批檔案檔案揭示了聯邦調查局(FBI)與中央情報局(CIA)當年調查的方式、潛線上索與證人訪談,亦包括對兇犯詹姆斯·厄爾·雷(James Earl Ray)的跨國追蹤記錄。
這樁兇案已過半個世紀,至今仍舊疑霧重重,儘管相關檔案已悉數公佈,但是真的能破解人們心中的種種疑團嗎?
196844日,馬丁·路德·金在孟菲斯的一間汽車旅館遭到暗殺。FBI穿越兩大洲追蹤65天,最終鎖定頭號兇犯。兇手1年後認罪,但僅僅3天就突然翻供。有人認為雷是被精心安排的替罪羔羊,有人認為就是這樣一個普通人重創了整個國家。

馬丁·路德·金遭到暗殺後,警察詢問子彈射出來的方向,金的隨從和其他幾個圍在金身邊的人舉手指向右邊,西北邊灌木叢中掩映著的那棟磚牆出租公寓。這一刻,約瑟夫·盧拍下了這張後來聞名世界的照片,照片完美地捕捉到了爭分奪秒的緊迫和愈加渺茫的希望。© CSU Archives / Everett Collection
美國曆史學家、記者漢普頓·塞茲是孟菲斯人,就生活在馬丁·路德·金遇刺的城市。從心理分析角度看,人在童年受到的影響往往會伴隨一生,而塞茲六歲時的經歷便深刻印證了這一點:他從父親口中聽聞金遇刺的訊息,又親眼目睹了城市因暴亂留下的創傷。這段記憶成為他創作《頭號追兇:馬丁·路德·金刺殺迷案》時,深入觸及相關主題的重要契機與內在動力。
《頭號追兇》
塞茲在《頭號追兇》中,採用雙線敘事推進故事:一條線記錄馬丁·路德·金遇刺前的每日行程;另一條線則記錄兇手越獄後的生活軌跡,以及他是如何走到刺殺這一步的。其中,對兇手生活細節的描述——包括他逃往墨西哥後接觸的人、發生的事——均基於FBI調查的海量資料,所有對話都是從檔案中摘選、改寫而來。
作者自述
漢普頓·塞茲(Hampton Sides, 1962-)
當年事件發生時,我還只是個六歲的孩子,就住在南方鐵路附近的櫻桃路上一幢歪歪扭扭的磚瓦房裡。當時我父親在孟菲斯律所工作,金博士來鎮上為垃圾工發聲時,成了他們律所的委託人。我還記得那晚父親急匆匆衝進家門,喝了好幾杯雞尾酒才終於定下神來,神色驚恐地告訴我們發生了什麼事。他給我們講了這件事對我們的城市、國家乃至世界都意味著什麼。我還清楚地記得那夜的宵禁,記得警笛長鳴,記得步伐整齊的一排排持槍計程車兵;我還記得,那是我第一次見到真正的坦克。不過最讓我記憶深刻的,是收音機和電視機裡的大人們聲音裡那種深深的恐懼。他們的語調裡洶湧著恐懼的暗潮,因為大家都覺得,我們的城市即將分崩離析。
騷亂當晚,華盛頓西北14街的一家雜貨店被縱火 Ray Lustig/攝
刺殺事件四天後,科雷塔·斯科特·(Coretta Scott King)披麻戴孝地來到了孟菲斯。她引領的遊行隊伍一片死寂,這是她丈夫領導的遊行中從未有過的場景。弔唁隊伍穿過陰沉的街道,向好幾公里外的市政廳蜿蜒行進。隊伍籠罩著一種悽美的蒼涼,沒有一聲一響打破沉默。這支隊伍沒有怒吼,沒有示威,甚至沒有齊唱一首輓歌以寄哀思。它發出的唯一聲音,就是鞋底與柏油馬路碰撞的輕響。
四天後,克雷塔·斯科特·金來到孟菲斯完成了金未盡的工作
凡是作者,終歸都有一天會去自己的文字中追溯本源。而我想透過這本書,回到我還未離開家鄉時那段改變了我人生軌跡的時光。19684月,一個殺手潛入了我熟悉而深愛的城市,他在密西西比河畔架起一柄高火步槍,槍口正正地瞄準了歷史長河。那一槍的衝擊波,直到現在還回蕩在洛林汽車旅館306號房,並以那裡為中心震動著全球。洛林汽車旅館成了一座國際神龕,來拜訪的都是達賴喇嘛、納爾遜·曼德拉和U2樂隊隊員之流。這裡成了他們的聖地。來自世界各地的人們雲集於此,重新踏上當年金博士踩過的那寸土地,也在潮溼的空氣中眯起眼睛,觀望那片命運的原野。他們揣想著歷史的真相,猜測那片陰影中是否還醞釀著更大的陰謀。
《生活》雜誌1968年5月3日的目錄,封面故事的標題是《詹姆斯·厄爾·雷,化名加爾特》
2010年本書出版後,我偶爾還是會重新思考金遇刺案周圍縈繞的重重陰謀論。在全國各地旅行期間,我遇到了無數陰謀論愛好者,也被許多偏執之人糾纏過,因為他們似乎認定了我是聯邦特工,或者是FBI的受僱公關。有一次巡迴售書時,甚至曾有個戴假髮的神秘男子跟蹤過我,後來我才得知,他受僱於一位陰謀論律師,在秘密調查我。在費城時,有個神情焦躁的人十分認真地說,漢普頓·塞茲顯然是中情局捏造的假名
對很多人來說,雷就是個替罪羊。或者至少,他的所作所為不是為自己,而是服務於比他強得多的某種力量。
儘管如此,有許多不屈不撓、眼神銳利的人,在深入研究了詹姆斯·厄爾·雷一案後,始終得出的都是相反的結論:雷就是真兇,而且僅他一人。律師、調查記者、心理學家、作家、司法部官員以及眾議院暗殺委員會都認為,雷的有罪證據無可辯駁。有兩位憑藉金博士傳記獲獎的作者泰勒·布蘭奇(Taylor Branch)和大衛·加羅(David Garrow),他們都認為雷有罪,堅決持同樣觀點的還有追捕行動的最高長官拉姆齊·克拉克。
兇手射殺馬丁·路德·金時所在的那棟磚牆出租公寓
雷在田納西州服無期徒刑期間,曾有一個女人嫁給了這位出名的罪犯,她叫安娜·桑杜·雷,後來她提出離婚,因為她覺得他確實就是刺殺金的兇手。
安娜·雷告訴我,她丈夫曾經向她坦白:是,是我殺的,那又怎樣?
為了理解雷為什麼刺殺金,我開始審視雷這個人。審視他的習慣、他閱讀的書籍、他的政治立場、他的影響力。我發現他的精神世界十分混亂,但這種混亂,其實恰恰代表了美國20世紀60年代真實的社會樣貌。他渴望意義,渴望一個目標。他是個文化的空殼,他想要填充自己的孤獨,所以他看自助書籍,關注國內時尚、流行趨勢和一刻不停的新聞。這些混亂的刺激湧入了他本來就迷茫的自我認知:深層次上講,吉米·雷其實不知道自己是誰。
詹姆斯·厄爾·雷
他性格中的矛盾讓我震驚。照理說,他並不聰明,卻兩次從最高安全監獄越獄;有人說他不是種族主義者,可他管金叫馬丁·路德·,想移民去羅德西亞當僱傭兵,還僱用了曾因炸燬黑人教堂獲罪的納粹律師為他辯護;他的住宿環境骯髒低等,可他的衣物總洗得一塵不染。而且最終,讓他落網的正是這個習慣:送洗內褲的褲縫上打的洗衣籤。
調查人員透過衣服上的標籤追蹤到洛杉磯的一家洗衣店,在那裡他們發現洗衣票 3065 號的熱封標籤是 02B-6。而這張洗衣票的抬頭是“E. 加爾特”。
當然,雷還有一個幫兇,那就是1968年美國無處不在的仇恨文化,雖然現在這種文化也一樣無處不在。喬治·華萊士是否清楚他在1968年宣揚的理念會引發什麼後果我們不知道,雖然他並沒有直言刺殺金,但華萊士及其他種族隔離主義者確實創造了一種熾熱化的環境,會尋找像雷這樣迷茫又野心勃勃的人,認為謀殺金這種事不僅被允許,而且甚至可能是高尚的。雷接收到的資訊讓他認定社會將會褒獎他的罪行。
美國有多麼骯髒的暴力傳統,以及多麼令人震驚的刺殺和刺殺未遂的歷史。也許,這就是我們這份非凡自由的黑暗面。歷史已經無數次證明,一個人能如此輕鬆地在這個國家任意往來、融入社會、冒用身份,而且甚至可以暢通無阻地購買高火武器,就註定會讓國家一次次遭遇慘痛的事件。雷只是在美國曆史上留下了又一點汙跡的無數無名小卒之一。
為什麼要這麼做?這仍然是最難回答的問題。從本質上講,他的行為就是瘋狂的暴力,所以當然難以用理智解釋他的行為。既然雷自始至終都在說謊,我們恐怕也就永遠也無法解答這個問題。我現在認為,驅動他的並非某個單一動機,而是一系列在他腦中的攪動小動機組合體。是的,他是個種族主義者;是的,他想要錢;是的,他有精神疾病,而且長期服用安非他明也加劇扭曲了他的思想;是的,他喜歡逃亡,逃脫當局追捕是他最有活力的時刻。但我認定,真正驅動他的,是他對認可的渴望。這裡就出現了一個悖論:雖然他在整個犯罪生涯中始終努力隱藏身份,但他其實極度渴望世界認識到他的存在。他渴望做出些大膽的、宏偉的、能寫進史書的事。可惜的是,如同在他之前的許多人一樣,他認為能留下痕跡的最好方法,就是槍殺一位年輕、雄辯、富有魅力的國際人物。
最後,我覺得這裡有個引人入勝的有趣諷刺,那就是胡佛的FBI。這個曾經竭盡其所能想要毀掉金的機構,最終卻承擔了追查殺害金的兇手的責任。而且一旦著手這個任務,探員們的表現也十分出色。在FBI數千頁的備忘錄和報告中,我被探員們的聰明才智、一絲不苟以及隨機應變深深折服,更不要提他們不遺餘力地四處奔波。他們的搜捕甚至精細到了纖維、指紋、潦草的收據、標記過的地圖、錯誤的護照申請表、模糊的旅館入住登記卡,甚至在顯微鏡下找到了收音機外殼上刻著的數字。全美陷入火海之際,FBI有條不紊地加班加點,完成了它創立時揹負的使命:耐心、細緻地追捕全國頭號通緝犯。
本文節選自《頭號追兇》“致讀者”“後記”部分
漢普頓·塞茲(Hampton Sides, 1962-),美國曆史學家、記者,《戶外》雜誌獲獎編輯,經常為《國家地理》雜誌撰稿,也是暢銷歷史著作《血色雷聲》(Blood and Thunder)、《幽靈士兵》(Ghost Soldiers)的作者。其他作品有《地盤》(Stomping Grounds)、《美國風》(Americana)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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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號追兇:馬丁·路德·金刺殺迷案》
[美]漢普頓·塞茲 著
劉婉婷 譯
“A紀實”譯叢
活字文化 策劃
當代世界出版社 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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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8 年4 月4 日,一個名叫詹姆斯·厄爾·雷的普通白人開槍射殺了黑人民權運動領袖馬丁·路德·金。隨後,全國各地暴亂不斷,哀悼者們聚集在金的葬禮上尋求真相,而曾經竭盡所能想要毀掉金的機構FBI,最終卻承擔了追查兇手的責任,為此展開了為期65天的緊張搜尋,穿越兩大洲去追蹤刺客。
關於金的遇刺,官方版本是一個獨行俠跟蹤並最終殺死金的故事,但這打破了人們心中的平衡。一個小人物透過一己之力竟然可以重創幾乎整個國家的命運?這引起了所有人的恐懼和懷疑,陰謀論也日囂塵上。許多人認為刺客是被精心安排的替罪羔羊,金之死是多方合謀的結果。真相究竟是什麼?歷史學家漢普頓·塞茲帶領我們走進迷霧深處,揭開美國非凡自由的另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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