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文轉自:NOWNESS現在
二月二,拜村社;龍抬頭,祈豐收。作為一個傳統的民俗節日,人們慶祝的方式很多,但最萬能也最有趣的大概是“從頭開始”。

天津被視為中國人自己的佛羅里達,有著不養閒人的戲稱。在這裡關於“從頭開始”的理解,大概是盤頭。
如果把時間往回推五年或者十年,盤頭還只是停留在“天津土著”認知當中的節日限定裝備。一部分女性長輩們,會在過年前專門到理髮店做個盤頭,再配上絨花、髮卡等等裝飾,從頭捯飭得齊頭整臉,作為一種過節的儀式感。
很難確切去考據盤頭的具體歷史淵源,有人說盤頭是為了體現精氣神,新年新氣象,也有“老家兒”(北方地區方言,特別指代比較遵循傳統的長輩)秉承“大年初一不洗頭”的傳統,認為洗頭會沖走一年的好運,盤頭則解決了這個顧慮。

如果只是節日限定盤頭,不足以被稱為盤頭大姨。真正的盤頭大姨,是指在生活中絕大多數時間,甚至是全年無休,都保持著這種平地起高樓式的,不易亂不易散的盤頭造型的女性們。並且在80/90後小一輩兒天津土著當中,有一種共識:盤頭大姨,不好惹。
NOWNESS #美的定義 系列最新短片《盤頭姐姐》,記錄下她們“萬物皆可盤”的,對生活不加限定的熱情。

中華石園裡,姐妹們擺出六星陣

通常來說,天津人對下至9歲,上至90歲的女性,都可以叫“姐姐”,不同於在近年爆火的另一張“津門名片”跳水大爺,在盤頭成為熱梗之前,它往往被扣上“不好惹”的帽子。如果仍舊不能直觀感受到這一群體的特殊性,你可以簡單粗暴地用兩廣文化裡的“包租婆”做個對照,由此可以得到一種帶有相對共性的人物畫像,她們大多出身百姓家庭,健談外向,愛張羅。如果用天津本土說法來形容,更合適的說法是“颯利”和“最一份手一份”。


天津跳水大爺(圖源小紅書)
在拍攝這次短片的間隙,我們也貼臉開大,問了問姐姐們怎麼看“盤頭大姨不好惹”這種大眾印象。她們照常響起了爽朗的笑聲,好像這個討論根本不算個事,“盤頭大姨最好惹了”。

朱姐的理髮店是盤頭姐姐們的大本營,自從一系列明星和UP主帶火“盤頭大姨”後,她的理髮店不管在店內還是網路直播間,一樣熱鬧。不同於市面上更為流行的理髮店,朱姐理髮店開在老小區的一樓,在“工作間”部分以外,更有家的味道。有一些姐姐是朱姐的常客,據她們說,如果哪個來做頭髮的姐姐說,還沒吃飯就來了,可以先去廚房的鍋裡看看,興許還有熱著的飯菜。但如果趕上年節前夕,如果顧客很多,朱姐反而是那個十幾個小時忙到腳不沾地,一天顧不上吃一口熱飯的人。

張姐是朱姐的常客,也是認識她幾十年的老鄰居,用她的話說,從她開始盤頭起,這個腦袋就交給朱姐了,從張姐和其他一些姐姐們對朱姐的講述,我們拼湊出了關於朱姐的故事。她很手巧,從十幾歲開始就自學了盤頭,多麻煩多古怪的造型,只要有實物圖,就敢自己研究,研究不出來能不睡覺,於是有了她的盤頭宣言:萬物皆可盤。

姐妹們齊齊在麥田裡揮舞絲巾
我們無從對“盤頭大姨不好惹”的刻板印象去追根溯源,但如果說不輕易被生活壓到窒息是一種“不好惹”,朱姐已經不僅是不好惹,而是“強得可怕”。而隨著朱姐的理髮店成為熱門打卡的天津地標之一,她的常客姐姐們,也經常猝不及防就被問到各種問題,上哪兒吃,上哪兒玩,哪兒的煎餅果子最地道?姐姐們開玩笑說,“他們(遊客)問了,我們要有空,就直接帶他們過去了”。

怎麼說呢,真的別惹盤頭姐姐們,惹了她們,她們可真敢直接帶你回家吃飯。

好看的髮型很多,為什麼一定要盤頭?這是我們在真正接觸盤頭姐姐之前,一度很好奇的問題。但姐姐們的答案相當單刀直入,因為盤頭好看,美。

美是一個很難被定義的概念,姐姐們幾乎都見過流行審美近半個世紀的變遷,從喇叭褲和健美褲,到吊帶短裙,每個年代有每個年代的美,姐姐們追求美的腳步也從未放慢。在朱姐的一眾鐵粉主顧當中,張姐大概是和她最相見恨晚的常客。她告訴我們,她大約是2023年,在公交車上看見一個姐姐的盤頭很好看,一個沒忍住,直接追著這位陌生的路人姐姐去問,你在哪兒做的盤頭?

張姐在麥田裡揮舞絲巾
張姐退休以前做財務工作,她是她的年代裡名副其實的“白領”。她會用詩意的方式形容對美的追求,像蜜蜂追求花朵。聽上去,追求美,好像是種本能。流行的浪潮來了又去,姐姐們對美的追求則格外理智,她們的“美之信條”簡潔而雋永,適合自己的就是美。麗媛姐偏愛的髮型和傳統的“平地起高樓”不同,她每次做的盤頭,都是更有老上海韻味的髮髻,2020年代和1920年代隔了一個世紀,但跳脫出流行,美依然是美。
蘇姐也是理髮店的老客戶之一,朱姐開玩笑告訴我們,蘇姐的盤頭從來沒在除了理髮店之外拆下來過,連她老公都基本沒見過她不盤頭的樣子。蘇姐說,這個頭髮散下來,人就沒有精神了。美,是與她如影隨形的利器,盤上頭,人精神了,這一天才能亮亮堂堂,過得有滋有味,過得帶勁兒。

朱姐和蘇姐正坐在張燈結綵的人力車內
朱姐的直播間火爆之初,她的兒子也不無擔憂,盤頭畢竟並不是主流審美都能理解的一種髮型修飾,火了,流量大了,意味著各種各樣的聲音一定會出現,到時有人過來罵,兒子擔心影響到母親。朱姐依然用一種綿裡藏針的態度巧妙化解,“直播間有人說我們是老妖精,我就回他們,等會兒就給你抓走”。
這個瞬間,姐姐們好像裝備著無堅不摧的鎧甲,美是她們的信念,也是她們的自由,我行我素的,無往不利的,拿起來,就不會放下的。

朱姐在網路上的一些爆款盤頭,其實已經脫離了津式傳統盤發,聖誕樹亮燈,“神馬”奔騰,七彩配飾,珍珠亮片,更像進入了童話世界,見到了真的湯婆婆和錢婆婆。而短暫結識姐姐們,好像從她們的故事裡,看到了來自尋常百姓家,充滿煙火氣版本的“你想活出怎樣的人生”。

對於姐姐們來說,朱姐的理髮店已然不僅是一個做盤頭的目的地,家長裡短,喜怒哀樂,她們帶著自己的故事而來,成為另一個“她們”故事中的一部分,像髮絲和髮絲因為交織,所以平地起高樓。朱姐告訴我們,她們姐兒幾個,已經比親姐妹還親,誰家有什麼要幫忙的,搭把手的,只要說一聲,大夥自然有力出力。在人與人之間的善意本能,被複雜周遭世界消磨殆盡的當下,這種自然締結的,不需要任何tag加持的女性聯盟,呈現出古道熱腸最本真和純粹的樣子。

我們很難說,到了像姐姐們一樣的年紀,還有沒有她們一樣的精氣神,一絲不苟地用某種符號作為對生活儀式感的追求,但姐姐們留給我們的智慧,好像是一種蠻不講理的可愛勇氣。
“老了就不愛美了嗎?沒那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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