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楠：印度博士後的漫漫移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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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的故事 (39)

印度博士後的漫漫移民路

作者：敏楠

（所有發表於本公眾號的敏楠的文章均經作者授權）

Megash 是隔壁實驗室的博士後，
印度人，小四十的年紀，長相上不像大多數印度人那樣濃眉大眼，但精神，透著聰慧。膚色也和大多數印度人不同，不是那樣的黑黢黢的，總之第一眼看上去覺得是印度人，
仔細看又覺得說不清哪裡不像印度人。

Megash 的老闆也是印度人，有名的翻臉比翻書還快的人，
性格乖戾，喜怒無常，去年一年實驗室走了三個人，有男有女，有印度人，也有不是印度人， Megash 是第四個接棒者。

初到實驗室的Megash 不同於以往看到的印度人，
每天早晨必有一杯星巴克咖啡放在實驗室外邊的小桌子上。

我總是很自豪地說我以前曾在一個基本都是印度人、只有三個中國人的系裡工作了四年，自認為對印度人還是多少有些瞭解，印度人相對生活上比較簡樸，
飯食上也較為節儉，每天喝星巴克的印度人還真少見。

第一次和Megash 說話是他的老闆帶著他到我的實驗室找我要東西，問我是否收到他order的藥品，我當即將代他簽收的存放在冰箱的藥品給了他，哪知這個不懂感謝的老闆竟然對我吼道：你們實驗室收了我兩樣東西，為什麼昨天Veronica只給了我一件？不給我這一件？

我懵了，說也許Veronica 只看到一件東西，
她不知道還有一件在冰箱裡。

那老闆依舊不依不饒，還在說他一直在等這個藥品，好幾千塊的藥品。

我一下子氣上心頭，根本不管杵在旁邊的Megash, 大聲吼道：我以後永遠不會再替你簽收任何一件物品。說完扭頭就走，
把那個老闆扔在那裡半天回不過神。後來Megash 悄聲對我說：你太厲害了，老闆快被你氣死了。

我知道印度老闆有一個共性 , 就是特別不願意在手下人面前被人吼，
特別好面子，所以根據我的經驗，如果要治印度老闆的病就要在人多的時候給他下藥，藥越重，病治得越徹底。現在那個印度老闆對我客氣極了，遠遠見到我就開始綻放笑容，
一方面我沒有做錯事，另一方面他有求於我幫他做實驗，而我會做的實驗， Megash 不會做，包括印度老闆本人也不會做。

因為兩個實驗室有合作專案，我和Megash 的來往也多了起來。

有一天遠遠聽到Megash 的老闆又在吼，我穿過他們實驗室門前假裝看手機都不敢看Megash一眼，幾十歲的人了，被那個不講理的老闆吼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

下午我找Megash ，告訴他我知道一個老闆正在招人，如果願意的話我可以介紹他去那家實驗室。Megash非常感動，但他不會動物實驗，這就限制了他另外找實驗室的可能性。

第二天， Megash 對我說他老闆突然告訴他準備給他辦綠卡。我一聽這個話，馬上說再苦再累再屈辱都忍著，
不是所有老闆都答應給辦綠卡的，至少我知道這個老闆沒有給他前邊的員工辦過綠卡，因為當時有兩個人找過我，讓我推薦給我老闆，我當時的老闆牛氣沖天，根本不招她看不上的人，
連面試都沒有給就直接拒絕了。

和Megash 接觸多了，發現他和我以前認識的許多印度人不太一樣，Megash 幽聰明，豁達，樂於將他的實驗經驗與別人分享，不像以前碰到的印度人，喜歡藏著掖著。

Megash 還很幽默，很有歐洲人的幽默，
或者說很有義大利人的幽默，冷冷的，酷酷的感覺。有一次我要用他們實驗室的一個非常老舊的離心機，我說請給我設定4度情況下4000g的速度運轉5分鐘。Megash按照我說的設定了我需要的一切，因為不是數字顯示，我問Megash 我怎麼知道什麼時候到4度了？

Megash 一本正經的說:
open it, touch it.（開啟蓋子，用手感受）。他的回答讓本來笑點就低的我差點笑趴下，現代社會哪個實驗室需要用手感受溫度？他看我笑得不行，就非常得意地大笑，根本沒有印度人的拘謹和嚴肅。

Megash 告訴我他在歐洲生活了許多年，他是在義大利讀的博士，
畢業後到瑞典做博士後，第四年即將申請瑞典綠卡時，任性的老闆因為什麼事情不高興，招呼也不打直接退休了。沒辦法只能回到印度，回去後已經不適應印度生活，於是又申請到了美國。在現在這個老闆手下做博士後，工作了三年，因為身份問題得不到解決，不得已又回到印度。這次來美國是第二次，繼續做博士後。

我數學不好，但再不好也能算出Megash 來來回回，進進出出，
輾轉往返，怎麼算也快小40歲了。他如此決絕的，義無反顧地攜帶一家老小奔波，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Megash 告訴我他有兩個兒子，
老大8歲，老二6歲。他說他和太太已經商量好了，等兒子大學畢業就送回印度讀醫學院，
然後再回到美國做醫生，這樣的話能省很多錢，美國上醫學院太貴了。他的許多印度朋友都是這樣把孩子送回印度讀醫學院，再做為外國人考回美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