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先看一張合照——
乍一看似乎是普通父親與女兒的日常形象。

但當你仔細觀察,你會在女孩臉上看到超過她年齡的“惡魔般”的冷峻和令人不寒而慄感。
再講一個午夜場故事。
1990年4月的一個深夜,美國俄克拉荷馬市。
兩三個男人開著一輛卡車晃盪時,在路邊看到了某種碎片,下車檢視——
那是一具“屍體”。
一個年輕女子,金髮。

他們將她送往醫院,之後,她的“丈夫”克拉倫斯出現了。
在他的版本里。
她名字叫託妮亞,是一名脫衣舞娘。
他們有個年幼的名叫邁克爾的兒子。
“丈夫”年齡很大,舉止怪異,言行矛盾,很讓人困惑不解。
而醫生又在檢查中,發現了金髮女孩身上舊有的淤青傷。

事情明顯不對勁。
至此,你以為走向是被家暴的妻子?被謀害在路邊的妻子?
顯然,沒那麼簡單。
最終,醫生盡力了,年輕的她還是去世了。
託妮亞的脫衣舞娘同事,這時想要找到她的家人。
他們打她母親的電話,告訴她:你女兒去世了。
得到的回應出乎意料:你在說什麼?我女兒20年前就去世了。
他們這才意識到,她不是託妮亞,那她又是誰?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會被拋屍在路邊?
網飛紀錄片[照片中的女孩],對事件面貌的追本溯源,從此處開始。



四年之後的1994年。
此地又發生了一場著名的綁架案。
一個男人進入校園,用槍指著6歲的男童和校長一起,消失在眾人視線裡。
後來,警方在樹林裡找到了被綁在樹上的校長,只有那男童消失了。

男童是四年前慘死在路邊的脫衣舞娘託妮亞的兒子,邁克爾。
綁走他的,是自稱他的父親,克拉倫斯。

而克拉倫斯只是他一生所用無數假名假身份中的一個。
綁架案在那年的電視上滾動播放,警方這次反應迅速,很快鎖定了男人的真實身份。
他的真名是富蘭克林·弗洛伊德。根據檔案顯示——
1962年,弗洛伊德綁架並強姦了一個女性幼童。
1963年,他搶劫了銀行。
1972年,他刑滿釋放,進入中途收容所。
1973年,他再度襲擊了一位女性。
這之後,被逮捕、保釋,但他沒有出庭受審,從那時起他就一直在逃,逃亡了近20年。
而透過電視上輪播的綁架案,去世女孩的高中校友出現了,還原了她的資訊。
她名叫莎朗·馬歇爾。

在高中朋友們的還原裡,這是和脫衣舞娘託妮亞完全不同版本的一個前程似錦女孩。
莎朗漂亮得驚人。
高中開學第一天,當她第一次走進教室,所有男孩們都發出了“哇”的驚歎。

她又絕頂聰明。
參加了預備役軍官訓練營、科學俱樂部,躋身進入天才班。
她樂觀善良,永遠和校園裡的弱者/邊緣人站在一起。
比如,當時因為瘦小飽受欺凌的小男生,會每天收到她的鼓勵字條,上面寫著:
「希望你今天開心,愛你,莎朗。」

她小小年紀,就目標明確,意志堅定。
她的理想大學,一直都是佐治亞理工學院,她想未來成為一名航空工程師。

在朋友的回憶裡,收到大學錄取通知書的那天,是莎朗一生中最興奮的時刻。
在電話裡,她不停尖叫、慶祝,為即將圓夢而激動不已。
所有人都為她高興。
只是,莎朗的“父親”卻顯得古怪異常,而讓人困惑。
在朋友回憶裡,這位父親和她家人第一次見面,就將人拉到一邊開口借錢。
父親在家的時間,莎朗不被允許和外界朋友有任何聯絡。
在莎朗考上大學後,父親在報紙上買下一整頁版面慶祝,卻怪異的使用了女兒的一張性感照片。


這之後不久。
前程似錦的女孩莎朗,就因為懷孕而中斷了大學計劃。
並和高中好友匆匆告別後,消失於當地,他們搬遷到了另一個州開始生活。
而莎朗這個人、這個名字,從此也消失在高中朋友們的生活裡。

直到男童綁架案喚醒了記憶——卻是和警方口中完全版本不同的記憶。
朋友:“不,那是她父親。”
警方:“不,他們結婚了。”
在佛羅里達著名的成人脫衣舞俱樂部“蒙斯維納斯”,熟悉舞娘託妮亞的人,提供的是另一版敘事。

當她第一天走進門,她看起來像個活生生的娃娃。
漂亮,但是毫無生氣。
她看起來是個年輕的害羞女孩,話不多,不聊自己,從不提及過往。
卻被人熟知,有一個控制狂父親。
他控制她的工作時間和內容。
當有一天,託妮亞被發現在衛生間門口向陌生男人提供廉價的性服務時。
託妮亞只是淡淡回應:“我爸叫我做的,他給我買了避孕套。”

託妮亞後來又懷孕了。
生下來的嬰兒,也就是後來被綁架走的邁克爾。
託妮亞更無法離開父親的控制,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她離不開兒子。
她和兒子太彼此依賴了。
在朋友的回憶裡,兒子望向她的眼神,可能是發生在她身上最美好的事情之一。

可是,所謂的父親,卻從不讓邁克爾離開自己的視線。
在脫衣舞俱樂部這段時間,除了託妮亞本人,她的一個名叫雪柔的同事,也和他們走得很近。
雪柔是義大利人,長相狂野,卻性情天真。
被好友警惕性告知多次,她仍然行走在危險的愛情這條路上。
後來,警方在弗洛伊德綁架男童時偷走的車底,意外發現了一些決定性的照片——

戀童的色情影像。
其中,有很多屬於莎朗/託妮亞。
還有被虐待和毆打的雪柔。

雪柔的屍體,在1995年被發現於高速旁的森林。
男童邁克爾的屍體,卻從未被找到。
弗洛伊德因綁架罪被判處52年監禁,再到2002年,一級謀殺罪名成立,他被判處死刑。
故事似乎到此完結了。
可是對莎朗來說,卻並非如此。

因為警方發現,以弗洛伊德早年犯罪、入獄的時間推算,他沒有機會擁有自己的孩子。
莎朗絕不是弗洛伊德的女兒。
這也解釋了當他殺害雪柔,再次逃亡後,選擇和莎朗結婚來逃避追捕(警方會尋找一對父女卻不會懷疑一對夫妻)。
那麼,作為曾因綁架並強姦4歲女孩被定罪的戀童癖者。
莎朗是否也是他綁架來的孩子?
她既不是託妮亞,也不是莎朗,那她到底是誰?

回到這張經典照片中的女孩——
這是弗洛伊德和5歲莎朗的照片。
心理學家認為,這是典型受虐兒童的照片,看起來只有悲傷,沒有情緒,沒有笑容。

而這也是莎朗被綁架、被帶走的年齡。
調查記者馬特為這張受虐女孩的合影痛苦不已,他在經過資料整理和多次採訪後,寫下了一本書。
名為《一個美麗的孩子:一個關於希望、恐懼和不可摧毀的靈魂的真實故事》。
可是,直到書籍出版,他也只完成了對弗洛伊德人生的簡畫像,仍舊沒辦法獲知莎朗來自哪裡。
弗洛伊德來自佐治亞州一個工人家庭,是5個孩子中最小一個。
在父親死亡後,母親無力獨自一人撫養孩子們,將他們送到了福利機構。
結果,幼小的弗洛伊德卻遭到了霸凌和強暴。
6歲時,他被更大的男孩們用一把掃帚強姦。
十幾歲時,他因為手淫被工作人員用熱水燙手。
他的犯罪記錄從16歲開始。
逃出福利機構之後,弗洛伊德就在各州犯案,從盜竊、到綁架、到搶劫、傷害案,無惡不作。
最後一次,他因強姦未遂被捕,後多次更換化名,踏上了逃亡生涯。

因為書籍出版後的影響力。
莎朗已經很接近揭開真實身份。
其一是,莎朗本人的女兒找到了調查記者馬特,提供了DNA檢驗結果。
原來,莎朗曾在1986到1989年間,連續懷孕生了三個孩子。
中斷學業之後,第一個孩子被人收養了。
第二個孩子是男孩邁克爾。
第三個孩子是再次被送養的女兒。
其二是,國家失蹤與受虐兒童中心和FBI因為種種原因,決定重啟莎朗的案件。
在多次的重新努力之後,FBI探員終於從弗洛伊德口中獲得了有用線索。
穿越層層迷霧,她終於找回了初生的名字與身份——
蘇珊·塞瓦基斯。

她的父母俱在。
這對父母在高中時即開始約會,母親17歲就結婚生下了小蘇珊。

但在她不斷懷孕生產時,男人正在越南戰場參加戰爭。
當戰爭結束,這對情侶的愛情也結束了。
母親帶著四個孩子搬到了公園的房車上生活,卻在一次颶風災害後,房車被毀,從此患上了PTSD。
當她無法照料孩子,尋求社會服務部的幫助時,對方卻直接剝奪了她的撫養權。


而從戰場回來的年輕父親失業、和父母住在一起,當然也無力照顧孩子。
情緒落魄的母親正是在這時,在教堂裡,結識了化名的弗洛伊德。
他有意接近,偽裝好意,以上帝之名,承諾婚姻和撫養孩子。
於是,他們只交往了一個月就快速結婚了。
結果,婚後,母親才發現弗洛伊德是個惡魔。
他會隨身帶刀,當兩人發生衝突,他總摸著刀威脅她:“你以為能離開我?那不可能。”
有一次,母親因為在便利店開了一張假支票,被判入獄30天。
當她出獄後,卻發現,弗洛伊德帶走了所有的孩子。
另外幾個孩子最終在福利機構找到,只有小蘇珊,從此下落不明。
母親也曾尋求警方幫助。
卻被告知,因為弗洛伊德作為繼父,有權利帶走孩子,只能作為民事而非刑事立案調查。

5歲的小蘇珊,從此和這位繼父生活在一起。
不斷的從墓地獲得名字,流浪在不同州際之間。
直到20歲時,被人發現死在高速路旁。

短暫的人生,幾乎是人所不能想象的作為女性不斷下墜恐怖而無望的悲劇一生。
沒有人,沒有任何一個人,應該遭受這些。
[照片中的女孩]是真正的恐怖片,抽絲剝繭,還原她的名字、她的人生、她的好友圈。
她本來應有的未來。
看起來像是時代悲劇嗎?
不是的。
尤其在這個美國最高法院推翻女性墮胎權判例的時刻。
有權力男性透過控制女性身體、控制懷孕/生子而掌控女性人生的悲劇,就不會到此結束。
讓她懷孕、成為一個母親,在紀錄片所有出鏡女性身上。
都像一個“詛咒”——
它們帶來更多悲劇和痛苦的延續,和無望和糟糕的結局。
包括在紀錄片之外,有很多的人,評論指責女孩的母親的不負責任,是她悲劇的起源。


???
可是,沒有人問一句。
父親呢?
公共系統呢?
戀童癖慣犯為何能不斷在外作案,甚至合法成為一個女孩的父親與丈夫?
婚姻又給女性帶來了什麼?她們失去孩子卻不能立案?
生活陷入困難、本身孤立無援的單身母親們,又該如何保護她們的孩子?
被長期性侵、控制的女性,為何難以向外界尋求幫助?
透過讓她懷孕而完成人身操控為何永遠在受制度性保護?
照片中女孩的故事,不應該止於被程式化的獵奇圍觀。
層層剝開這個讓人悚然的美式恐怖故事之後。
這些遠沒有建立答案的問題。
才是女性處境日益漩渦一樣的當下,亟需去思考和追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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