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40歲女高管遭遇職場性侵,勇敢發聲卻遭人奚落:被侵害是因為不自愛?!

“你陪著多喝點,我快掛了。”
2023年9月23日,一個看似平常的夜晚,正在杭州一家高檔日料餐廳宴請客戶的麗麗,收到咫尺之遙的老闆的簡訊。
“老闆給下的指令,就相當於我們在戰場上,將軍說敵人來了,你要開始拼刺刀
了,那我必須要上啊。”
作為中國汽車零部件製造企業的營銷總監,原本並不擅長喝酒的麗麗毫不猶豫拿起酒杯,接過主力陪酒的重任。大約一個小時之後,麗麗開始頭昏腦漲,這場飯局賓主盡歡,她牢記自己的職責,悄悄去前臺把賬結了。
可讓麗麗萬萬沒想到的是,回來後她發現老闆又要了兩瓶酒擺在桌上,嘴裡還說著讓下位者無法拒絕的勸酒詞,“戴總難得大週末出來,得讓戴總高興了,得喝盡興了”。
圖片來源自《涼子訪談錄》
儘管已經意識到再喝下去自己會出糗,但出於絕對服從領導安排的職業素養,也出於對老闆的信任,她豁出去了,一杯,一杯,又一杯……
等到次日凌晨4點,麗麗從昏昏沉沉中醒來,發現自己竟然不在自己的酒店房間,在短暫思考後,她意識到自己可能遭遇了公司老闆錢君(化名)的性侵。
這件事就像一塊巨石,將她原本平靜的生活無情撕碎,她驚慌失措、惴惴不安,她思前想後、猶豫不決,在激烈的思想鬥爭之後決定奮起報案,然而周圍人的不理解和質疑讓她幾近崩潰……
圖片來源自《涼子訪談錄》
此後的半年時間裡,她孤軍奮戰,最終成功將老闆釘死在了恥辱柱上,施暴者被判處4年有期徒刑。
然而現實不是爽文劇本,在贏得官司之後,麗麗的人生並沒有如願迎來新生。傷害和痛苦依然存在,失去的工作、家庭的裂痕以及社會輿論的浪潮更是將她全面包圍…….
“我感覺我應該被人欺負了”
麗麗所在的公司,是一家年產值3億左右、做汽車助力轉向器的民營企業,特種車已經坐到了全國TOP1的交椅。
麗麗的老闆,技術博士,下海經商前曾參過軍,做過大學講師,看起來老實巴交、踏實誠懇的樣子。
圖片來源自《涼子訪談錄》
合作一年下來,老闆非常認可麗麗的能力,曾不止一次公開表揚她,稱她來了給公司打了強心劑,“是公司的新鮮血液”
事發當天宴請的物件,正是麗麗來到後才開發出來的、客戶公司能拍板做決定的關鍵人物,同時也是一位男性。
麗麗作為公司的銷售總監,是3人中級別最低的,自然而然,她將自己定位為一個服務、助興、烘托氣氛的角色。至於喝酒,一來自己酒量有限;二來老闆平日裡酒量很好,6兩高度白酒都不在話下,她原本覺得只是意思一下就行。
然而她怎麼也沒想到,這場合作從一開始就是陰謀……
圖片來源自《涼子訪談錄》
醉酒醒來的麗麗看著自己的衣服胡亂散落在地,她又羞又氣,急忙慌穿上衣服,飛也似得逃了出去。
一路逃回自己房間門口,房卡卻怎麼也打不開門,麗麗想到前臺找服務員,卻發現自己沒穿鞋,不得已她只好又回去敲開老闆的房門。
此時老闆已穿的西裝筆挺,他假裝紳士地勸她不要激動、先回自己房間平靜一下。麗麗踉蹌著穿好鞋子,徑直跑到前臺,拿了房卡,倉皇回到自己房間。
早上9點多,徹底清醒過來的麗麗,終於想到得找老闆要個說法。一開始她只想搞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但老闆卻吃準了她作為下位者的弱勢心態,咬死不認賬:
—王總,我昨天晚上是不是喝多了?
—對呀,你喝得太多了。
—我不記得我們怎麼回來的。
—我揹你回來的。
—我查了我自己沒有滴滴打車記錄。
—我打的車,我打的專車,我還給了人家200塊錢,人家看你是個醉鬼,怕吐到車上,我求人家才把我們送回來的。
—那我吐了嗎(麗麗想知道自己為何沒穿衣服)?
—你吐了。
—那我吐哪裡了?
老闆指著麗麗睡過的床,麗麗要去核實,老闆卻堅決不肯。
直到此時,“有沒有發生關係”這樣的話,麗麗還羞於問出口,她只是多次旁敲側擊,自己為何沒穿衣服,老闆似乎看透了她的軟弱,每每語焉不詳,顧左右而言他。
之後的3天,麗麗盡力剋制住自己的疑慮,強打精神,準備即將到來的評審交流會。老闆則有意無意發一些超出上下級邊界的簡訊,以試探麗麗的底線。
圖片來源自《涼子訪談錄》
3天后,評審交流會結束,麗麗看到老闆,忽然止不住的噁心、顫抖,而和沒事人一樣的老闆卻故伎重施,在會後的例行晚宴上,再次勸麗麗陪戴總喝酒。
這次,她以身體不適為由拒絕了,但創傷後應激反應卻山呼海嘯般發作起來,當天晚上她不敢洗漱,不敢脫衣服,不敢睡覺,睜著眼睛直挺挺在床上坐了一宿……
圖片來源自《涼子訪談錄》
孤立無援之際,她向遠在天津的丈夫傾訴,“我感覺我應該是被人欺負了”。她和丈夫,從校服到婚紗,相知相愛多年,她不必多解釋半個字,丈夫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他要她立即、馬上買票迴天津。
丈夫聽完事情的經過,第一反應是報警,然而沒有證據,口說無憑,警方怎麼立案?做安保裝置的丈夫出於職業的敏感,要她先去酒店調取監控一探究竟。
直到此時,麗麗還心存那麼一絲絲僥倖,這或許只是一場誤會,然而事實並不如她所願。
“我就是要復仇啊”
監控畫面裡,老闆抱著不省人事的麗麗,酒店保安提醒過他,酒店前臺也電話要求他把麗麗放回她自己的房間,但老闆堅稱他們是同事,他有責任照顧麗麗。保潔阿姨也證實,無論老闆的房間,還是麗麗的房間,都沒有嘔吐的痕跡。
面對以上並不能一錘定音的證據,老闆厚顏無恥的詭辯:
—我醒來為什麼會光著身子在你的房間?
—我不知道誰脫的你的衣服,是不是你喝多了,半夜你熱,你自己脫光了?
—以我們上下級的關係,我喝多了,你把我抱到你的房間,你認為合適嗎?
—早知道你今天如此不知好歹的來質問我,當然不合適了 ……
圖片來源自《涼子訪談錄》
如此倒打一耙,麗麗再也顧不得什麼體面,決定去杭州報警,老闆慌了,這才承認了部分事實:
無論我醉成什麼樣子,我也不應該把你抱到我的房間,無論你醉成什麼樣子,你吐到哪裡了,我也不應該脫你的褲子。
圖片來源自《涼子訪談錄》
意識到事情將要敗露,老闆輾轉透過麗麗的直屬領導轉告她,想要什麼,可以自己寫一個方案給他。
故事發展到這裡,就算再沒有法律常識的人也知道,老闆這招完全有備而來,一旦麗麗白紙黑字寫下點什麼,他馬上會以之為證據反告她敲詐。
退無可退,只能報警。
40歲的麗麗,為人妻,為人母,為人女,她太知道與自己的老闆對簿公堂,並且是以性侵的罪名,對一箇中年職場女性而言 =意味著什麼。她猶豫過、躊躇過,臨陣退縮過。最終,是愛人堅定的支援,是客戶朋友溫暖的鼓勵,是酒店工作人員不顧老闆的再三恐嚇,始終選擇站在正義的這一邊,讓她振作起來,撥通了110。
然而,事情從2023年9月23日發生,到10月3日調取監控,最後10月10日才正式報警,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個月,正常情況下很難立案。老闆以及背後的資本,吃準了這一點,開始在法律的邊緣對麗麗各種瘋狂試探:
他們反咬麗麗,說她業績不行、能力不行,為了能留下,才假裝醉酒,主動勾引老闆來的。
他們深夜簡訊轟炸麗麗,並對其進行PUA,“公司倒下200多人都沒有飯碗,你應以公司利益為重”。
圖片來源自《涼子訪談錄》
他們在杭州找非常知名的大律師,試圖更改罪名,並找關係試圖給檢方施加壓力。
他們還透過律師,妄圖私下調解,條件是50萬現金、10萬的股權…..
好在,麗麗一一挺過來了。細心的杭州檢方在多次回放酒店監控錄影時發現,老闆將麗麗抱進自己房間半個多小時後,房間外出現一個人,這個人躡手躡腳聽了一會兒後,拿出手機,動作像是在錄房間內的聲音。正是好心房客的錄音,鎖死了老闆的罪行。
2024年4月2日,法院對案作出判決,以強姦罪判處老闆有期徒刑四年,並處3000元民事賠償,以支付事發後麗麗到醫院精神科就診的花費。
圖片來源自《涼子訪談錄》
女性要自愛?!
事發一年後,麗麗在家人的細心呵護下,生活逐漸走上正軌,她終於敢一個人坐高鐵,一個人接受採訪。而選擇面向公眾發聲,麗麗毫不掩飾這裡面有復仇的成分:
我就是要復仇啊,我不復仇對不起我復讀兩年才考上的重點大學,我不復仇對不起我打拼了17年才有的今天的位置,今天的成就。
圖片來源自《涼子訪談錄》
但麗麗更想透過自身的經歷,讓身處職場的姐妹們看清人性的複雜:
她曾經那麼信任的老闆,那個在眾人面前無比支援她工作,甚至能根據她的建議調整公司營銷中心組織架構的老闆,私底下竟然會對下屬行為不軌,這是對她17年職業生涯的摧毀。
同為女性,且剛開始對麗麗遭遇深表同情的直屬上司,後來出於立場問題,多次勸說她說“事情發生了你得想開點”、“要以公司利益為重”。
圖片來源自《涼子訪談錄》
事情大到足以影響公司的上市程序時,公司上上下下200多號人,不顧是非黑白,紛紛對其落井下石。
這,就是金錢對人性的扭曲。
而資本更傲慢的地方在於,他們覺得他們對勞動者提供工作崗位是一種施捨、慈悲,所以你在他們面前沒有任何資格談尊嚴,一定要談,要麼是你不識好歹,要麼是他們給的籌碼還不夠。
所以女孩們,醒醒吧。一方面,我們身處職場,不要因為大家夠熟悉,大家都是利益共同體而對其他人喪失基本的警惕心。另一方面,愛自己,為自己而活,當自身利益受損、人格被侵犯,一定要果斷奮起反抗,而不是被資本預設給你的評價體系團團困住。
麗麗不惜真人出鏡的勇敢表達,收穫了一大批善良網友的點贊:
但也有一些刺眼的“受害者有罪”論,讓人如鯁在喉:
如果現實是女性穿著職業裝宴請客戶都叫不自愛、沒邊界感;女性接受完良好的教育,有著精湛的專業技能都要靠出賣身體才能混口飯吃,那被打耳光的不止是勇敢發聲的受害者,還有努力為普通人兜底的公權力。

談到這次發生,麗麗表示,與其交由別人評說,不如自己拿回解釋權,講出自己的故事。她知道自己的女兒長大了:

“一定會理解媽媽,佩服她的媽媽是個勇敢的人,而不是一個窩囊的人。”

作者: 鳶尾花花兒,精英說作者。認真帶娃,認真寫字,擁有兩件軍大衣的80後寶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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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
1、新京報   《“麗麗”的戰爭:當一個女性遭遇職場性侵》
2、@涼子訪談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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