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溪棠
監製 – 她姐
2025年，是59歲的梁詩椿與51歲的李妍搭夥過日子的第13年。
她們各自經歷一段不幸的婚姻，梁詩椿曾遭受前夫的謾罵和毆打，李妍的前夫拿到單位的房子後，將她逐出家門。
離婚後，她們決定不再結婚，一起在裝修行業當包工頭，一起跑業務，一起對抗性騷擾，一起剪短髮，一起住過不見天日的地下室，也一起住過城中村。
創業第三年，兩人拿著攢下的積蓄，在廣西南寧買下人生第一套房子，屋內寬敞明亮，還有80平米的大露臺。
梁詩椿和李妍在網上分享她們同居的日常後，吸引了一百多萬網友的圍觀。許多網友問“你們是不是情侶？”
一次直播中，梁詩椿和李妍共回答了17次性取向的提問，她耐心地解釋：我們不是情侶。
韓國女作家金荷娜、黃善宇共同撰寫的《拼團人生：無關愛情的同居生活》中，記敘了兩位女性從買房到共居的生活。她們並非戀人，也無血緣關係，卻主動選擇在同一空間長期共同居住、共享生活資源。
梁詩椿和李妍的生活，讓許多網友想起兩位韓國作家的生活方式，這種超越愛情、親情的第三種親密關係，為當代單身女性提供了一種新型同居方式。
從不吵架的姐妹
《拼團人生》中，兩位單身女性剛同居時，因不同的個性和生活方式而爭吵，她們邊吵邊哭，互相往對方心窩上精準捅刀子，頻繁的爭吵，讓她們一度產生拆夥分家的念頭。
梁詩椿和李妍全然相反，兩人合夥做生意10年，同居13年，相識20年，幾乎從未有過劇烈爭吵。
長期的同居生活，讓她們的生活習慣達到高度統一，每天早上八點半，她們準時起床，李妍蒸雞蛋、熱牛奶，準備早餐，梁詩椿掃地、擦去家中肉眼可見的灰塵。
李妍將飯端上桌時，梁詩椿往往已經將家裡收拾得一塵不染。
@橘媽給女兒的生活指南
午飯時，李妍掌勺，梁詩椿洗菜、備菜、切菜，一小時內，兩人能做好色香味俱全的兩菜一湯；飯後，兩人收拾廚房，躺在沙發上休息，蓋同一張被子，梁詩椿午休小憩，李妍捧著《本草綱目》，為她和梁詩椿研究養生食材。
她們沒有一人是被動等人伺候自己的，眼裡都有活，總是默契承擔著不同的家務。
生意上，兩人從未發生矛盾，接到工程後，將各自的收款賬戶交給甲方，無論是誰收到打款，都會告知對方，她們彼此的財政瞭如指掌，不存在隱瞞對方的“小金庫”。
同居13年，常有人問她們：家裡到底需不需要男人。梁詩椿、李妍果斷回答：不需要。
工地幹活時，砌磚、鋪地板、刷油漆、鋪鵝卵石、打電鑽、打漿、搭腳手架安水管、搭電線，她們樣樣精通，一袋50公斤重的水泥扛不起，兩人一起扛，就算有工人臨時退出，也不影響工程進度。
育兒與平衡工作方面，李妍終身未育，梁詩椿則有一個女兒。李妍把梁詩椿的女兒視為她的孩子，梁詩椿在外跑業務，女兒到廣州考研，李妍陪她報名、找房子，給她做飯，準備她最愛喝的氣泡水。
李妍的照顧無微不至，梁詩椿女兒很快接受並享受著有兩個媽媽的事實：“我有兩個很愛我的媽媽，一個是親媽（梁詩椿），一個是老乾媽（李妍）。”
每年過春節，女兒提前規劃好旅遊行程，帶著她們雲遊四海。
她們母女三人，體驗過無數次“人生第一次”，一起去雲南、香港、澳門、越南、馬來西亞，一起體驗坐飛機、出國、去小島潛水。
雲南的玉龍雪山，李妍（左），梁詩椿（右）
相識20年，比丈夫更可靠
梁詩椿和李妍對彼此的信任，源於她們之間的“真心交換”。
2005年，31歲的李妍和丈夫分居後，離開廣西柳州的故鄉，輾轉到廣東一家包吃包住的工廠打工，39歲的梁詩椿受夠了前夫的打壓，從湖北荊州跟隨親戚來到李妍所在的工廠。
那時，梁詩椿在流水線打包裝，李妍在技術崗工作。廠裡的一次團建，讓兩個不同崗位的女人相聚。
初次見面，李妍對梁詩椿留下深刻的印象，她和不善言辭的自己相反，梁詩椿說話條理清晰、落落大方，還具有幽默感，一開口就把同座的女工逗得合不攏嘴。
李妍主動和她聊天，團建散場後，兩人結下友誼，休息日結伴逛街，下班後也一起上夜市吃宵夜。
一段時間的相處後，她們發現，彼此性格、年齡、籍貫不同，口音也差得天南地北，但她們有相似的經歷，生於農村的梁詩椿夢想走出鄉野，生於大山的李妍夢想走出深山，她們的夢想在26歲那年戛然而止，迫於家庭壓力，她們經人介紹，與見過幾面的人草草領證，此後不斷地搬家租房，居無定所。
當時工作的小小工廠，是她們重啟人生的站點。
2006年，李妍和梁詩椿在柳州的合照
相似的經歷，讓她們彼此共情，成為摯友，分享快樂，快樂會加倍，分享悲傷，悲傷會減半。
2007年，梁詩椿的妹妹從3樓摔下後粉碎性骨折，家裡人希望她回家照顧妹妹，李妍聽到後，提出：“你回去吧，我也去你老家玩。”
梁詩椿明白她話裡的體貼，她既想幫自己照顧妹妹，又想照顧梁詩椿的自尊。
回到老家後，李妍在醫院待了將近一個月，和梁詩椿輪流給妹妹按摩、翻身，用熱毛巾給妹妹擦身體。有時，李妍甚至通宵陪床。
李妍的付出，梁詩椿和家人看在眼裡。
梁詩椿的前夫並非不知道她的難處，但他一分錢都不肯出。結婚15年，梁詩椿驚覺“原來人與人之間的真心，比法律檔案強行繫結的關係來得更加牢靠。”
梁詩椿的家人將李妍視為家裡的第八個孩子，母親在世時，她喊李妍“老么”。李妍的家人，也把梁詩椿視為家裡的第六個孩子，她們沒有血緣關係，但她們是異父異母的親姐妹。
回到廠裡上班，她們變得無話不談。
聊到每月只有1000元的工資時，她們有些惆悵，就算打一輩子工，也買不到一套房子。
梁詩椿的家人集體在裝修行業中做防水生意，靠著這門手藝，讓一家人有瓦遮頭，她跟李妍說“要想發達，還是得做生意。”
流水線上永無止境的日子，讓李妍看不到出路，梁詩椿的提議，給了她方向。
志同道合的兩人，打算努力打工攢錢創業，但沒過多久，她們的鴻圖大計被迫中斷。
反擊家暴，只為女兒
2008年，梁詩椿接到湖北老家的一通電話，這對姐妹不得不暫時告別。
留守在家的女兒，被親生父親多次辱罵，原本開朗活潑的女兒變得孤僻少語，判若兩人。梁詩椿不敢再離開女兒，也不再有出走的念頭。
丈夫對女兒的暴力由來已久。
時間再往前推9年。她在家照顧7歲的女兒，每天出門跑業務拉單子，丈夫只需要收尾，工程款也打到他賬戶上。
收到錢的丈夫，總會倒打一耙，嫌梁詩椿待在家裡不賺錢，可業務一旦出問題，又躲在妻子身後，盼著她收拾殘局。
對外唯唯諾諾的丈夫，回家對妻子梁詩椿重拳出擊，他不停地否定她，讓她“撒泡尿照照自己”，甚至動手打她。
那年冬天，跑完業務的梁詩椿，冒著風雪接女兒放學，看到女兒臉上五個通紅的指印，她心疼又憤怒，衝入廚房，拿起火鉗朝丈夫砍去，怒吼：“為什麼要打我女兒？”
圖源《黑暗榮耀》
那天之後，丈夫消停了許多。
梁詩椿想走，可一想到年幼的女兒，她一忍再忍。女兒上初中住校後，她頭也不回的離開了老家。
在工廠打工的梁詩椿沒想到，她的離去竟讓女兒承受了如此大的壓力，為了女兒，她再次回到荊州。
梁詩椿在心裡暗下發誓，這一次，“我就忍到女兒考上大學。”
在老家的日子很煎熬，梁詩椿與丈夫互不理睬，就像陌生人一樣。她又想起了李妍。回家3年，她們每週打一次電話，互相傾訴工作、生活上的苦悶，她們是彼此的解語花，相互慰藉對方心中的不安。
2011年，梁詩椿46歲，女兒的大學錄取通知書如約而至。
送女兒上學時，她跟女兒說：“媽媽要做個決定，你應該知道媽媽想做什麼決定，你會支援媽媽嗎？”
女兒抱了抱梁詩椿：“媽媽，我長大了，你過去過著怎樣的生活我都知道，只是我沒有能力帶你走，如果我有能力，我一定會讓你過上好日子。”
家裡除了女兒，沒有人支援梁詩椿的決定，她們難以置信：你都這麼大年紀了，還離什麼婚？就不能為了孩子再忍一忍嗎？
過去，梁詩椿報喜不報憂，她在婚姻中受的委屈，從未跟父母、姐妹、女兒傾訴過，她只會在心裡默默消化。
可是她至少還能再活20年，她為什麼要這樣憋屈的活下去，一點盼頭都沒有。
想到這裡，梁詩椿聲嘶力竭地跟家人說：“我忍不了了，老孃堅決要離婚，誰也別想攔住我。”
圖源《出走的決心》
丈夫不願答應梁詩椿的要求，為了快速拿到離婚證，梁詩椿主動提出淨身出戶，只要一臺二手車。
她打電話給還在廠裡上班的李妍，又聊起了兩人此前多次暢想的創業計劃。
打工十多年的李妍，被梁詩椿的野心感染，也依舊多年如一日的信任她，當即決定辭職，結伴闖蕩。
一間只屬於自己的房間
創業第一年，為了省錢，兩人花100元在地下室租小單間。地下室一共四間房，她們租房時，只剩下環境最差的那間，房門2米遠處有個被鐵蓋覆蓋的化糞池，夏天時，沼澤氣飄進屋內，臭氣熏天。
在地下室住了1年後，她們終於賺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5萬工程款入賬。
給工人發完工資後所剩無幾，但她們還是堅定要搬到更大的房子，梁詩椿直言：“打死我也不要住單間，我要屬於自己的房間。”
梁詩椿和李妍對房間的渴望，源於她們那段失敗的婚姻。那段漫長痛苦的歲月裡，她們從沒有一個真正的家，甚至一平米獨屬於自己的空間。
圖源《恩珠的房間》
1993年，26歲的“老姑娘”梁詩椿，在父母家人的催促下和認識不到5個月的相親物件倉促結婚。
婚後，夫妻倆前往雲南給工地做防水設施，雖然賺不了大錢，但足以養家餬口，丈夫對二手貨情有獨鍾，家裡的電視、床、桌子、被褥等物品，全是跳蚤市場上淘來的二手貨。
他堅持只租房、不買房。哪怕租房，也不肯多花一點錢，一家三口總是擠在狹小的單間裡，年幼的女兒需要打地鋪睡覺。半夜，前夫鼾聲如雷，時常把梁詩椿和女兒從睡夢中吵醒。
單間沒有獨立的衛生間，要想上廁所、洗澡，只能從四樓跑到一樓的公共廁所解決。
前夫性格刻薄，經常與房東鬧矛盾，翻臉後，只能不停帶著老婆孩子搬家換房子。
不安定的生活，降低了梁詩椿的物慾，她很少置辦物品。以前拍過的照片，存放在地下室，由於沒有陽光，地下室終日陰冷潮溼，染花了梁詩椿母女的所有照片。
現如今，她們家僅存3張的女兒童年時期的照片，還是從親戚家的相簿裡找到的。
許多同學送給女兒的禮物，也在搬家過程中丟失，就連女兒最喜歡的《七龍珠》漫畫也不見了。
梁詩椿曾和網友分享這段折磨她20年的婚姻，講到前夫家暴她，在工地被性別歧視、性騷擾時，她始終很平靜，說到搬家時弄丟了女兒的漫畫和禮物，她忍不住掉起了眼淚。
彼時的李妍住在大山的簡陋土房裡，山上沒有燈，夜裡的房間漆黑一片，在外打工的二姐，返鄉給李妍描述了大城市的繁華，並自信地為妹妹指明瞭前路：“與其靠自己累死累活打工賺錢在大城市立足，不如嫁個在大城市有房的男人一步到位。”
在二姐的介紹下，李妍和認識2個月的男人結婚，對方有體面的工作，婚後單位還包分房子。
19歲的李妍，在柳州拍攝的照片
領證第二天，丈夫翻臉不認人，他想要的不是“妻子”，而是空手套房子的“工具人”。認清真相後，李妍提出離婚，卻被丈夫拒絕。心灰意冷的她來到二姐所在的工廠打工。
從漆黑的山裡到看似機會無限的柳州，李妍一步步走出來，卻始終沒有一平米屬於自己的空間。
創業賺下第一桶金，李妍和梁詩椿第一反應是，要有自己的房間。
2012年，梁詩椿和李妍決心搬離地下室，她們對房子只有兩個要求：充足的陽光和獨立的衛生間。
她們受夠了地下室昏暗的光線、永遠曬不幹的衣服、打不死的大蟑螂和趕不完的老鼠。
考慮到梁詩椿的女兒上大學，她們只看兩室一廳的戶型。這一次，她們搬到了三樓，房子不大，但有衛生間、廚房和客廳，坐南朝北，每天開啟窗簾，溫暖的陽光朝她們撲面而來。
新的出租屋裝置不太齊全，需要置辦不少傢俱。聊到買床，梁詩椿強調：床不大，但是新的。以前跟丈夫生活時，他最鍾情買的二手貨，她永遠不會再買了。
每到寒暑假，梁詩椿的女兒回到新家，她為兩個媽媽過上新的生活而高興。比起擁有自己的房間，女兒更喜歡和兩個媽媽一起睡覺，她享受和她們在床上聊天的時光，她喜歡纏著媽媽們撒嬌、聊天。
女女搭配，幹活不累
認識李妍後，梁詩椿感慨：“我人生所有的運氣全用在找閨蜜（李妍）上了。”
2011年，梁詩椿拿著和親戚借的5000塊錢，和李妍來到廣西南寧，兩人準備用這筆錢在當地做生意。坐公交時，包裡的5000塊錢不慎被偷走。
梁詩椿崩潰大哭，心想“完蛋了”，邊哭邊跑回家，李妍比梁詩椿小8歲，但心智比她穩重，她邊替梁詩椿抹眼淚，邊說：“你沒事最重要，錢沒了，我們還能再賺。”
有了李妍的鼓勵，梁詩椿打起精神，兩人商量著再各自向親戚借錢，拿到做生意的本金後，每天早上七點，梁詩椿和李妍帶上2瓶水、4個饅頭，開著二手車到郊外的工地拉業務。
當時的裝修行業以男性為主，女包工頭十分罕見，拉業務時，兩人最先遭受的是冷眼歧視，工人用鄙夷的眼神看著她們，問：“你一個女的，能做好嗎？”
歧視的眼神中，時常夾雜一些不懷好意的黃色笑話，一些人甚至對她們動手動腳。
起初，梁詩椿和李妍都很生氣，但做生意是求財，不是與人結怨的，她們不敢跟那些不規矩的人當面起衝突。
梁詩椿摸了摸她棕色的捲髮，思考如何破局。長髮一直以來被視為女性氣質的鮮明標誌，可一旦剪短，戴上安全帽、穿上厚實的施工服，女性的外觀與男性無異。
剛創業時在工地幹活的梁詩椿
為了隔絕騷擾，梁詩椿和李妍商量剪去長髮，對方立刻點頭。很快，兩人頂著一頭利落的短髮出現在工地上，說：“我們已經跟你們一樣了，你們不用多手多腳了。”
外觀的改變沒換來尊重，但是，和梁詩椿生活久了，李妍也慢慢變得勇敢。
工地上，帶的工人也不服管，做起工來懶散油滑，一向沉默的李妍火冒三丈，學著電影裡古惑仔跟對手講數的樣子，衝去跟工人放狠話：“你們以為阿貓阿狗都能接到這的活嗎？你們也不去外面打聽打聽我們是誰？”
人在外面，身份是自己給的，靠著李妍的虛張聲勢和兩人強悍的外表，後來的工人老實了許多。
工地的歧視與冷眼，隨著兩人交出的一份份讓甲方滿意的工程，而逐漸瓦解。
女兒帶兩位媽媽去越南會安旅遊
梁詩椿和李妍將工地安全視為重中之重，她對手下的工人定下規矩：不得偷工減料、不得在工地上亂撒尿、不得隨地亂丟菸頭。她們接下任何工程，都要求工人將宿舍打掃得乾乾淨淨，也不允許有人在宿舍抽菸。
消防部門定期到工人宿舍檢查，梁詩椿和李妍帶的工人永遠是宿舍最乾淨的。
梁詩椿和李妍堅持的規矩，讓她們的施工隊越來越規範，兩人的生意漸漸有了起色。
2014年，做生意第3年，梁詩椿和李妍攢夠了買房首付，兩人在南寧市看了半年的房子，才找到符合兩人要求的房子，依舊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獨立的房間，充足的陽光和乾淨的廁所。
這次，兩人買了一套大房子，裝修成三室一廳，女兒也有屬於她的房間。屋外有一大片空地，兩人預備開田種菜，豐富養老生活。
新房有兩個廁所，一個在主臥，一個在客廳，聊到主次臥室分配時，李妍主動提出將主臥讓給她住，主臥有衛生間，方便梁詩椿上廁所。
梁詩椿和李妍剛裝修好的新家
交房後，房產證上寫著兩人的名字，梁詩椿和李妍找來包工頭裝修，她們輪流看管生意，輪流監工。
裝修完畢後，李妍和梁詩椿拿水桶到戶外裝上滿滿的泥巴，一起抬回家，梁詩椿蹲在地上砌磚頭，圍成一塊四四方方的田地，李妍把泥巴倒進磚頭牆內，兩人從天亮幹到天黑，第二天一早，梁詩椿把種子倒進地裡，用鋤頭不停翻滾，直到田地變平整，李妍再將幼苗插入田裡，細心的給每棵苗澆水。
梁詩椿、李妍家裡的菜園
梁詩椿幹什麼活，李妍都會拿起工具配合，不像以前結婚時，梁詩椿的前夫只會在家“當大爺”，衣來張口、飯來伸手。
比血緣更珍貴的是緣分
買房時，梁詩椿並未告知女兒，因為她知道“無論我做什麼決定，女兒都會支援我”。
這份信任讓梁詩椿放心地給女兒準備驚喜，佈置好房間後，梁詩椿買了女兒小時候最喜歡的《七龍珠》漫畫擺在書桌上。女兒回家後，梁詩椿帶她到新家參觀，看著她欣喜的面孔，梁詩椿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梁詩椿的女兒大學畢業後來到廣州讀研工作，如今她也有了自己的事業，靠著她多年的打拼，她也在廣州買下了屬於自己的房子。
女兒最近和李妍分享看過的韓劇《比天堂還美麗》，劇中的女主海淑和女兒英愛毫無血緣關係，海淑以放貸為生，英愛是其中一個借貸者的女兒，英愛的爸爸是個酒鬼，在外欠了一屁股債，回家對英愛大打出手，海淑看著傷痕累累的英愛心疼不已，提出把英愛帶走抵押債務。
英愛和海淑成了沒有血緣關係的親母女，海淑悉心照顧英愛，給她準備熱氣騰騰的燉雞湯補身子，給她醃製酸辣爽口的泡菜塞滿了一整個冰箱，常年挨餓受凍的小女孩，遇到了心軟的大嬸，終於體會到了遲來的母愛。
英愛和海淑的人生，讓女兒覺得“這就是我和老乾媽”，她們沒有血緣關係，但卻彼此相愛相依，上一代女性的友緣像火炬一樣傳遞到她手裡，聯結了這對無血緣關係的母女，比血緣更珍貴的是緣分。
2015年春節，女兒帶兩位媽媽去北海潿洲島旅遊
曾有親人勸李妍“再找一個物件，這樣老了也有依靠”，李妍反問：“找來幹嘛？找男的就有依靠嗎？我自己有本事才有依靠。我的姐妹也是我的依靠。”
2017年，李妍查出甲狀腺結節，必須住院做手術。醫生一再安慰梁詩椿，只是小手術，但她還是很擔心，畢竟她從未在手術室門口等過誰。
手術開始前，梁詩椿作為李妍的監護人，在手術同意書上簽字。李妍手術做了多久，梁詩椿提心吊膽了多久。4小時後，李妍被醫生推出來，手術很成功。
李妍連續住院一週，梁詩椿每天一大早，到菜市場買新鮮的老鴿子回家煲湯，給李妍送飯後，再開車去郊外的工地忙活生意。一週後，李妍拆線出院，但由於傷口未痊癒，她在家中修養了1個月，那段時間，家裡的大小事務和生意，都由梁詩椿全盤解決。
在梁詩椿連續一個多月的照顧下，李妍順利康復，後來，李妍的甲狀腺結節也沒再復發。
和李妍同居後，梁詩椿多次感慨：“我只後悔自己離婚太晚了。”
離婚後的梁詩椿堅決不再婚，有一天，28歲的女兒突然跟梁詩椿說不想結婚的想法，她心中警鈴大作，她試探性地問：“寶貝，是不是因為媽媽，讓你失去了對婚姻的嚮往。”
女兒搖頭否認，“媽媽，其實你和老乾媽現在過得比一般婚姻健全的家庭要好很多，你現在的生活，就是我理想中的生活。”
李妍（左1）、梁詩椿（右1）、女兒（中）在馬來西亞吉隆坡旅遊的合照
梁詩椿滿意地點點頭，和李妍同居的日子，時常讓她誤以為回到了“做姑娘的時候”，而李妍的出現，讓那個殘缺的童年變得更加圓滿。
60後的梁詩椿，出生在湖北荊州一個貧困的村莊，小學的梁詩椿沒有書包，只能拿家裡用完的洗衣粉袋子裝書，趕到教室後，袋子破了，書也掉完了。
得知她的過往，李妍特地買了個軍綠色、印著紅色五角星的書包送給梁詩椿。
因為家境貧寒，梁詩椿初中停學，留在家裡幹農活，天矇矇亮到旱地裡給棉花拔雜草。夏天，爛在田裡的穀子梗，染黃了她的指甲；插秧時，田裡的螞蝗吸附在她的腿上。
那時，她努力想逃離田地。李妍也一樣，她有著與梁詩椿類似的童年，少年時，只想快點長大，到城裡打工，永遠離開大山。
如今，兩人在陪伴中治癒童年，想法也都變了。
廣西四面環山，喜歡戶外運動的梁詩椿常帶著李妍爬山，兩人手拉手，拄著登山杖，邊走邊唱山歌，盡情呼吸新鮮空氣，盡情感受美景，漸漸的，李妍走出了心裡的那座大山，承認最愛的還是爬山。
梁詩椿也發現，她最喜歡的還是家裡的菜園。
搬入新房後，她們把開闢的田地，佈置成少年時記憶裡的菜園，種辣椒、薄荷、香菜、小蔥。有情調的李妍，喜歡種些花花草草。入春時，紅色的玫瑰花鮮豔明亮，看得她們心情格外舒暢。
梁詩椿、李妍種植的小辣椒
廣西的夏季雨水多，兩人有時外出野餐，會被滂沱大雨趕回家。女兒為了讓兩位媽媽雨天也有樂子，也為了“預防老年痴呆症”，送來小型的桌球檯。
下雨時，她們打桌球比賽，往往是李妍讓著梁詩椿，梁詩椿每進一球，都高興得手舞足蹈，爽朗的笑聲在家裡迴盪。
笑聲穿過庭院，把她們拉回了辛苦但快樂的少年時代。
少年時期的李妍和梁詩椿，每天有幹不完的農活，但一起幹活的姐妹們，每天都有說不完的話，踢毽子、跳洋房的簡單遊戲，就能讓這群姑娘玩得不亦樂乎。
結婚後，梁詩椿和李妍的快樂一度被“弄丟”了，梁詩椿，變成了“陳太太、陳媽媽”；原本無憂無慮的李妍，被氣出了甲狀腺結節。
26歲的梁詩椿和李妍，為了父母、為了面子、為了符合社會的期待，做了許多倉促的、違背自己意願的決定。
現在，她們要為自己做主。
圖源《俗女養成記》
除標註外，圖由受訪者提供，文中梁詩椿和李妍為受訪者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