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產犯罪片,一個讓人又愛又恨的東西。
即便屢屢經歷失望,但依然有不少人期盼著能看到國產好故事。
前不久,本以為終於出現了那麼一部讓人驚喜的作品。
那就是迷霧劇場的《漂白》。
故事原型是90年代一起震驚全國的重大刑事案件。

尺度炸裂,綁架、虐待、撕票、碎屍……
這部劇自播出後,很快在網上掀起了討論熱潮。
再加上,郭京飛、王千源、王佳佳、趙今麥主演,演技有保障。
畫面也被誇讚有質感。

可這剛火起來沒多久,爭議就來了。
有人在網上發了一篇長文指控這部劇涉嫌抄襲。

不僅如此,劇中的降智情節、邏輯漏洞、三觀倫理,都受到了不小爭議。
魚叔當然不能錯過這個「熱鬧」。
本劇已經完結,爭論也持續了持續了幾天。
今天,就來品品這國產犯罪的春風,到底吹來了沒有——
《漂白》


先來說說抄襲的爭議。
《漂白》播出3天后,《南方都市報》調查記者王猛,便發表了一篇文章。
稱這部劇抄襲了自己於2012年發表的關於此案件名為《漂白》的深度報道。

隨後,編劇陳枰、劇方及播放平臺,都給出了官方回應。
稱並不存在「抄襲」,可以走法律程式來判定。
面對這樣的回應,王猛再次發文,放出17處對別來錘抄襲。


截至目前,雙方各執一詞,暫無定論。
不過,爭議中有一個問題需要釐清。
那就是,針對同一案件創作的作品,如深度報道或小說等,彼此享有獨立的著作權嗎?相互不存在抄襲嗎?

《漂白》改編自陳枰自己的同名小說。
雖然每集開篇,都鄭重放上一個「純屬虛構,雷同即巧合」的宣告。
但,本劇的確是有故事原型的,即2002年吉林市殺人碎屍案,也就是王猛之前撰寫的深度報道的物件。
根據專業律師解釋,如果是屬於事實的案情部分雷同,那就不算抄襲。
但如果是屬於獨創性的文字和情節過於相似,且比例較大,那就有可能構成抄襲了。

當然,這一切還需要經過專業的比對和判斷。
魚叔在這就不下定論了,同時也支援每一個作者積極走法律程式維護自己的著作權。
除開「抄襲」爭議,我們再來看看這部劇本身的內容和質量,到底值不值得吹。
故事從2002年說起。
一家住戶的下水道突然堵塞。
刺鼻的臭水從馬桶裡咕咕冒出,漫到了整個衛生間。
趕緊找來維修師傅,卻在下水道里掏出了一堆汙穢,其中甚至還有「肉餡」。

可再往前仔細一看。
嚯!這哪裡是肉餡啊,分明是人的手指嘛!
(咱就不放高能圖片了)

一場看似普通的下水道堵塞,卻揭開了一件震驚的碎屍案。
刑警彭兆林(郭京飛飾)匆匆趕往現場。
辦案經驗老到的他,迅速檢視該住戶的樓上。
尤其是402房,從門後就能聞到陣陣怪味兒。
破門而入一看,果不其然。
血跡斑斑的塑膠布與絞肉機,以及散落在一旁鼓鼓囊囊的黑色塑膠袋,說明了一切。

這還沒完,廚房灶臺上的兩口大鍋裡,燉著的更是超出人性底線的東西。
就連刑警看了也心頭生寒,忍不住吐了出來。
究竟是誰,做出瞭如此慘無人道的事情?

不過,本劇的立意並不在推理解謎。
故事開篇,就向我們揭開了犯罪真兇。
三男一女,組成「肉聯廠」。
1998年到2002年期間,這4人下套引誘綁架在娛樂場所工作的女性10名。
在榨取贖金後,將受害者虐殺並碎屍。
如果不是這次下水道被堵,也許他們的惡行依舊不會被人發現。

然而,這四人卻生生從警察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肉聯廠」老大鄧立鋼(王千源飾)還與彭兆林擦身而過,兩人甚至還搭過話。
由於當時鄧立鋼神情自若,稱自己是401的住戶,並未引起懷疑。

直到詢問401的住戶後,彭兆林才意識到自己剛才放過了什麼。
可為時已晚,鄧立鋼一夥早已逃之夭夭。
由此,一場在彭兆林和「肉聯廠」之間長達十年的拉鋸戰就此展開。

這部劇本來有兩大優勢。
一是案件本身很離奇,很殘忍,刺激性高。
二是幾個演員都挺有看點。
王千源完全是在「惡人」舒適區。
他飾演的鄧立鋼,陰冷殘暴地對待所有受害者。
渾然天成的模樣,已經讓網友紛紛調侃,建議速查王千源底細。


另一惡女王佳佳,也相當出圈。
她演繹的宋紅玉,專門負責釣受害者上鉤。
上一秒還熱情親切宛如知心大姐姐,下一秒就能冷漠地將榔頭砸向對方。


然而,這兩大優勢只能讓其流量爆,卻不能讓其口碑爆。
觀眾的打分,是最實在的結果。
目前,豆瓣評分已經掉到5.7,不及格。
而且打分人數近10萬,統計學意義充足,無法甩鍋給抄襲爭議。
說到底,這還是一部爛劇,一部在劇作上毫無魅力的爛劇。

這部劇最糟糕的地方在於,只有一段段刺激的場景,沒有連貫起來精彩完整的故事。
活像是罪案紀錄片裡的場景演繹,頂多是在服化道上了點心。
而劇情設計毫無章法,敘事邏輯一盤散沙,人物塑造簡單粗暴,衝突關係也毫無張力。

前文提到,這個故事的主線實際上是一場警匪對峙。
兇手從一開始就已經揭曉,劇情則從警匪兩條線向前展開。
之後又加入了一條受害者甄珍的視角,形成了三條線索。
當然,不走懸疑推理,燒腦解謎,倒也無妨。
多線敘事,正邪對峙,拍得好也能成經典。
美國電影《盜火線》、韓國電影《追擊者》、香港電影《黑金》,都是這種模式的代表。


可惜,《漂白》別說拍得精彩了,在這方面的表現可以說相當糟糕。
首先,警匪雙方交替降智,完全抹殺了「刑張力」。
警匪對峙,首先看鬥智。
現實中的兇手,的確是十分縝密的一夥人。

殺人犯窮兇極惡,反偵察能力強;刑警經驗老到,死咬不放。
按理說,這裡面能做出太多精彩的對抗戲份。
可結果是,劇中的對抗非常平庸,甚至槽點無數。
第一集中,彭兆林與鄧立鋼那次擦身而過,就被無數網友吐槽。
從發現屍塊的房間樓上下來,還提著一個黑色塑膠袋,這麼可疑他都沒想著檢視一下?

或許你會辯解,警察也有疏忽的時候呀。
但這個有意設計出來的疏忽,既不是合適的時候,也不是合適的人物。
就像韓影《追擊者》裡面,警察各種懦弱、犯蠢。
但作為主角的金允石,可不能降智。

《追擊者》
《漂白》中,遺憾錯過兇手,可以有多種處理方式。
比如,兩人在街頭擦身而過,在附近小賣部打一照面。
也可以換成是經驗不足的年輕警察,在樓道里放過了罪犯。
然而,居然是經驗豐富、機警冷靜的刑警大隊,在案發現場的樓道,看到處處可疑之人,甚至還閒聊了兩句,還放過了他。
這不僅是人物降智,更是編劇的降智。

而且這種降智行為,一而再再而三,讓人倍感無語。
鄧立鋼一行人後面到了高速路口。
這時,警方都接到全面封路排查的指令了。
就愣是因為旁邊兩名車主無關緊要的爭吵,身份證也不查就放行了。

警察各種疏忽,匪徒也不怎麼高明。
兇手去銀行取錢,不做任何掩飾。
就這麼大剌剌地被攝像頭拍了下了五官。

警察順利查到了對方身份。
居然高讚了一句:他們的反偵查能力很強啊。
這是諷刺?

鬥智不行,那鬥勇呢?
截至目前,劇中一共就發生過兩場警匪追逐戲。
套路一模一樣。
都是公路汽車追逐戲,你撞我一下,我蹭你一下,然後來個車禍,讓兇手逃走。
既沒有緊張的近身對峙,也沒有激烈的對抗。

最好笑的是,第一次追逐中,還是一輛越野警車單槍匹馬挑戰鄧立鋼開的大貨車。
車上的警察離那麼老遠,對著鄧立鋼喊停車。
貨車一個掃尾,把警車撞到了公路外。
而且這倆警察也並非新手,是警隊裡的強悍成員,就這麼送人頭。

就這樣的操作,別說看什麼精彩的高手過招了。
更令人感到割裂的是,趙今麥這條受害者線索的過於無關與拖沓。
她飾演了一個因為窒息原生家庭而離家出走,結果被綁架,又好不容易逃出來的女孩。

不難看出,編劇想要藉由這個角色來探討原生家庭的問題。
可她的原生家庭問題,又和這起案件有著怎樣的關聯呢?
給人的觀感,彷彿是在講述兩個完全不同的主題。

太多的廢筆,只給人一種非常無聊的觀感。
白白浪費了這麼一個重大的罪案題材。

不少網友指責這部劇「三觀不正」。
如過度展露虐殺情節,有將犯罪娛樂化的不當;還描繪了反派人性一面,有美化洗白之嫌。
魚叔雖然不喜歡這部劇,但有一說一,這並非本劇的問題所在。
影視作品追求的從來不是三觀,而是故事或美學層面的引人入勝。
電影中的暴力,本身就是一種娛樂化的元素,讓人們從現實抽離出來,沉浸在虛構的故事之中。


上圖《周處除三害》,下圖《無恥混蛋》
恰恰相反,這部劇的娛樂性根本就是太弱了。
對暴力場面的描繪,過於直白、生澀。
就只是特寫兇手的面部猙獰,受害者痛苦的身體。
沒有設計,也沒有戲劇上的意義,只是徒增不適感而已。

當然,《漂白》不是昆汀的電影,不是《周處除三害》。
它想走的不是純虛構的暴力美學,而是現實向的罪案敘事。
好,可以。
但這樣一來,電影在現實主題上也是完全浮於表面。
說一部犯罪劇要有主題,不是說它一定要有多麼深度的表達。
而是說,它要引導觀眾朝著一個比較明確的方向思考、感受。
比如,可以暴露人性的黑暗面。
像《隱秘的角落》裡,對少年成長過程中逐漸扭曲的窺探。

或像《狂飆》《絕命毒師》裡,對小人物一步步沉淪犯罪的唏噓。

也可以揭露社會的弊病。
像《沉默的真相》裡,對冤案背後深不見底的強權勢力的層層扒開。

還可以呈現時代劇變的陣痛。
像《漫長的季節》裡,對下崗潮時期集體創傷的回溯與療愈。

然而,這些方面都沒有在《漂白》中有所觸及。
這部劇好像只是告訴大家,有這麼個事,這麼個案子。
壞人好惡,特別純粹的惡。
兇手好狠,特別極端的狠。
好在,經過很多年後,警察破了案,抓到了真兇。
那這個故事拍出來,想給觀眾帶來點什麼呢?

其實,現實的案件中,這幫兇手之所以囂張如此之久,不僅因為他們有著極高的反偵察能力與過於殘酷。
還因為有一把看不見的傘,幫他們遮擋住了警察的視線。

而這,才是劇名《漂白》的真正內涵。
本來,藉由「漂白」這個刑偵上的專業用語,我們可以在追尋「肉聯廠」如何變白的過程中,去展開一個對社會、時代的追問與反思。
然而,這個關鍵的「漂白」劇情,在劇中僅有短短的片段就帶過去了。

當然,一部劇也可以僅僅是刻畫一個純粹的惡人,滿足部分觀眾對於極端惡性事件的獵奇心理。
本劇也確實花了不少筆墨去描寫四人團的作惡。
但,一方面如前所述,尺度根本就很常規。
另一方面,對於惡人塑造,要麼割裂,要麼平淡。
比如,王佳佳飾演的宋紅玉。
她也曾自白,說自己最初是迫於威脅與無奈。
被鄧立鋼綁架,受盡了對方的虐待與服從性測試。


但,之後既沒有去鋪陳她的困境究竟源於哪裡。
又讓其坦承:
和他們在一起我活得無德無情,無拘無束。

雖然王佳佳表演得很好,但劇情的漏洞,使我依舊無法共情這一角色。
更不要說其他幾名男性角色了。
生平背景都很模糊,作為殺人魔,也不夠有特色。

即便是營造惡人的殘忍、變態,也遠遠不及《無證之罪》中的李豐田。
從人物塑造,到場景張力,至今都令人難以忘懷。

其實《漂白》所展現的問題,是近幾年國產犯罪題材的通病了。
選取一個帶有獵奇色彩的案件,只是不斷堆疊低廉粗糙的暴力血腥畫面來實現感官刺激。
卻在故事創作和人物塑造上,毫無章法,一通亂來。
這樣的劇,就算是真的抄。
那也抄的太沒水準了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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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理編輯:旺達的托馬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