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術與市場研究發現了眾多能夠影響利率的宏觀因素,這些因素雖然龐雜,但大致能夠納入兩個框架:供給-需求框架與儲蓄-投資框架。
供給-需求框架
供給-需求透過兩個渠道影響名義利率:一是供給(生產法下近似於產出)的變動,潛在經濟增速直接影響著實際利率;二是供需力量的對比,直接影響著價格水平。
供給方面,國際供給維度,全球化壓低發達經濟體物價,但幅度有限。1800年以來,全球化經歷了數次深化與退潮,但物價與全球化之間的關係並不穩定。國內供給維度,潛在經濟增速放緩會降低利率。當全要素生產率達到美國的60%-70%左右時,全要素生產率進步的速度會放緩,而我國全要素生產率仍較低,有潛力實現較快的增長。
需求方面,更加公平的收入分配格局有助於提振總需求,這也是上世紀70年代全球利率飆升的重要推手;更低的勞動者報酬份額,會導致需求減少和利率下降;更年輕的勞動力結構,能改善收入增長預期與需求。
產能利用率是刻畫供需力量對比最直接的指標。日本兩次產能利用率的系統性下降,對應著兩次利率中樞的趨勢性回落。
儲蓄-投資框架
儲蓄決定了資金供給,投資決定了資金需求,由此決定了資金的價格,即利率。
投資方面,政府投資對利率的影響分為兩階段,當政府的債務負擔適中,公共投資會抬高利率,擠出效應占主導;當政府債務負擔較重,貨幣可能配合財政寬鬆。同時,投資回報率與利率正相關;資本品相對價格下降(無形資產佔比上升)使利率下降。
儲蓄方面,收入差距越大、撫養比越低,則儲蓄率越高,利率越低;跨境資金流動會改變國內資金供給;危機等特殊情況下預防性儲蓄上升,壓低利率。
儲蓄者的風險偏好同樣重要。嚴格的金融監管會降低金融機構的風險偏好;若監管部門呵護產業與就業的意願較強,金融體系可能向低效企業“輸血”,壓低利率水平。老齡化率上升、避險情緒升溫都會降低風險偏好。
影響強弱
哪些因素對長期利率趨勢更加重要?在不同經濟體和不同時期,這一答案可能存在差異,但經濟增長(技術與勞動力的變化)與人口結構始終是核心變數。
大緩和開始後的約30年間,G7長期實際利率下降中,22%來自經濟增長放緩(受勞動力和技術影響);20%來自人口結構變化帶來的儲蓄率上升。日本自然利率下降中,56%來自技術因素,18%來自勞動年齡人口變化。
對於利率的影響因素,學術與市場研究已汗牛充棟。現有研究提出了許多能夠影響利率的宏觀因素,這些因素雖然龐雜,但大致能夠納入兩個框架:儲蓄-投資框架與供給-需求框架。本文將沿著上述兩個框架,系統梳理影響利率的宏觀因素與其對應的經濟指標,這些指標對於利率的影響可能是短期的、立竿見影的,也可能是中長期的、潛移默化的。
一、儲蓄-投資框架
儲蓄決定了資金供給,投資決定了資金需求,由此決定了資金的價格,即利率。國內流行的貨幣-信用框架本質上也是傳統的儲蓄-投資框架的變形。如果進一步考慮資金供需的結構,尤其是資金供給方的風險偏好,則可以將分析從寬泛的利率細化至無風險利率與風險溢價。
1.1 投資
1.1.1 投資回報率
投資回報率的高低直接影響著經濟主體的投資意願。當投資回報率較高時,借入資金投資有利可圖,經濟體系的資金需求會增加,驅動利率上行,反之亦然。日本失去三十年中所經歷的利率下行,即為投資回報率降低的結果(Nakamura,2002)。我們根據日本財務省公佈的企業財務報表調查資料,使用經常利潤(Ordinary Profits)加回利息支出除以總資產來計算企業資產回報率(ROA)[1],以代表實體經濟的投資回報率。結果顯示,日本製造業企業ROA於1988年末率先見頂(2.14%),除金融保險外所有企業ROA於1989年第一季度見頂(1.82%)。而後,由於房地產市場低迷和產業空心化,兩者陷入了近10年的趨勢性回落,直至1998年末見底,分別降至0.76%和0.74%。由於企業盈利回落,實體經濟中的投資回報率下行,導致日本長期利率持續走低。1986年第三季度至1999年末,日本10年期國債收益率與除金融外所有企業ROA的相關係數高達0.81,與製造業企業ROA的相關係數也達到約0.75。
我國的工業企業ROA與10年國債收益率也呈現出一定的同步性。2013年以來我國工企ROA呈現波動下降的趨勢,可以部分解釋無風險利率的下行。


1.1.2 資本品的價格
資本品相對價格下降,也會減少經濟體系對資金的需求。多種因素可能導致資本品相對價格的下降,例如,技術進步降低了生產資本品的成本;無形資產的重要性上升導致有形資產的價格下降等。尤其是資訊科技時代無形資產的規模擴張,對債務資金的需求減少,成為影響利率的重要因素。David & Gourio(2023)發現,在美國,20世紀50年代無形資產只佔總投資的7%,有形資產佔93%,但現在投資流量中27%是無形資產,73%是有形資產。這種變化不僅減少了企業的債務融資需求,也削弱了傳統貨幣政策的效力。為什麼無形資產更少依賴債務融資,對利率更不敏感?除了缺乏抵押品這一普遍共識外,無形資產更快的折舊速度也導致其與債務融資模式不匹配。從美國的資料來看,無形資產如智慧財產權的折舊率略超過20%,而固定資產如住宅建築的折舊率僅略超2%。緩慢的折舊使住宅建築帶來的現金回報是“後置”的,因而更加適合債務融資的模式。在過去30年全球長期實際利率450bps左右的下跌中,資本品價格的下降貢獻了約50bps(Rachel & Smith,2017)。
在我國,我們用研發支出來近似刻畫無形資產的投資。2010年以來,我國固定資本形成佔GDP的比例呈下降趨勢,2023年約40%;研發支出與GDP之比不足3%,但是上升趨勢較快。隨著以人工智慧為代表的未來產業蓬勃發展,未來我國投資中固定資產佔比下降、無形資產佔比上升的態勢還將延續,這也給貨幣政策帶來新的挑戰。

1.1.3 廣義政府債務融資
對於利率趨勢而言,政府債務融資的影響是分階段的。當政府的債務負擔適中,政府主導的公共投資增加,會推升融資需求,進而抬高利率,這也是經濟學教科書經典的“擠出效應”。在1960年至2000年,“擠出效應”在美國是成立的。20世紀70年代美國的高利率是政府債務擴張過快的結果,而隨著里根、克林頓政府整頓財政政策,美國利率中樞逐步回落。不過,“擠出效應”在21世紀消失了,反映出東南亞金融危機後境新興經濟體增加外匯儲備、儲蓄湧入美國的影響。
然而,隨著政府槓桿率的持續上升,如果政府的債務負擔變得沉重,償債壓力較大,此時貨幣政策可能配合財政政策擴張,使利率低於名義增長,甚至大規模購買國債,使本國債務的融資成本保持在較低水平,以實現財政可持續,也就是2000年後日本的經歷。
由於隱性債務的存在,我國政府債務融資與利率之間的關係更加特殊。一方面,近年來“安全資產荒”實際上反映了公共投資放緩後“擠出效應”的消退,即基建融資需求減少引發無風險利率下移。另一方面,當隱性債務償債壓力較大時,可能會出現貨幣寬鬆與債務置換相配合的情況,如2015年與2024年。2016年第四季度利率的上升發生在債務置換已經持續了一段時間、隱債償付壓力有所緩和的背景下。
對於海外經濟體而言,資本品價格下降對長期實際利率下降的貢獻更大,公共投資下降的貢獻相對較小,但我國無形資產在投資中的佔比尚低、基建投資的佔比較高,因此,我國公共投資對於長期利率走勢的影響更大。



1.2 儲蓄
1.2.1 撫養比
人一生中的收入呈現先上升後下降的倒U型,相應地,為了平滑消費、為老年生活做準備,儲蓄也呈現青年時期低、中年時期高、老年時期低的倒U型特徵。因此,撫養比(非勞動年齡人口/勞動年齡人口)直接影響著一個經濟體的儲蓄率高低。Rachel & Smith(2017)發現,撫養比每下降1個百分點,會帶動儲蓄率上升0.5個百分點。據其估算,20世紀80年代後的三十年中,全球撫養比下降了約8個百分點,使全球儲蓄率上升4個百分點,實際利率下降90bps。同期長期實際利率下降約450bps,也就是說撫養比下降對長期實際利率下降的貢獻達到20%。
在中國,雖然微觀家庭資料通常不支援儲蓄率倒U型的假說,但撫養比與儲蓄之間的反向關係確實存在(徐升豔等,2013)。2000年以來,我國撫養比先降後升,儲蓄率隨之先升後降。這可能是由於撫養比越高,勞動年齡人口撫養非勞動年齡人口的支出越多,導致儲蓄率被動下降。不過,2016年以來我國儲蓄率總體平穩,撫養比上升對於儲蓄率的影響被削弱了。

1.2.2 收入分配
由於邊際消費傾向遞減,高收入人群的儲蓄率通常更高,因此,收入差距越大,總儲蓄率可能越高(Bean et al., 2015),進而壓低利率水平。20世紀50年代以來,美國的長債收益率與收入差距負相關,收益率最高的70年代也是美國收入分配差距最小的時期。2016年以來,我國城鎮居民中位數收入與平均收入之比有所下降,這可能一定程度上解釋了為什麼在撫養比上升的情況下,我國的儲蓄率保持基本穩定。


1.2.3 跨境資金流動
除了境內的儲蓄之外,跨境資金流動還會將境外的儲蓄帶入境內,改變境內的資金供給格局。在跨境資本自由流動的經濟體中,跨境資金對於利率的影響更為明顯。典型的例子是20世紀90年代後亞洲的儲蓄流向美國。1998年東南亞金融危機後,外向型的東亞、東南亞經濟體加大了外匯儲備的積累力度,其中大量儲備以美元資產的形式存在,流入美國債券市場。同一時期,油價快速上漲,中東與北非的產油國也將一些石油收入投向美國,推升了美國債券市場的資金供給。根據 Barsky & Easton(2021),1994年海外投資者持有的美債佔比約20%,到2006年這一比例上升到50%左右,其背後的驅動力是積累了大量儲蓄的海外經濟體對安全資產的追求。據其估算,海外對安全資產的需求帶動美債收益率下降了50bps。
不過,境外機構在我國債券市場中的佔比不高,因此,跨境資金流動渠道對我國利率的影響相對有限。

1.2.4 預防性儲蓄
預防性儲蓄源於居民對不確定性的規避,不論是收入不確定性,還是利率不確定性,均可能帶來預防性儲蓄的上升。預防性儲蓄需求通常變化不大,但在金融危機、疾病流行等特殊情況下,預防性儲蓄可能出現突然性的上升,進而壓低利率水平。Mody et al.(2012)根據OECD資料估計,2007-2009年全球金融危機期間居民儲蓄率的上升有五分之二屬於預防性儲蓄。我國城鎮儲戶的儲蓄意願在2008年之後、2020年之後也出現了上升。從歷史經驗來看,預防性儲蓄的上升具有一定的剛性,儲蓄意願恢復到原先的水平並不容易。

1.3 風險偏好
1.3.1 金融監管
金融監管對於風險偏好的影響,既體現在監管規則對金融機構資產負債管理的要求,也體現在金融監管對於產業與就業的呵護傾向。
一方面,2008年後,宏觀審慎管理框架逐步完善,巴塞爾委員會對銀行業設計了更為複雜的監管指標體系。例如,LCR(流動性覆蓋率)指標要求銀行持有足夠的高流動性資產,以滿足在30天壓力情境下的淨現金流出需求,防範短期流動性緊缺,而國債顯然是優質的高流動性資產。
另一方面,監管對產業與就業的呵護態度,也會影響金融機構的風險偏好。日本的主銀行制、交叉持股使銀行有意願向經營困難企業繼續發放貸款,早期日本金融監管的“護衛艦”模式也使日本商業銀行面臨道德風險問題。日本泡沫破滅後,殭屍企業比率從1990年的4.2%一路提升至2001年的25.5%,2002年後殭屍企業比率開始下降,到2007年下降至11.1%(張季風和田正,2017)。相似的情況也出現在全球金融危機後的歐洲。根據Hallak et al.(2018),2013年希臘、愛爾蘭等殭屍企業佔比都超過了15%。殭屍企業的存在,需要金融體系持續“輸血”,以較低的融資成本維繫其存活,這種風險偏好的“扭曲”也會壓低利率水平。

1.3.2 人口結構
與年輕人相比,老年人展現出更低的風險偏好,因此老齡化率的提升會降低經濟體的風險偏好。以美國的傳統IRA為例,截至2020年底,在所有年齡段中,40-49歲IRA投資者的權益類資產投資比例最高,為62.3%。其次為50-59歲,該年齡段持有權益類資產的比例為61.1%。而隨著年齡的進一步增長,權益類資產的持有比例則隨之降低,年長的投資者傾向於更多地投資於債券和債券基金。60-69歲和70歲以上年齡段投資債券資產的比例分別為18.6%和21.3%,顯著高於全年齡16.9%的平均水平。
除了老齡化外,人口結構的一些其它變化也會影響風險偏好,例如,研究表明,移民的風險偏好更高、女性的風險偏好更低等(Halek& Eisenhauer,2001)。

1.3.3 避險情緒
當風險資產的回報率下降,投資者可能產生避險情緒,資金流向低風險資產(flight to safety),驅動無風險利率下行。從海外來看,股票市場動盪時期這一影響機制可能佔據絕對主導,例如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後、2020年2-3月,都出現了美股急劇調整、美債收益率快速下行的情況。
在我國,居民資產配置中住房的佔比較高,因此,10年國債的收益率與債基相對二手房的回報負相關。2021年以來,隨著房地產市場的調整,居民儲蓄從房地產流入銀行存款、理財等,從而進入債券市場。

二、供給-需求框架
我們通常接觸到的利率是名義利率,由實際利率與價格水平共同影響。從這個角度來看,供給-需求框架透過兩個渠道影響名義利率:一是供給(生產法下近似於產出)的變動,潛在經濟增速直接影響著實際利率;二是供需力量的對比,直接影響著價格水平,當供給較多而有效需求不足時,物價通常回落,進而壓低利率,反之亦然。
2.1 供給
2.1.1 國際產出
20世紀90年代至2020年前,發達經濟體CPI的降低伴隨著快速的全球化。貿易全球化之下,跨國公司將一些生產環節向要素成本更低的地區轉移,再出口至發達經濟體,發達經濟體的物價隨之下降。Attinasi &Balatti(2021)發現,一個經濟體全球化的程度越高(參與全球價值鏈的程度更深,或者出口與GDP之比更高),其物價受本國經濟週期的影響越小。不過,他們也指出,如果控制全球有效需求不足等其它更為關鍵的變數,會發現全球化對於物價的影響幅度是有限的。長週期數據也證明了這一點。1800年以來,全球化經歷了數次深化與退潮,但物價與全球化之間的關係並不穩定。在逆全球化的20世紀20-30年代,由於資產泡沫破滅、貿易壁壘上升等導致的需求不足,物價反而陷入了低谷。



2.1.2 國內產出
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以來,我國經濟增速穩中有降,未來潛在增速仍可能延續溫和放緩的趨勢。一方面,在老齡化、少子化的影響下,未來勞動年齡人口可能繼續下降;另一方面,我國技術趕超仍有較大空間。當後發經濟體的技術明顯落後於全球領先水平時,可以透過承接產業轉移、模仿、幹中學實現技術的快速進步,實現快速的經濟增長。而當其技術日益接近全球技術前沿,其技術提升的速度也將隨之放緩。從日本與韓國的經驗來看,當全要素生產率達到美國的60%-70%左右時,全要素生產率進步的速度會放緩,而我國全要素生產率仍低於美國的50%,有潛力實現較快的增長。儘管我國的製造業技術在多個領域達到了全球前沿水平,但農業與服務業的生產率有較大的提升空間。



2.2 需求
上文提到的收入分配也影響著需求的強弱。高收入群體的邊際消費傾向更低,因此,更加公平的收入分配格局有助於提振總需求,這也是上世紀70年代全球利率飆升的重要推手。在此不再贅述,下文主要介紹其它影響需求的因素。
2.2.1 勞動者報酬份額
國民收入中勞動者報酬的份額直接影響著居民的消費能力,進而影響著總需求。20世紀90年代以來,美國國民收入中勞動者報酬的份額呈波動下降趨勢,加劇了其利率中樞下移的局面。而我國勞動者報酬份額相對穩定。

2.2.2 勞動力年齡結構
Fujita and Fujiwara(2014)將勞動力分為三類:無經驗的年輕勞動力,有經驗的中老年勞動力,無經驗的中老年勞動力。勞動力個體從無經驗的青年逐漸成為具有特定工作經驗、生產率更高的中老年。在勞動力成長的過程中,他們獲得更高的實際薪資,進而推動消費和通脹。因此,若勞動力結構更加年輕,則其收入增長的前景更加可觀,需求也會更加旺盛。興業研究外匯商品部2022年釋出的報告《“大緩和”已終結?》對上述假說進行了驗證。如果定義新增勞動力佔比為16至24歲勞動力與勞動力總量之比,則可以發現,日本新增勞動力佔比的趨勢性下降決定了日本的長期通縮。這一規律在美國同樣適用。
在中國,2011年以來15-29歲年輕勞動力在總人口中的佔比呈現下降的趨勢,不過,從0-14歲人口占比的來看,2025年後15-29歲人口占比可能止跌轉穩。

2.2.3 勞動力就業結構
就業性質的變化也會影響勞動者的收入預期與消費行為,進而影響總需求。20世紀90年代至2010年間,日本就業結構發生重大變化,臨時僱傭的比例顯著上升,非農勞動者家庭收入的增速也隨之放緩。同時,由於臨時僱傭者的收入預期更具不確定性,其消費信心也會受到影響。這也成為日本物價沉痾難愈的原因之一。
根據暨南大學經濟與社會研究院和智聯招聘聯合釋出的《2024中國新型靈活就業報告》,從2019到2024年,我國新型靈活就業的招聘職位數佔比從8.4%增至15.2%。與日本不同的是,我國靈活就業佔比的上升與網際網路等新業態的蓬勃發展有關,而日本非正式僱傭上升是企業節支的結果。為了提升靈活就業群體的信心,進而擴大總需求,2025年政府工作報告要求“加強靈活就業和新就業形態勞動者權益保障”。

2.3 供需對比
產能利用率是刻畫供需力量對比最直接的指標。日本經歷了兩次產能利用率的系統性下降,分別發生在90年代泡沫破滅後,和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後,隨之而來的是兩次利率中樞的系統性下降。
中國10年國債收益率與工業產能利用率之間亦展現出較好的聯動性。當前部分重點行業結構性矛盾等待解決,加之貿易不確定性上升,使價格與利率中樞均處於較低水平。從2016-2017年的經驗來看,待重點行業結構性矛盾化解後,利率中樞可能重拾回升的動力。


三、總結
上述影響因素中,哪些對長期利率趨勢更加重要?在不同經濟體和不同時期,這一答案可能存在差異,但經濟增長(技術與勞動力的變化)與人口結構始終是核心變數。
對於大緩和開始後的30年(主要樣本區間為1985年-2013年),Rachel & Smith(2017)估計,全球(主要指G7)長期實際利率下降了約450bps,其中勞動力增速下降與技術進步放緩導致的經濟增速下降,大約能解釋其中的100bps;人口結構變化(撫養比)引發的儲蓄行為的改變大約貢獻了90bps;資本品相對價格降低貢獻50bps;收入不平等的加劇約解釋45bps;東南亞金融危機後新興經濟體的高儲蓄流向美國約貢獻了25bps(Barsky & Easton(2021)估計的結果是50bps);公共部門投資的減少約貢獻20bps。
對於90年代的日本,Braun et al.(2004)則認為,人口因素和TFP增長緩慢是利率下降的決定性因素。Okazaki & Sudo(2018)發現,與20世紀80年代相比,2013-2017年自然利率下降了3.84%,其中技術因素能夠解釋2.16%,勞動年齡人口的變化解釋0.69%,需求因素(外需與貼現因子的變化)解釋0.58%。

對於中國,情況也是類似的。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後名義GDP對10年中債收益率的解釋能力在37%左右,但近年來情況有所改變。我們在2024年6月釋出的報告《長期利率下行的宏觀原因與政策啟示》中對此進行了探討。2021年前,作為經濟增速的“影子”,資本回報率基本決定了利率的趨勢;2021年後儲蓄行為變化對利率的解釋力度上升。不過從國際經驗來看,經濟增長與人口結構依然是決定長期利率趨勢的主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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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徐升豔,趙剛,夏海勇等,人口撫養比對國民儲蓄的長期動態影響研究,人口與經濟, 2013(3):3-11.
注:
[1]參照Nakamura(2002)的演算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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