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不聽話的女孩,改變了世界對童年的想象

你聽說過一個小女孩,她能單手舉起一匹馬,揹著猴子出門打架,有花不完的金幣,可以吃糖果吃到打嗝嗎?她叫皮皮·長襪子,是全世界最不像“乖孩子”的小女孩。
她的頭髮像兩根橫著飛的胡蘿蔔,她不上學、不寫作業、不聽大人的話,她的朋友是流浪馬、調皮猴和所有愛胡思亂想的小孩。

今年是童話《長襪子皮皮》出版80週年。這個滿臉雀斑,穿著兩隻不一樣顏色襪子的瑞典女孩,故事裡充滿冒險、歡樂和友情,以及天馬行空的想象力,已經陪伴了幾代小讀者長大。
《長襪子皮皮》,插畫師:英格麗·萬·尼曼(Ingrid Vang Nyman)
從瑞典小鎮出發,皮皮走進了全世界100多個國家孩子的童年,也讓她的創造者——阿斯特麗德·林格倫Astrid Lindgren),從一個哄女兒睡覺時順口編故事的普通媽媽,變成了被全球孩子喜愛的“童話外婆”。
從田園少女到單親媽媽
1907年,林格倫出生於瑞典南部維梅爾比鎮附近的諾赫特莊園(Näs),在這裡,她度過了非常幸福的童年,她曾多次提到:“如果我沒有在諾赫特莊園長大,我可能永遠也不會成為一個童話作家。”
林格倫在家裡排行第二,有哥哥、妹妹和弟弟,父親和母親是農場主,她的父親雖然是農夫出身,但非常喜歡讀書,經常一邊幹農活,一邊給孩子們講故事或者唱民謠。母親也富有幽默感,喜歡給孩子們講民間傳說,常在孩子們睡前講“很久以前,在一個黑漆漆的森林裡……”
阿斯特麗德·林格倫,圖片來源 / Sharing Sweden
在父母的農場裡,林格倫和她的兄弟姐妹不但每天玩耍,還幫家裡的女傭和工人們一起幹活。她喜歡聽大人們一邊幹活一邊聊天,特別是村裡的老人們講一些奇聞軼事,這些富有想象力的閒談不僅激發了她對書本的喜愛,也在無形中變成了她寫作啟蒙的土壤。
林格倫曾回憶:“我的童年非常幸福,它為我後來的寫作打下了全部基礎。皮皮的自由精神,其實就是我小時候在樹林裡奔跑時感受到的那種快樂。維拉·維倫古拉(皮皮的家)可能就是諾赫特莊園的再造。”
雖然林格倫在學校一直成績不錯,但在老師眼中,她卻是個非常”難管教“的學生。她從不願意像別的女孩子一樣,穿“淑女的長裙”,更喜歡便於行動的褲裝、寬大的毛衣和方便騎馬、爬樹的靴子。
林格倫(上圖和下圖最右)是小鎮上第一位剪了短髮的女性。這在小鎮上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她走在街上,人們都會讓她摘下帽子,盯著她看。“當我終於回到家,坐在廚房的椅子上時,大家都沉默了。沒有人說話,只是圍著我轉來轉去,一句話也不說。”
16歲那年,一則當地報紙上的短訊《諾赫特莊園的小姑娘竟然剪了短髮》讓林格倫成為街頭巷尾的“熱點人物”,因為她做了一個在當時被視為“不可思議”的舉動——剪了一個“男孩頭”。
在一個保守的小鎮上,這樣過於大膽的行為立刻引起軒然大波,連老師都公開批評她的行為“不適合一個少女的形象”。但林格倫並不在乎外界的目光,她在後來的回憶錄裡寫道:“我只是剪了個頭發而已,但他們彷彿覺得我犯了法。可是那個夏天我騎車、跳舞、寫詩、想寫小說,頭髮越短,我的腦子越自由。”
而日後,林格倫筆下那些像是皮皮一樣的“反叛傳統”的女孩,身上都帶著林格倫16歲那年夏天的影子。對於林格倫看來,“皮皮是我心裡那個沒有恐懼、沒有羞恥感、對權威毫無興趣的小小的自己。”
中學畢業後,林格倫進入當地一家報社,成為了速記員和助理編輯。1926年,19歲的林格倫懷孕了,孩子的父親是她的已婚上司。在那個並不包容的年代,一個未婚女孩懷孕幾乎意味著“社會性死亡”,面對突如其來的命運轉折,雖然孩子的父親事後提出結婚,但林格倫沒有選擇倉促結婚,她選擇成為一位單身母親,離開閒言碎語滿天飛的家鄉,前往首都斯德哥爾摩尋求出路。
在一位熱心於婦女權益的律師幫助下,林格倫在哥本哈根生下兒子拉爾斯(Lars),並在當地為兒子找到了一戶寄養家庭。
格倫和兒子拉爾斯
回到斯德哥爾摩,林格倫的生活極其艱難,她找到一份打字員的工作,微薄的薪水不僅要維持生活,還要省吃儉用攢出探望兒子的路費。很長一段時間裡,她不得不陷入“一個充滿愧疚的母親”的角色,她把幾乎所有的工資和情感都投向了一個無法常常見面的孩子,而孩子的童年記憶裡卻幾乎沒有她的影子。
她獨自一個人頻繁往返於兩座城市,在最有限的條件下盡力維持母愛。她後來回憶:“我那時候只想著怎麼活下去,但在每一個夜晚,我都想著他會不會忘了我。”
林格倫和家人,1943
1931年,林格倫的生活開始有了起色,她進入瑞典著名童書出版社Rabén & Sjögren,成為了一名編輯,和丈夫組建了家庭後,終於將兒子接到了身邊。
當時,拉爾斯已經三、四歲了,長時間的分別讓“媽媽”這個角色幾乎等同於一個陌生人。林格倫也從未試圖粉飾這段關係的”裂痕“,她在一次訪談中說:“我當時沒有勇氣告訴他我是誰,我只是每天在他面前,像個朋友一樣坐著、聽他說話……直到有一天他突然摟住我,叫我‘媽媽’,那一刻我哭了。”

隨著拉爾斯的成長,林格倫用時間、陪伴和極大的耐心一點一點修復了這段開局並不完美的母子關係,也是在撫養拉爾斯的過程中,她慢慢找到了自己的寫作方向——不是寫給別人看的“完美的兒童故事”,而是寫給真實的孩子,寫給曾經的自己和兒子的情感出口。
也許正是因為她深知“缺席的母愛”的殘酷,也明白“重建愛”是怎樣一段歷程,林格倫在多年後開始兒童作品的創作時,母性的痛與愛往往構成她作品的底色,既溫柔又夾雜著淡淡的哀傷。
她筆下的孩子總是孤獨、自主而強大的,就像皮皮和米奧那樣,他們都擁有一種不依附於父母的力量,但仍渴望溫暖和歸屬。
“媽媽,再講一個皮皮的故事!”
林格倫真正開始創作《長襪子皮皮》,是因為女兒卡琳。
1941年春天,林格倫7歲的女兒卡琳因為肺炎住進醫院,為了安撫生病的女兒,林格倫每天都會給卡琳講故事,有一天她實在不知道該講什麼了,問女兒:“你想聽什麼故事?”卡琳隨口回答:“長襪子皮皮”。
這個荒誕又奇妙的名字,完全是孩子的自由聯想——雖然林格倫並不知道長襪子皮皮是誰,但她順著女兒給出的這個奇怪的名字開始編故事:
“皮皮住在維拉·維倫古拉,她和一匹馬、一隻猴子住在一起。她力大無窮,可以單手舉起馬。她沒有父母,不去學校,也不聽大人話……”
這個角色從此開始“活”在林格倫和卡琳之間,每晚一個新故事,每晚一個新冒險,皮皮也越來越鮮活立體。
林格倫和女兒卡琳
三年後,卡琳10歲生日,林格倫希望送給女兒一份特別的生日禮物,於是將皮皮的故事整理成一本打字稿,裝在盒子裡送給卡琳。
後來,她將這份稿件寄給伯尼爾出版公司,並隨書稿附上一封信,寫道:“我希望你們不要向保護兒童委員會報警,因為我自己也有兩個孩子,他們沒有寫這本書的母親可怎麼辦?”
林格倫的擔憂不無道理,和那個年代大多數以“塑造榜樣”為目標的童書相比,皮皮是個徹頭徹尾的“反面教材”。況且在1940年代,皮皮如果是個男孩,可能稍微容易被接受一些,她以女孩的形象“挑戰”當時的主流認知,對習慣於“童書要為孩子確立教育規範”的編輯來說,這樣的角色太“危險”了,他們擔心孩子會被皮皮“帶壞”。
很快,林格倫收到出版社的回覆:“內容不合適。皮皮太怪了,不利於兒童教育。”
林格倫並沒有放棄,1945年,她用重新修訂過的故事參加了瑞典童書出版社Rabén & Sjögren舉辦的一場兒童文學寫作比賽。贏得了第一名。
於是,《長襪子皮皮》於1945年11月正式出版。

1945年首次出版的《長襪子皮皮》
“皮皮不是榜樣,是願望”
《長襪子皮皮》一經出版,立刻在瑞典引發了轟動。孩子們迅速愛上了皮皮,一些父母和老師卻感到不安,認為“皮皮是一個壞榜樣,她沒有接受過教育,書中的語言草率而低俗,整部作品非常不道德。”
在質疑面前,林格倫回應:“我不想寫一個聽話的女孩,我想寫一個孩子心裡希望成為的自己。“皮皮不是榜樣,是願望。她說出了孩子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長襪子皮皮》電視劇版劇照
皮皮誕生的年代,正值戰後歐洲社會思想轉型期,她的故事不僅引發了關於兒童教育的討論,也向當時的社會投下一枚“性別炸彈”。與那個年代主流推崇的乖巧、安靜、勤勞的淑女形象完全不同。皮皮力大無窮、財務獨立、敢懟警察、嘲笑大人,這些設定在當時無疑都是顛覆性的。
有男評論家嘲諷:”她不像個小姑娘,更像個怪物。”也有女校長在教育雜誌中寫道:“我們不應該給女孩樹立這種‘男性化’的楷模。”
面對這些評論,林格倫在一次公開訪談中回應:”如果一個強壯、自由、會笑的女孩讓你感到威脅,那問題不在她,而在你自己。”

《長襪子皮皮》電視劇版劇照
儘管成年人對“壞女孩”皮皮批評不斷,孩子們卻瘋狂喜歡上了這個大人眼中的“野孩子”。這種不需要大人講解、翻譯的兒童形象,正是孩子心中的理想朋友。
《長襪子皮皮》電視劇版劇照
《長襪子皮皮》面世不久,林格倫就不斷收到來自世界各地的孩子們的來信,有的說他們想住在“維拉·維倫古拉(皮皮的家)”,有的會問:“皮皮的猴子還好嗎?”也有向她傾述成長的煩惱、家庭的困惑,甚至有孩子說:“皮皮是我唯一的好朋友。”
林格倫一度每週收到幾百封信,其中不少信中還夾帶著糖果或者孩子送給皮皮的畫,她認真看待每一封孩子的來信,有時由出版社幫她整理,但大多數她都會親自回信,有時甚至會用皮皮的口吻回覆。
林格倫在給出版社的信中曾說:“我寫書是為了孩子們,也要聽孩子們說。我不想做高高在上的作家,我希望成為他們秘密世界的郵差。“後來,有幾位成為作家的瑞典人在採訪中說,他們小時候曾給林格倫寫信,收到回信後彷彿得到“人生的許可”,相信了自己能寫作、能幻想、甚至可以不按常理長大,他們都把林格倫的回信珍藏了一輩子。

1945年,第一個誕生在手稿上的皮皮。

林格倫的信集《親愛的孩子們》記錄了很多她給孩子們的回信,他們中有想成為皮皮的小女孩,有害怕上學的男孩,也有剛失去母親的女孩。有的時候,林格倫還會以皮皮的口吻和孩子對話。
親愛的瑪格麗塔:
你說你想像皮皮那樣從床上跳下來,不刷牙,不做功課,還擁有一匹馬和一隻會說話的猴子。
這聽起來很棒,但你知道嗎?皮皮每天晚上也會悄悄想念她媽媽,雖然她從來不承認。
如果你哪天決定不想當皮皮了,也沒有關係。做瑪格麗塔就已經很厲害了。
 ——林格倫,1953年
 親愛的尤恩:
你說學校像一座監獄。皮皮說她去過監獄,還教獄警跳舞,大家都很開心。
所以,你要不要也試著教老師跳舞?當然,我是說在腦子裡跳。
你坐在教室的椅子上,腦子裡卻可以在南海的船上、月亮上、或者維拉·維倫古拉的屋頂上。如果你想,我今晚可以讓皮皮去你夢裡,帶一塊煎餅。
 ——林格倫,1961年
親愛的莉娜:
我讀完你的信後,心裡好像下了一場很大的雪。你說你媽媽現在在天上了。
皮皮的媽媽也在天上,她常常坐在一朵雲上給皮皮打招呼。
我希望你的媽媽現在正在看你寫給我的信,並對你笑呢。
如果你很想她,就試著對著窗戶說話——風也許會把話帶過去。
 ——林格倫,1972年
親愛的海倫:
我聽說你也想養一隻猴子。太好了!但請記得給它穿褲子,猴子沒有褲子就亂跑,亂跑就會踢翻果醬罐!
我這兒剛把房頂修好,不然它又要跳上來了。
如果你學會用腳寫字,請告訴我,我一直想試試。
祝你今天至少吃三個煎餅!
 ——皮皮·維多利亞·魯爾加迪娜·克魯斯蒙塔那·長襪子
《長襪子皮皮》首次印刷上市後,僅僅數週就全部售罄,多次加印後,成為瑞典有史以來最暢銷的童書。如今,皮皮系列童書已經被翻譯超過100種語言,全系列銷量超過7000萬冊,這個數字還在不斷增長。
在林格倫的作品基礎上,皮皮還被改編為連環畫、廣播劇、電影、電視劇、動畫、舞臺劇等等不同的版本,皮皮不僅僅是瑞典的暢銷童書,也成為了瑞典的國家文化符號。瑞典不僅有以皮皮命名的街道、學校,還有專門的皮皮主題樂園,瑞典每年的新生女嬰中,“皮皮”都是最常見的暱稱之一。
在插畫師英格麗·萬·尼曼(Ingrid Vang Nyman)的筆下,紅頭髮辮子,滿臉雀斑,穿著一長一短襪子的皮皮形象也誕生了。林格倫對尼曼“創造”的皮皮非常滿意,她曾表示:“如果沒有英格麗的畫,皮皮可能不會走得這麼遠。”
1969年的電視劇版《長襪子皮皮》是至今最被廣泛認可的影視劇版本,與其他影視劇版皮皮不同的是,這部電視劇由林格倫親自編劇,人物性格和形象都更忠於原著。當時主演皮皮的女演員Inger Nilsson只有10歲,她的紅髮皮皮形象至今仍是全球最被熟知的版本,也是許多70-80年代小朋友的童年回憶。
《長襪子皮皮》裡的檸檬汁樹,位於瑞典小鎮Näs的維拉·維倫古拉花園裡,是鎮上現存的古老榆樹之一。這棵樹的樹幹是空心的,在故事中,皮皮、湯米和安妮卡在裡面發現了檸檬汁。
林格倫曾在 Näs 莊園(Näs Gård)度過許多時光,這裡也是她創作靈感的來源之一。
從“壞榜樣”到文化符號
皮皮的熱潮迅速擴散到整個北歐乃至全球,每到一個新國家,皮皮幾乎都會引發類似的反應:孩子們愛不釋手,大人們卻感到擔心。
面對批評與爭議,林格倫用溫和、堅定的方式回應:“皮皮有點奇怪,但她永遠不會欺負弱小;她從不服從愚蠢的命令,但她對朋友忠誠。”“我相信孩子應該看到一種可能性:你可以做你自己,而不只是被塑造成‘別人想要的孩子’。”
她的這種姿態,贏得了很多家長和教育者的認同。
1983年,為了回應中國孩子們對她作品的喜愛,林格倫通過出版社寫了一封信,她在信中寫道:“我從遙遠的北方瑞典,給你們寫這封信。這裡有一位瑞典姑娘,想和你們成為好朋友。她的名字叫長襪子皮皮。皮皮是一個不尋常的姑娘,她最不尋常之處是她非常強壯,全世界沒有一個警察有她那麼強壯,他能用手舉起一匹大馬。儘管她那麼強壯,但她並不盛氣凌人、高人一等,相反,她非常友善……”很多70-80後的孩子都曾在《長襪子皮皮》的書頁上讀到過這封信,不少人至今還記得:“每個孩子心裡,都有一個皮皮在成長。”
隨著社會的發展,到了1950年代末,人們對皮皮的觀感已經發生了巨大變化,皮皮被看作是“孩子擁有獨立人格”的象徵,她的形象開始進入教科書、郵票,甚至被國家兒童心理研究機構引用。而到了1970年代,瑞典兒童保護法修改時,還引用了林格倫“尊重兒童權利”的理念。

1971年,林格倫被授予瑞典學院金獎,瑞典文學院的這一決定在當時極具突破性,因為這是瑞典文學界第一次以最莊嚴的形式,承認兒童文學擁有和嚴肅文學一樣的高度。
瑞典文學院院士阿托爾·隆德克維斯特在頒獎儀式的致辭中說:“阿斯特麗德·林格倫的文字並非為了哄孩子安靜,而是為了喚醒他們的世界。”“林格倫讓我們意識到,童年不是‘長大前的等待’,而是一個完整的人生階段,值得被尊重。”
2002年,94歲的林格倫在斯德哥爾摩去世,瑞典為她舉行了國葬,為了紀念她,瑞典政府專門設立了林格倫紀念獎(Astrid Lindgren Memorial Award)
不同於傳統獎項通常頒給“寫得最好的一本書”,林格倫紀念獎表彰的是“終身貢獻”和“兒童文化推動力”。它不只是一個文學獎,更像一種“林格倫式價值”的傳遞。
林格倫的另一部作品《獅心兄弟》是關於兩兄弟的故事。
林格倫的丈夫去世後被葬在斯德哥爾摩的北方公墓,在去往那裡時,她注意到一塊墓碑,上面寫著兩個名叫Bernström的兄弟的名字,他們都英年早逝。她受到啟發,創作了《獅心兄弟》這本書。
從1945年誕生到今天,《長襪子皮皮》一直沒有“過時”,她依然活躍在包括兒童教育、性別平等、文學研究、大眾文化等多個領域,每一代小讀者都能從皮皮的故事中找到共鳴和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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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編輯:二郎   圖片編輯:yidan  
運營:小石 監製:Alg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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