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yings：
今天想跟你聊一個人：
杉菜。
前陣子，因為大 S 猝逝，我又重溫了一遍《流星花園》。
老實講，時隔多年再次走近“杉菜”這個角色，情緒是複雜的。
杉菜的底色跟大 S 本人太相近，看劇的時候總感覺能瞥見一角命運的互文。
但與此同時，我又時常能感覺到一絲“幸運”——
慶幸我們能在青春期，甚至更小的時候，就遇見過“杉菜”這樣的女生。
杉菜不是被細心呵護長大的女孩，就像她的名字寓意“雜草”一樣，
她家境不好，常被“踐踏”，遭遇過很多霸凌、貶損，
但從不服輸，不屈服，一直戰鬥，跟生活的惡意抗爭，跟自己惡劣的“生長土壤”鬥爭。
生活把杉菜打進泥裡，她就拼命向下紮根，努力把自己養好。
2001 年，《流星花園》播出時，當時流行的女主劇本是“被呵護”“被寵愛”。那被視作一種幸運。
但杉菜拋棄了這種敘事。
她為我們寫了一個全新的，有雜草般生命力的指令碼：
你不必在別人身上尋求庇護、渴求生長的土壤，
你可以不寄希望於自己成為一個更幸運的人，更被命運眷顧的人，
你可以靠自己活得茂盛。
我們很少能在偶像劇裡見到杉菜這樣“不好惹”的女主。
《流星花園》的經典 BGM 總在唱，“難以忘記初次見你，那雙迷人的眼睛。”
杉菜有一雙怎樣的眼睛？
倔強，不服輸，總是勁勁兒的，寫滿了不服氣；
遇到看不慣的事，或者被欺凌時，永遠第一時間瞪回去。
她在學校被同學孤立，瞪回去。
看著路過的始作俑者 F4，瞪回去。
被欺負她的同學追得筋疲力盡，不忘瞪回去。
被圍毆，打得頭破血流，吊著一口氣也要瞪回去。
聽到道明寺說要“加倍修理”自己，仍然直愣愣地瞪回去，眼底沒有恐懼。
不僅眼刀鋒利，還要亮明態度懟過去，絕不忍著。
學校對同學搞集體霸凌，連老師也參與其中。
聽到老師道貌岸然地在臺上講“良知”，杉菜不爽，直接拍桌子：
氣不過學校一團烏煙瘴氣，跑到天台上罵幾句：
朋友李真被 F4 推倒，對方拒不道歉還態度惡劣，說杉菜在展示“平民的廉價友情”，她衝到 F4 面前指著鼻子懟：
“像你們這種寄生蟲懂什麼友情。”
懟人的詞因人而施，推陳出新，不帶重樣兒的。
B 站上有人專門剪她的懟人合集純享版，看完通體舒暢，結節全消。
《流星花園》2001 年播出，杉菜的精神狀態領先了我們 24 年：
要反抗，別屈服，不爽就開懟，對生活伸出自己的利爪和鋒芒，亮明自己的態度——
“你們最好都不要惹我。”
看過《流星花園》的人都很難忘記杉菜在裡面的形象：
身板瘦瘦小小，但每天鬥志昂揚。
杉菜自己也形容，她在過一種“戰鬥的生活”，“每天隨時準備作戰”。
杉菜戰鬥第一式：正面迎敵，殺對方一個始料未及，也不給自己留退路。
在杉菜的學校，被 F4 貼紅紙條的人會預設成為全校霸凌的物件，沒人敢反抗。
杉菜被貼了紅紙條，她自己連夜也做了一張，第二天公然貼在了道明寺的腦門兒上。
“我要正式向你們宣戰。”
杉菜戰鬥第二式：用力地出拳，拳拳到肉，絕不手軟。
沒人能數清杉菜一共揍了多少次人。
看看她的經典姿勢：
夠不著，墊著腳、蹦起來也要揍。
杉菜戰鬥第三式：有仇當場就報，別拖。
同學百合騙杉菜去酒局，當眾給杉菜造黃謠。
杉菜直接回擊，倒了她一頭水，攪亂百合打算“釣凱子”的局。
杉菜被道明寺推倒在草坪，她爬起來土都沒拍，先當場還了一巴掌。
杉菜戰鬥第四式：仗或許打不贏，但氣勢不能輸，態度不能軟。
同學在她吃飯的桌子上塗滿膠水，杉菜胳膊被粘住動都不能動，看著都疼，但她還是能先回一句輕蔑的：
“老套。”
道明寺媽媽不同意他們來往，站在高高的樓梯上對杉菜冷嘲熱諷，說她是“不體面的人”。
杉菜直視她居高臨下的眼神，“我絕對不會輸給那雙冰冷的眼睛”。
上學唯一的交通工具摩托車被拖走，杉菜用抬高 180 分貝的聲音喊，“寄生蟲，把車還我”，上手直接搶車。
勢單力薄，但總要盡力一試。
被打得頭破血流滿身掛彩了，還能昂著頭反擊：
“我哪會輸給你們這些弱不禁風的大少爺”
“我告訴你們，你們的拳頭比蚊子還輕”
對杉菜而言，投降是不可能的，認輸是不可能的。
杉菜戰鬥第五式：最重要的是，不要逃跑。
老實講，杉菜在劇中遭遇的情況，換做別人早就“一躲了之”了。
但杉菜從來不躲。杉菜不會逃跑。
同學在晚會上造謠她墮過兩次胎。杉菜很氣，但她說：
“我偏要留在這裡，我才不會被他們氣跑。”
被偷拍照片貼到學校公告欄，流言紛傳說她跟酒吧 DJ 去賓館。
她知道學校明天有更多汙糟不堪的閒言碎語在等著她，但她還是決定要面對，不逃避。
“明天一定要去，如果不去的話，就好像我做錯事一樣。”
“我一定不會被打倒的。”
這次重溫有一條彈幕我印象很深：杉菜是一個真正的俠女。
她永遠充滿鬥志地跟他人的惡意做對抗，永遠撐著自己不倒下。
而杉菜的俠氣更在於，她的戰鬥從來不只是為了自己。
她會擋在朋友身前。
朋友受欺負，她第一時間去討回公道。
“我再告訴你一次，我要你收回給他（青和）的紅紙條。”
道明寺媽媽試圖透過壓迫杉菜朋友的方式逼二人分手，差點搞得好友小優的爸爸失業，青和的家裡破產。
杉菜生了全劇最大的一場氣，不同於平時的張牙舞爪，而是咬牙切齒到近乎平靜的憤怒：
“你比陰溝裡的老鼠還不如，你是一個最爛的人。”
杉菜總說自己是一棵雜草，
但雜草在生長和戰鬥時，也盡力將身邊人護佑在不太寬敞的葉片之下。
為自己，也為了繼續成為朋友們的一方廕庇，
杉菜會一直戰鬥下去。
杉菜之所以總是將自己武裝成戰鬥狀態，是因為她在所處的環境中，實在是個“異類”。
毫無疑問，杉菜是全劇最窮的人。
她是全校唯一一個騎摩托車上學的人，有豪車接送的同學路過她身邊還不忘下車嘲諷她一頓：
身邊每個同學介紹自己家產業都有一長串 title，放假回來第一件事就是在校門口展示名牌互相較勁。
杉菜的家庭條件普通，媽媽打零工，爸爸是一輩子沒升過職的普通員工，提起年輕時候的事就是“賣血維生”之類的窘迫事蹟。
全家省吃儉用才送她去“貴族”學校唸書。她自己上學之餘要打工賺零花錢。
劇裡幾乎每個人都貶低過她。
但杉菜從來不覺得自己低人一等。
她會坦率地說自己沒錢，
但不認為自己因此失去了交友的權利；
不認為自己因此失去了平等往來的權利；
“難道我們窮人連請客的資格都沒有嗎”
“你不要瞧不起人哦，雖然我只有一百五”
不認為自己因此失去了被嘲弄就生氣的權利；
道明寺說杉菜家比魚池還小，杉菜回懟：
“你家魚池養的都是死魚。”
也不認為自己必須接受別人的同情；
同學說要幫她出“高階酒會”的入場費，杉菜拒絕。
道明寺要出錢幫她付春假旅行去夏威夷的旅費，杉菜嗆回去：
“我幹嘛要你出錢啊。”
容貌焦慮、身材焦慮，更是不可能有的。
被人說“好像沒那麼可愛”，杉菜：
被傳授在酒吧“散發魅力”的經驗：
“重點是我們要站在光區底下，讓所有仰慕我們的人，看我們身上穿的名牌，還有我們火辣辣的身材啊。”
杉菜坦然：“這些我都沒有啊。”
杉菜在劇中有兩段最最高光時刻，我每次重溫都忍不住鼓掌。
一個是道明寺生日會，道明寺媽媽為了羞辱杉菜讓她當眾出糗，要求她表演鋼琴。
杉菜對著鋼琴一頓亂砸。
然後彈了《夢中的婚禮》，背了一段莎士比亞的《仲夏夜之夢》。
她站起來不帶任何羞怯地盯著全場等著看她笑話的人說：
“一個人的靈魂高貴還是低賤，難道只是看她會不會彈一段鋼琴，或是生在哪門哪戶，身上穿戴哪些品牌嗎？”
“會彈鋼琴有什麼了不起，我告訴你們，我就只會彈這一首，那又怎麼樣？”
還有一段是，杉菜懟上門挑釁的道明寺媽媽，
“我的世界不歡迎你，請你出去。”
身邊人都在拼命提醒她。但杉菜世界的遊戲規則，只能她自己定：
“那又怎麼樣，還不一樣都是人。”
在杉菜眼裡，沒有誰天生就更高貴，更沒有人可以凌駕在“我”的感受之上頤指氣使。
也正因為這種自尊，杉菜在愛情裡也始終葆有自我。
愛情開不開始，何時開始，由她決定；
對方誤解自己，杉菜會明說：“你道歉吧，你跟我道歉。”
詢問心意的時候，先問的是“你憑什麼覺得我喜歡你啊”，
而非“你為什麼會喜歡我”。
生活習慣出現分歧，杉菜：你也要嘗試我的生活方式。
道明寺揚言要徹底跟家裡決裂，“保護”杉菜時，她第一個拒絕：
在任何關係裡，杉菜都緊緊抓住那份“對等”的資格。
這種平等帶來的對自我的珍視，讓杉菜一次又一次確證：
雜草也很珍貴，是別人用再多錢都買不到的。
作為一個偶像劇的女主角，杉菜的人生手牌簡直壞透了。
沒有人想跟她互換。
被校園霸凌，是真的見血的那種，渾身是傷；
談戀愛，對方家裡百般不悅，什麼惡語惡招都拿來對付她；
父母都是好高騖遠的性格，送她去“貴族”學校是想攀龍附鳳，家裡一步登天；
家裡條件已經極差的情況下，爸爸去借了一百萬高利貸賭錢，把經濟狀況一度推向更為窘迫的境地。
但很奇怪，杉菜經常掛在嘴邊的話是，“沒關係啦”，“你放心啦”。
推著破車去學校，校工都看不下去了：
“怎麼啦，車子又壞啦？”
“對啊，不過沒關係啦。我等下下課自己來修一修就好了。”
被欺負得幾乎撐不下去的時候，看到前來關心的朋友，第一反應是扯出一個笑。
連失戀傷心難過的時候都在說：
小時候看不懂，杉菜總說“沒關係”的底氣到底來自哪裡？
直到看到嫉妒杉菜的朋友評價她：
大口吃飯，大步走路，大聲說話，就是杉菜所有“沒關係啦”的底氣。
她相信大步走起來、跑起來，總能邁出陰霾。
她相信高聲尖叫、大聲理論，雖然未必能把煩心事吵走，但至少讓自己心情舒朗。
她相信大口吃飯，就能一口一口把生活的搓磨消化掉。
然後再專心為一點日常的瑣事開心，直到生活真的“沒關係了”。
杉菜不是“不會脆弱”的人。她也會沮喪：
但她只會讓她的沮喪存續 3 分鐘，就能重新燃起鬥志：
“你們誰要欺負我就儘管放馬過來吧”
杉菜不會停在原地坐以待斃，自怨自艾。
一場籃球賽決定杉菜是否退學，她的隊伍完全沒勝算，身邊人都半放棄了，只有杉菜：
“我們光蹲在這裡也不是辦法，來練習吧。”
得知家裡欠了一百萬鉅款雪上加霜的時候，杉菜一滴眼淚也沒流，只是馬上決定：
“我看我還是自力救濟，得再去找另外一份工作了。”
奮力吆喝著賣蛋糕的時候，小優以為她在用工作麻痺自己失戀；
杉菜想的是：好好賣蛋糕，讓老闆發獎金，先還債。
杉菜不等待別人來救。“自力救濟”，是杉菜人生的主題。
她經常鼓勵身邊人：
但杉菜的希望，只源於她自己。
生長的土壤貧瘠，雜草終歸是靠自己長出茂盛的根系。
劇中最懂杉菜的人，不是道明寺和花澤類，而是學姐滕堂靜。
她評價杉菜，是“在荒野中生存的widelia”，
“是一種小黃花，很小，可是生命力卻很強，到處都可以存活，到處都看得見”
“不管到哪裡，它都可以成長，可以迎著風，開著花”
很多人歸類杉菜是“雜草型”女主，說這類女主是你“只是看著她認真生活，就會愛上她”。
她出身草根，有頑強的生命力，一生自尊，一生戰鬥。
生命不以高度而是韌度來衡量。可以不投降，不認輸，陷落在泥裡就紮根向下生長，長得茂盛。
看劇的時候我總在想，為什麼杉菜這種“雜草型”女主這麼多年仍然能觸動我們？
或許是因為，她曾帶給我們一種篤定的“相信”——
相信自己可以扛過生活的風浪，相信自己能不對生活投降，相信自己不會輸。
不輸給惡意，不輸給生活揮來的拳頭，不輸給人生髮給你的一把稀爛的手牌。
2025 年，《流星花園》播出 24 年，看偶像劇長大的一代人步入迷惘的 30+，而賦予“杉菜”角色核心的演員大 S 在經歷了苦澀又爽利的一生後，意外離世，最終選擇樹葬。
這是在戲外的另一重互文，也是我們與杉菜的遙相呼應——
雜草紮根，雜草生長，雜草困頓，雜草與萬物抗爭；
而雜草終會長成一棵在風中搖曳的樹。
撰稿：三花
設計：路遙
晚禱時刻
像雜草杉菜一樣活，
長出自己茂盛的根系，
去春天發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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