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6月21日晚,上海國際電影節金爵獎頒獎典禮落下帷幕。儘管距離閉幕還有一天,但在禮畢時看著手捧獎盃喜悅的影人們,彷彿我的電影節之旅也宣告結束。我發出了最新的稿件,和獲獎的演員合了影,與這些日子每天見面的組委會小夥伴道了別,然後走向上海大劇院不遠處的大光明電影院,看看那裡是否依然燈火通明。

是的,在明星、媒體、電影產業光鮮之外,影迷和觀眾,依然是上海電影節最主要的參與者。他們在夜晚10點還在準備觀看下一場電影,上一場結束的人還在等候即將走出影廳的長澤雅美。有人豎起了“馬拉松放映”的牌子等著和陌生人一同看完《新世紀福音戰士》,而我記住了他們幸福欣喜的臉龐,在2025年的6月,再一次度過這美妙的節日。
上海,無愧“電影之城”;上海國際電影節,是中國影迷的盛宴。

更多元的影片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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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是世界電影誕生130週年、中國電影誕生120週年。自1993年創辦以來,上影節至今已舉辦至第27屆。作為中國唯一一個A類國際電影節,如何展現它的定位和視野,備受影迷期待。
本屆金爵獎評選和國際影片全球徵片收到來自119個國家和地區的3900餘部影片。報名,創歷史新高。28個國家和地區的49部參賽作品進入主競賽、亞洲新人、動畫片、紀錄片、短片五大單元的評選。
金爵獎主競賽單元的12部作品,可以看作整部電影節交響曲的基調。巴西的《風暴》、智利的《霧散之後》、阿根廷的《越境重生》,首次有3部拉美國家影片進入主競賽單元,展現了不同於主流電影的敘事藝術。而華語片也有3部作品入圍,分別是曹保平的《脫韁者也》、仇晟的第二部長片《比如父子》、王通的長片首作《長夜將盡》,可見華語片求新求變的創作氛圍。

《黑,紅,黃》劇照
來自吉爾吉斯斯坦導演阿剋夫·阿布德卡雷科夫的《黑,紅,黃》摘得金爵獎最佳影片,其突出的東方美學風格,將一個90年代手工地毯織女的愛情故事,表現得剋制而靜謐,雋永而深沉。日本影片《夏日沙上》和中國影片《長夜將盡》獲得評委會大獎,它們也分別將日常細膩的東方美學融入不同敘事型別,創作出了新的時代故事。

《長夜將盡》劇照
主競賽單元開票即售罄,凸顯了電影節評選的風向標引領作用。而在其他展映單元,本次電影節選片也帶來了更多驚喜。
“戛納零時差”單元,彙集了《雷諾阿》《遠山淡影》《國寶》等新鮮重磅影片,與國際影展同步。“和合共生:中外電影的百年共振”單元,不再簡單以導演作為經典作品展陳條件,而是更強調中外經典電影之間的對照和呼應,它們如何以電影這種藝術形式共同反映社會思潮、實現技術上的革新,形成遙遠的“對話”。隨著電影院在年輕一代被用於更多元的影像體驗,上影節也將《就是這樣》等演唱會電影、音樂會電影等多種形式的影像內容引入,強調電影院的社交情緒價值。VR是新的切入口,《石像往事》《影院往事》《瀑布中的義大利影史》等3部影片,首次以VR作品進入上影節展映單元,給影迷們帶來全新的視聽體驗。

更直接的創作者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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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屆上影節如果說要有什麼特別優待影迷之處,我想更多與創作者的互動和交流,無疑是它的閃亮經驗。
以上影節標誌性的“大師班”活動為例,今年特別請來朱賽佩·託納多雷、陳可辛兩位著名電影導演,走進電影院與千人影迷講述他們的創作經歷。儘管託納多雷的《天堂電影院》已是無數影迷看了無數遍的心中摯愛,但在上海影城SHO大廳和幾百名觀眾再次觀看,並在映後能與作者直接交流,聆聽託納多雷的講述,依然是絕妙的迷影體驗。

而陳可辛在本次影展上,除了有《甜蜜蜜》《如果·愛》等舊作重映,也帶來了明星雲集的新作《醬園弄·懸案》作為電影節開幕影片。在《投名狀》的映後交流上,擅長商業片運作的陳導分享了他敏銳和漸趨成熟的製作經驗,對於今日華語片觀眾而言,不失為一次集體回望。

此外,本屆上影節還特別策劃了100場左右的觀眾見面會,覆蓋絕大部分展映單元,給影迷們帶來驚喜的“開盲盒”感。例如6月15日《翠湖》首映之後,觀眾都沒有預料到全體主創會來到現場和大家交流。首次拍長片就入圍“亞洲新人單元”的卞灼導演,還帶來了他的昆明一家人——整個家族為支援這部影片的創作付出,他們也有直接與觀眾面對面的機會,共同慶祝作品的“誕生”。

作為媒體也是影迷參與的我,也獲得了更多與主競賽單元、亞洲新人單元評委對話的機會。越南導演範天安,講述了他從婚禮攝影師轉做電影《金色繭房》的經歷。日本導演三宅唱,說如果要拍一部關於上海的電影,他會拍上海的樹。中國演員詠梅,她的日常生活很簡單,家務和閱讀就是對她最大的滋養。吉爾吉斯斯坦導演阿剋夫·阿布德卡雷科夫,他說首次參賽入圍也很緊張,吉爾吉斯斯坦村莊的道路就是那樣窄,他們的人民就是喜歡拍照、唱歌,他記錄的就是真實的樣子。

除卻明星的光環,導演、演員或者電影行業的各個工種,他們與觀眾交流時,也是一個普通的人,說著內心的感受。只不過有人不善言辭、更擅長用影像表達,於是你看到那些鮮活的畫面,即使無言,也能撬動你久遠的記憶,發出遙遠的心靈共振。
當託納多雷映後有一位女影迷問,《天堂電影院》託託的離開和《海上鋼琴師》1900的留下是不是都是正確的選擇,我也由衷感謝她問出了這樣精彩的問題——原來我們看電影,都是為了解答心中的疑問。而與影人面對面的交流,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確認。
更熱烈的迷影氛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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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上影節的深入人心,一些慣例也早就在影迷心中成了城市生活的儀式。
比如開票日前,把想看的電影加入售票app“日程”,計算不同影院之間的交通用時,是一個影迷的必修課。
熱門的大師經典作自不必說,開票即售罄。但令人豔羨或另眼相待的是影迷自己刁鑽的選片品味,在某個冷門的影院發現某場無人問津卻極為好看的電影,不失為一種驕傲的自我滿足。

上海影城大廳
不過,有趣的當然是看看周圍的人——誰和你同在一個電影院,看著同樣讓你感興趣的“新浪潮”或已故的大師,是和這座城市的不期而遇。例如天山電影院《巴里·林登》超長3小時那場,坐在我旁邊的就是一位老人,早早來到影院準備超長放映。MOViE MOViE影城《醬園弄·懸案》的首映,我的鄰座是一對老年閨蜜。她們打扮精緻,美美地與民國報紙般的電影物料合影,期待映後能遇到章子怡。在“新浪潮”導演特呂弗《柔膚》的晚8點40場,濱江CMG影城外等著幾位法國影迷,閒散,愜意,慢慢度過電影開場前的空隙時光。恍惚之間,我們因為電影交換了時空,共同進入1960年代,感受一場心跳加速的黑色幽默。

據統計,截至6月20日晚8點,上影節觀影人次48.4萬,29.8%的外地來滬影迷中,來自蘇州、杭州、北京的影迷數量分列前三位。觀眾中絕大部分是年輕人,19-35歲年齡段的觀眾佔比76.39%。新聞裡的資料告訴我們,雖然平日裡電影院門庭冷落,但有了好的電影,年輕人依然不管不顧,或遠道而來,或守至清晨,只為一場情緒的狂歡。
不要以為短影片、短劇已經徹底佔有了他們,當你看到這3場馬拉松放映人們趨之若鶩——大衛·林奇作品《橡皮頭》《妖夜慌蹤》《穆赫蘭道》聯映、《新世紀福音戰士劇場版:序、破、Q、終》聯映以及紀錄片《浩劫》,放映時長為6到9小時。你會深深地感慨,只要電影很酷,看電影也依然很酷。

43家影院,71個國家和地區的400多部影片,在上海的6月,給人們帶來超時空體驗。電影是延長的或你未曾體驗的生命,在真人的演繹中,在動畫的模擬中,在自然和動物靜靜的講述中,給你帶來從未有過的驚心動魄。
觀看主競賽單元的10部影片時,我被《風暴》中的巴西女人、《被記住事物的氣味》中的葡萄牙老人、《長夜將盡》中的中年男人和女人打動,像以往看每一部讓我心動的影片,在黑暗中流淚,是感受的釋放,與遠處人們的擊掌共鳴。

金爵獎閉幕式之後,我繞人民廣場一圈,從大光明電影院又兜去了大沽路。那裡很多年前曾是音像店雲集的小馬路,在我初到上海的那些年,給我帶來私人的電影教育。
如今,音像店早已不在,都成了深夜食堂或小酒館。我走進年輕人云集的那家,人們喝著好喝的精釀啤酒聊著天,投屏上正放著費里尼的電影《甜蜜的生活》。

電影之城,無聲無息,浸潤人們的生活。即使作為一種背景音,它也帶來了特別的質感,將長夜化作一場浪漫儀式。無數個看完電影的夜晚,我走出影院,看到人們臉上幸福而悵然的表情,我想這就是我們需要藝術的理由,在日常得到超於日常的體驗——那90分鐘、120分鐘,濃縮了你的一段時空記憶。

六月,這場盛會已經結束。期待下一次邂逅,電影的盛宴。


作者 | 李婧
自由撰稿人
排版 | 汪津民
「注:本文部分圖片來源於豆瓣及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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