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新聞記者 程婷 實習生 曹辰
2月4日深夜，地圖導航仍顯示，武漢往西大片交通路網呈現出代表道路擁堵的紅色。其中，許廣高速、滬渝高速、滬蓉高速、京港澳高速等路段紅得格外顯眼。
紅線之中，是一輛輛行駛在被冰雪覆蓋的高速上的車，裡面載著期盼回家過年的人們。
這些人中，就有楊琳一家。原本600多公里、正常只需約7小時的湖北省內歸家之路，楊琳一家出發24小時後，只走了136公里，距離老家還有522公里。直至4日深夜，楊琳一家的車仍在駛向滬蓉高速的路上，緩慢向家的方向前進。
這注定是一趟艱難的歸途。
“24小時在高速上開了136公里”
2月3日晚7點多，楊琳夫婦倆帶著兩個孩子，從湖北武漢開車上滬渝高速，目的地是600多公里外的家鄉——湖北恩施。
如果不出意外，楊琳一家四口7個小時左右就能到家。
然而，由於凍雨、暴雪接連上場，覆蓋著冰雪的高速變得擁堵難行。他們上高速行駛了約80公里後開始堵車。大約從2月3日晚 8 點鐘到2月4日早上10 點，高速路一直處於擁堵停滯狀態。
“我們的車被迫不停地起、停，大多數時候是熄火狀態。因為有時長時間一步也沒動，我們就開空調取暖，但是也很冷。”楊琳告訴澎湃新聞，出門時，導航預估受雨雪天氣影響，楊琳一家回恩施的車程大約會延長至10小時——只是比平時需要多花大概3小時。加上車上帶的行李比較多，他們只准備了必須的晚餐。等他們感覺情況不妙後，才意識到車上的食物和水都準備不足。
“我們最開始堵車的位置在滬渝高速上距離仙桃城 30 公里的地方，相當於這30公里堵了十幾個小時。”楊琳回憶，2月3日晚10點左右，堵在路上的很多車已經熄火打算做攻堅戰。他們在車裡聽到最多的是類似於小冰雹砸在車上的聲音。3日一整晚上都是這個聲音。
2月3日晚，楊琳的車停在高速上沒動，2月4日凌晨五點半左右，她下車拍攝了夜裡落到車上和輪胎上的積雪。受訪者 供圖
當晚，楊琳夫婦預感情況不好，就下車往前後走動，看哪些車燈還沒有關，就上前去問能不能賣給他們一些水或者是吃的。
“有位大哥給了我兩瓶水，但沒收錢。”楊琳說，路上遇到困難，大家開始互幫互助，遇到在雪中走不動的車，楊琳一家也下車幫忙推車、抬車。另一個大問題是，在高速上沒辦法上廁所。“一開始硬憋，後來實在憋不住了，只能在高速上的雪地裡就地解決。”
堵車期間，楊琳打了湖北當地的市長熱線和湖北省高速公路報警救援電話，但是很難接通。4日上午大約10 點，他們發現有道路救援車經過，於是開始跟著道路救援車往前緩慢行駛。
4日下午，考慮到一路上太堵，楊琳一家開車下了滬渝高速，轉為走從仙桃到天門的天仙大道。
從武漢出發24小時後的2月4日晚上，楊琳一家的車只行駛了136公里，距離恩施老家還有522公里。
到天門後，楊琳一家從348國道轉247省道，再轉026鄉道、234國道，往滬蓉高速駛去。
4日晚上約10點時，楊琳告訴澎湃新聞，“我們的車剛剛被追尾了。目前還沒上滬蓉高速，正在348國道上走，路面結冰非常滑，我們的車帶了防滑鏈，跑30碼，不堵車。”
看著導航上顯示，滬渝高速從仙桃到荊州一帶還是紅線，逐漸脫離“堵海”的楊琳感嘆，“堵得像亂麻，不知道今晚又有多少人堵在滬渝高速上。”
楊琳等路上的車主見有車走不動，上前幫忙。受訪者 供圖
“高速收費站員工休息時間也在剷雪”
受凍雨、大雪天氣影響，這幾天湖北省內多條高速通行緩慢，不少人的春節歸途漫漫。
微博上一名網友告訴澎湃新聞，她和父母從江蘇南京開車回湖北荊州，一路上雪太大，走了40小時，直到2月5日凌晨才到荊州。
網上也有很多貼文和影片提到，人在歸鄉途中，車堵在高速路上，“寸步難行”。艱難前行中的車主們抱怨，為什麼沒有給道路除冰雪？
2月4日，在滬渝高速上湖北某高速收費站工作的宋敏告訴澎湃新聞，春運遇到特殊天氣，其實高速交警一直忙得沒停，高速收費站的員工休息時間也在收費站附近幫忙剷雪。
“凍雨從小年那天開始下，對滬渝高速影響比較大，路面很難行車了。”宋敏說，高速收費站一直沒停止工作，每天都在等高速交警的通知。考慮到春運車流量比較大，天氣也不好，不能讓司機長時間滯留，所以鏟雪車作業後，稍微開出一條能走的路了，高速交警就會通知收費站放行車輛。如果天氣又不好了，路面又難走了，高速交就會又通知收費站封路，因此車輛放行是一點一點進行的。
“這幾天其實捱罵比較多。我這幾天在網上看到，很多人不太瞭解凍雨，說路上除雪不積極，經常罵湖北高速不作為。”宋敏對此解釋，很多人可能不知道，下凍雨時路面會結冰，硬邦邦的，撒除雪劑之後一下雨又凍住了，很難及時把路面清開出來。很多相關工作人員都沒有休息，在努力地開路，想讓大家儘快上高速回家。
宋敏所在的高速收費站這幾天只保留一個人在收費亭工作，其他員工全部在外面除雪，以及為路上的司機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幫助，比如幫忙打熱水或者泡個面，再或者幫查可通行的路線，或是附近的酒店，等等。
宋敏本人還在網上發帖，表示自己可以幫助滯留在高速路上的旅客，比如幫忙帶一些生活必需的用品。
“因為我們經常看到通知，知道這幾天湖北天氣糟糕，高速入口有時會長時間處於封閉狀態。我想，有很多人可能沒有經驗，車上帶的物資不太夠。”宋敏解釋。
宋敏希望，大家能夠多一些相互理解、相互幫助，共同度過困難時刻，平平安安回家過春節。
“全力保障交通暢通”
連日來，應急管理部門也一直統籌協調應對本輪災害風險。
1月29日，湖北省應急管理廳釋出的災害風險提示，受強冷空氣影響，2月1日至6日，湖北全省將出現今冬最強大範圍寒潮、低溫雨雪冰凍天氣，降水相態複雜，有雨夾雪、凍雨、純雪，最高氣溫降至－2～3℃，最低氣溫降至－5～0℃、山區在－10℃左右，1日至3日偏北陣風7到9級。其中2月2日至3日，雨雪強度增強，範圍維持並略為東擴。同時，此次低溫雨雪冰凍天氣範圍廣、時間長、相態複雜。各地各部門要紮實做好應對低溫、大風、雨雪冰凍等極端天氣的各項準備。
2月3日，鑑於1月31日以來，中東部地區持續出現大範圍雨雪冰凍天氣，且此次雨雪過程量大、相態複雜、凍雨範圍廣，並正值春節前返鄉出行高峰期，應急管理部決定於當日10時將針對湖北、安徽兩省的低溫雨雪冰凍災害IV級應急響應提升至III級，要求相關地區密切關注天氣變化，加強組織領導和統籌協調，發揮減災委或專項指揮機構牽頭抓總作用，強化聯合會商研判和部門協調聯動，加強搶險救援力量、物資預置和調派，細緻做好救災救助各項工作，全力應對處置突發險情災情，嚴防人員傷亡和重大財產損失。
同時，國家防災減災救災委員會辦公室、應急管理部根據災害影響和地方救災工作需要，會同國家糧食和物資儲備局向湖北、安徽兩省共調撥棉大衣、棉被等4萬件中央救災物資，支援地方做好低溫雨雪冰凍天氣受災群眾救災救助工作。
2月4日，國家防災減災救災委員會辦公室、應急管理部與中國氣象局、公安部、交通運輸部、國家能源局繼續組織聯合會商。會商強調，要做好路面積雪或結冰的清除工作，重點做好跨省路段、橋樑，公路坡道、彎道、山道等高風險部位的巡查排險，全力保障交通暢通；要協同開展跨區域車輛分流和人員疏導，避免出現大量車輛人員長時間滯留情況。
此外，國家防災減災救災委員會辦公室、應急管理部發揮統籌協調作用，及時會同公安、交通運輸等部門協調湖北、湖南省減災委員會辦公室，妥善處置二廣高速湖北、湖南交界處車輛擁堵情況，採取警車開道、分批放行等方式疏導恢復交通；落實跨省區鏟冰除雪工程救援隊伍10支500人、航空救援力量直升機19架，指導協調安徽、湖北兩省應急管理廳對接駐地中央企業工程搶險力量20支1600餘人。
目前，應急管理部維持針對安徽、湖北兩省的低溫雨雪冰凍災害三級應急響應，此前國家防災減災救災委員會辦公室派出的4個工作組也繼續在湖北、安徽、貴州、山東四省一線協助指導防範應對工作。
（應受訪者要求 楊琳、宋敏為化名）
本期資深編輯 周玉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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