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愛人:就因為一場離婚案,她被判替夫還債400萬|親密之訴07

大家好,我是陳拙。
這兩天正在追一熱門離婚綜藝。說了你們就懂——
有三對夫妻會在攝像機前,把尊嚴、隱私,以及雞飛狗跳的婚姻生活,展示給全國人看。
並在一段18天的旅行裡,判斷是否繼續在一起。
我的新律師作者楊千金,也跟我一起看了這綜藝。她說,別看這些嘉賓18天就決定離婚,在很多普通人身上,決定離婚的過程會很漫長,可能是幾年,甚至一輩子。
今天她講得就是一個長達4年的離婚故事,它也比綜藝更殘酷。
哪怕夫妻常年分居,對方卻依然可以隔空搶走孩子、房子、甚至讓你揹負不屬於你的負債。
這是一場將近1800天消耗戰役,很冷酷,很扎心,但它也許能提醒更多朋友,在一段親密關係裡,該規避什麼、注意什麼。以保護自己,免受傷害。
12月31日,跨年夜。沈婷度過了人生中最痛苦的一晚。
夜裡11點,加班到身心俱疲的沈婷終於回到了家,那是位於北京的價值千萬元的別墅。從法律上講,那裡是她的家;從內心深處自問,沈婷的家就快崩塌了。
此時孩子們已入睡,丈夫周圖正在一樓客廳喝酒。
周圖剛從山西回來,打算陪孩子們過元旦。他們夫婦平時聚少離多,半年來經常大半夜在微信上掰扯離婚的事情,始終沒有結果。
這一天,沈婷終於等來了面對周圖、面對離婚的機會。
她又拖著疲憊的身體下樓,討論半年前自己提出的離婚方案:兩個孩子必須跟著自己,這棟價值千萬的別墅對半分割,從親戚和父母那兒借的買房錢對半分擔。
她還告訴周圖,他在外面做生意借的400萬貸款得自己負責。
果不其然,爭吵仍在繼續拿起易拉罐狠狠地砸向沈婷的額頭。
那一刻,沈婷感到了強烈的羞辱和恐懼。她立馬報警,逃往樓上。熟睡中的孩子們被吵醒,大哭著叫媽媽。
新年第一天,疼了十多個小時的沈婷決定去醫院驗傷治療。她的上唇、左肩有多處軟組織損傷,疼痛持續了十來個小時。
沈婷終於下定決心,放棄好聚好散的可能,儘快找律師起草離婚協議。
她要離開這個男人,離開這個家,願賭服輸地向自己錯誤的婚姻說再見。
沈婷知道這很難。只是不知道,自己還要再熬4年10個月。
沈婷正式委託我們律所一年半後,她的案子轉到了我的手裡。
周圖的態度十分強硬,而渴望離婚的沈婷,還在天真地相信這個男人的承諾。
正式見面的那天,沈婷在律所辦公樓的大堂等我。她懷裡抱著一打材料,時不時吸兩口電子煙。從外表看,她扎高馬尾、一身休閒裝、背雙肩包,是典型的北京大妞,不像個猶豫不決的人。
我帶沈婷到會議室,她自然地坐在我右手邊,手摩挲著材料身體朝我微傾。她長得真好看,雖然沒化妝,而且看上去有點上火。但是她有一雙大眼睛、鵝蛋臉,五官比例很精緻。
沈婷只是想要離個婚,帶走兩個孩子,對半分家產。
然而周圖不同意,他不想獨自還做生意欠下的400萬元,而且還想要帶走一個孩子。
沈婷的第一位律師和周圖打電話,結果被罵了個狗血淋頭。沈婷沒想到律師會敗下陣來,找了第二位律師,可新律師太過強勢,完全不聽她的想法,案子一直拖到律師離職。
我是沈婷的第三位律師。
見面前,我看了已有的案卷:沈婷36歲,北京人,在事業單位上班。周圖快50歲了,老家在內蒙,是一家創業公司的老闆。他們結婚8年,大兒子6歲,小兒子剛滿2歲。
我直截了當地問沈婷:“你怎麼不起訴離婚?”
她說周圖一直在保證:只要離婚協議公平,就會立刻離婚,絕不拖延。
其實沈婷早點起訴離婚才對。跨年夜的那場家暴,沈婷已經掌握了報警記錄和病歷,微信聊天中有周圖發給她的道歉,他說自己對沈婷的行為“不爺們”。
沈婷念及感情,覺得沒必要起訴。她覺得自己能說服周圖,和他一起找到公平的方案。
在我看來,這就是沈婷的天真。
他們兩個人之間根本沒協商的餘地,沈婷論對錯,而周圖只看利益。
我明確告訴沈婷,周圖想要的公平只是遮掩自己窮於算計的說辭——他肯定是不願意償還自己做生意欠下的400萬,他就是要沈婷替他還一半,想要離婚就得扒層皮。
另外,他為什麼堅持要帶走一個孩子?
因為他快50了,肯定會考慮養兒防老的問題。不管最後能不能爭到兒子的撫養權,他至少也要做做樣子,爭取給兒子們留下好印象。否則老了以後誰來照看他?
當然,孩子和貸款,周圖在討論到後者的時候態度更加強勢,這筆錢真要自己還就肉疼了。
初夏下午三點,陽光照得會議室無比燥熱。沈婷在講述時漸漸變得焦躁,而我一邊分析她的婚姻情況,一邊注意到,她緊緊攥著電子煙,終於忍不住又抽了起來。
一再向陌生人講述自己不堪的經歷,對任何一個體面的人來說,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我給她說:“如果堅持離婚,先在法院起訴,請求解除婚姻關係和確定撫養權歸屬。至於債務可以容後考慮。”
當然,這一切都要看沈婷自己的決心到底有多強烈。
沈婷轉過頭來,認真地說:“這個婚我必須離。”
我經手過不少離婚糾紛案,沒想過周圖這個人會有多奇葩,導致我一開始就低估了案子難度。
沈婷剛邁出訴訟的第一步,就被攔住了。北京的法院居然不受理。
立案庭法官只看了一眼檔案,就都甩回來了,理由是證明不了周圖的“經常居住地”在北京。從朝陽法院到海淀法院,沈婷得到的都是這個結果。
他們在北京購房且居住超過9年,事實上符合起訴前經常居住滿一年的條件。但他們的別墅登記在沈婷個人名下,不能給周圖做證明。
沈婷找過居委會,對方不給開證明。她又去找物業,物業只同意給沈婷出一個在小區居住滿一年的證明,但周圖不行。物業經理說沒怎麼見過周圖,開不了。
沈婷纏著物業經理磨了兩天,我又陪著她一起去做工作,就是不行。沈婷很生氣:“這是什麼破規定!離婚怎麼那麼難!”
我勸她:“物業不給你開也沒辦法,投訴也不一定有效果。咱們不如曲線救國。”
現在的情況,要起訴周圖應在他的戶籍地或經常居住地起訴。他老家在內蒙,那邊我們人生地不熟,不便於開展工作,但是可以網上立案,有一定機會,因為管轄問題移送回北京這邊。
在北京立案失敗的那天,我和沈婷開車行駛在川流不息的高架橋上。下午三四點的太陽依然很曬,被陽光籠罩的沈婷情緒緊張。我一邊看她和周圖的聊天記錄,一邊和她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漸漸的我感覺到,沈婷似乎很在意我的動作,而且說話的語氣也越來越焦躁。
我好奇她為什麼那麼緊張,還沒等到她的回答,我就翻到了周圖發給沈婷的私密照片,以及威脅沈婷的話語。
我能感覺到沈婷在盯著自己,知道她不想讓我看到這個事情,就趕緊劃過了這段聊天記錄。
車開下了高架橋,沈婷才緩過神來。她打算告訴我事情的全貌。
當時沈婷對周圖的感情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周圖終於回到北京,想緩和氣氛。其間他們發生了性關係。那天晚上,沈婷意識到身體關係不再是她想要的了,這段婚姻從內到外都走到了盡頭,“我當時心已經涼了”。
周圖一定有相同的想法,而且比沈婷早。就是在那天晚上,周圖偷拍了沈婷的私密照片。
周圖對沈婷的威脅不止於此,他說沈婷才是過錯方,因為沈婷“出軌”,物件是一名女性。周圖給沈婷發了行車記錄儀的影片錄音,內容是沈婷和那個女性在聊天:她們希望在一起。
沈婷的意思是:自己當時對男人失望了,只能向同性朋友傾訴,沒有任何出軌行為。
告別時,沈婷要考慮一下在周圖老家網上立案的事情。我安慰了她一會兒,沒有讓她趕緊做出決定。
第二天她同意了這個方案。網上立案成功後,我們等了兩個月。內蒙那邊的法院來電話說已聯絡周圖,明確他的經常居住地在北京,案件要移送回北京了。
結婚容易離婚難,在這個時候體現的特別明顯。案子從內蒙回到北京,只是很小的第一步,之後還要走4個月的程式。
後來回想我和沈婷邁出的第一步,當時只以為萬事開頭難,沒想到往後的每一步都很難。
等待的過程中,我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需要和沈婷確定——兩個孩子的撫養權。
一個人三十多歲的女人,月工資一萬多,獨自在北京撫養兩個男孩到成年,這個負擔會非常重。
她真的想好了嗎?我不確定開庭的時候她是否會反悔。
我不懷疑母親對孩子的愛,但現實問題不得不考慮,如果將來她要再婚,兩個孩子會讓她的選擇餘地非常小。
我再次把沈婷請到律所,那時我們已經認識半年了。沈婷直接坐在我旁邊的椅子上,叫了我一聲楊律師,準備坦誠地溝通。
我做好了她反悔的準備,即便她一個孩子都不想要,我也得在情緒上接住她。
沈婷的意思很清楚,周圖這個父親對兩個孩子而言: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人。
周圖的事業一直不順,婚前周圖跳過幾次槽,都沒有找到心儀的工作。婚後,周圖被辭退了。當時沈婷的父親是個小領導,幫忙介紹了幾單小業務。周圖以此為契機,開始了創業。
2014年,沈婷懷了大兒子,周圖以創業為由天天不著家。沈婷生完老大患了產後抑鬱症,而周圖依然很少回家,有時候凌晨三、四點回來,睡到第二天下午兩點,洗個澡又出去了。
沈婷一問周圖在忙什麼,他就說忙著談生意。他們像黑白班換崗的同事一樣,在家頂多打個照面,交流的機會很少。即便周圖想坐下來聊聊,張嘴談的也是事業和男人的壓力,根本意識不到沈婷獨自照顧孩子的艱辛。
即使是這樣的溝通,發生的頻率也變得越來越低。沈婷守著千萬別墅,獨自陪伴孩子長大。
2018年,在自己父母的支援下,沈婷懷了二兒子。家裡很多事都是沈婷和兩位老人在負擔。他們出錢補貼沈婷請保姆,沒事兒就會幫忙帶孩子。
當時沈婷孕吐反應特別大,因為酮症酸中毒住院,後期還檢查出胎盤會隨時早剝。本來一直在私立醫院做產檢,因為情況嚴重,沈婷轉到一家更有經驗的公立醫院治療。
二兒子七個半月就出生了,心臟有問題。之後就是不停地跑醫院、做檢查、研究新生兒保險。
發生這些事情時,周圖都在北京。他就是個甩手掌櫃,連線送老大上下學都做不到。
2019年剛開年,周圖跟沈婷說自己山西那邊的生意有了點成果,想趁著老二出生再奮鬥一把,將來承擔更多的家庭責任。
沈婷不同意,人在北京都快依靠不上了,更何況去外地。她和周圖大吵了一架,第二天周圖打包了自己所有的行李、生活用品,甚至是家裡的微波爐,開著悍馬車就走了。
一開始,周圖說一週回來一趟,後來一兩個月回一次家,再後來回來的次數更少了。2019年愚人節那天,沈婷反應過來,自己好像被騙了。周圖編造了一個巨大的謊言,他好像出軌了,在外面還有個家。
但是沈婷沒有證據。
沈婷給我講這些的時候,我們已經從會議室換到了律所樓下的西餐廳吃午飯。她點了一份豬排飯,十分鐘就吃完了。
這頓飯我吃了很久,但吃得很少。我體會到一位女性全心全意的付出和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我問她:“真的已經到頭了嗎?他求和呢?不能繼續忍受了嗎?”
訴訟離婚有很多當事人會在過程中撤訴,有情感因素也有其他原因,雖然問題比較尖銳,但我必須確定沈婷真的想好了。
我要知道她的決心。
沈婷把杯子裡的冰可樂吸光:“我理解、包容他太久了。七年時間,把我的愛和情感掏空了。沒有一點了你知道麼!”
我想勸沈婷別太激動,她又丟出來一個不得不讓人激動的“炸彈”——周圖打孩子。
那次周圖難得回北京陪孩子,看著大兒子寫作業。因為一道題計算了很長時間,周圖覺得孩子磨洋工,打了屁股。孩子沒敢和任何人說,過了兩天去姥姥家,換衣服的時候才露出了屁股上一塊塊淤青。
沈婷氣壞了,這孩子從小沒捱過打,她立馬就聯絡周圖發出警告。沈婷給我看了孩子受傷的照片,觸目驚心,更像是情緒發洩的結果。如果是我,也不放心孩子跟著周圖。
沈婷無論如何都會爭取兩個孩子的撫養權,否則她會日日擔驚受怕。
周圖剛去山西創業的時候,沈婷還會安排孩子過去住幾天。她每次透過周圖找孩子都找不到,一問就是員工或者朋友在幫忙照看。周圖還會把孩子帶到公司,甚至酒局上。
沈婷沒辦法忍受孩子跟著周圖東奔西跑,那隻會讓他們變成和周圖一樣的混蛋。
我聽得有點語塞。離婚訴訟有勝有敗,很多人不敢承擔失去孩子撫養權的風險,在不幸福的婚姻裡忍氣吞聲。還有人沒有獨自撫養兩個孩子的經濟能力,因此缺乏了決心和勇氣。
那一刻,我心裡有點佩服沈婷。
她說再婚的問題先不考慮,沒譜兒的事。經濟問題也不大,她和父母商量過了,他們支援離婚,會幫助她渡過難關。
既然她能承擔風險,那我必然全力以赴。這案子不只是婚姻和錢財糾紛,還關係到兩個孩子往後十幾年的安穩生活。
沈婷這場離婚訴訟,大機率是得房產者得孩子。
因為維持孩子目前的生活、學習環境,避免他們經歷過於劇烈的變化,符合“有利於孩子成長”的審理原則。
兩個孩子從出生就住在北京,住在這棟別墅。所以沈婷必須把房子爭到手。而且為了避免法院把其中一個孩子判給周圖,沈婷更要證明自己有能力、有條件獨自撫養兩個孩子。
別墅在沈婷名下,當年沈婷的父母和親戚以向沈婷、周圖提供借款的方式,支援他們買房。所以沈婷這邊出的購房款最多,把房產留住的難度應該不大。
另外周圖常住山西,周圖的父母年事已高且生著病。孩子跟過去生活、學習環境肯定會劇烈變動,有違“有利於孩子成長”的審理原則。
周圖當然會否認,甚至稱自己只是工作出差。不過我查到,2019年周圖在在當地註冊了三家公司,可以證明他有長居山西的打算。我擔心這些證據不夠,從法院申請到了調查令,去派出所調取周圖出行記錄。
我在派出所僵持了一兩天,沒有結果。我問沈婷:“你們的微信聊天記錄裡面,有告訴對方各自的位置嗎?”
沈婷一搜索“山西”,發現周圖多次提到自己要去山西,或者要從山西回北京。甚至在兩人協商離婚時,都聲稱會帶孩子去山西生活。
之前為了立案,我們去物業爭取開具周圖在小區居住滿一年的證明,當時雖然失敗了,但溝透過程中的文字、錄音、檔案反而證明了周圖留在北京的意願不強烈,極有可能帶孩子離開。
這屬實是“燈下黑”了。我們一直在向外求證據,沒想到自己手裡就有。
派出所那邊給我們調取到了周圖家暴沈婷的出警記錄,顯示沈婷當天稱男方喝酒打人,所以周圖有暴力行為且酗酒,更能證明他不適合撫養孩子。
沈婷一路的辛酸,周圖一路的惡行,最終都成為了支撐沈婷爭取孩子撫養權的證據。
其實在找證據的過程中,最讓我意外的是沈婷對周圖創業的情況,一無所知。
我發現周圖名下的公司有4萬元的債務,還因為5萬元的房租被起訴。他在被限制高消費的情況下,竟然還多次坐飛機、高鐵在北京和山西往返。
這些情況能反映出周圖沒錢養孩子。周圖藐視法律、有失誠信,同樣證明他不適合教導孩子。
這些情況讓原本就複雜的離婚案,變得更加難以處理。因為周圖用沈婷的身份證登記了多家公司的監事、股東等身份。
周圖現在敢讓沈婷承擔做生意借的400萬商業貸款,以後不知道還會折騰出什麼事,可能會把沈婷捲入更多的未知債務裡。
從正式立案到第一次庭前談話,沈婷等了8個月。
她的狀態很差,幾乎夜夜失眠,人浮腫了一圈,煙癮也變得更重了。她擔心周圖不同意離婚、擔心法庭可能會不判離、擔心這些糟糕的事情還要往下拖很久很久。
我告訴沈婷:“在北京,這種情況很常見。你一定要安頓好自己的生活,準備好打持久戰。”
沒想到,庭前談話時周圖居然直接同意離婚了!
意料之中的是,他要房子、要一個孩子、也不同意債務在離婚糾紛裡一起處理。所以債務問題我們不得不另案再訴。
庭前談話結束後,沈婷本想約我去律所下面那家西餐廳吃飯,但是餐廳已經關門大吉了。離婚如此漫長,足夠熬垮一家餐廳。下次開庭也是半年後,不知道沈婷還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又等了8個月,我成了獨立律師,沈婷的案子也到了臨門一腳的時候,領導同意繼續由我開庭。我儘可能準備全面的證據,開庭前和沈婷演練了所有的問題。
當時大家都戴著口罩,所以是線上開庭。周圖穿西裝、打領帶、戴著黑框眼鏡,當他出現在手機螢幕上,沈婷嗤笑著對我說:“他從來不這樣穿,今天就是在裝。”
無論庭審走勢如何變化,沒有底氣的人就要做退讓。經濟條件好於周圖就是沈婷的“定海神針”。
房子登記在沈婷名下,市值1000萬。無論哪種方案,拿到房子的一方要給另一方至少500萬。法官詢問誰有能力支付對方折價款,沈婷很有底氣地說自己可以。即使自己不行,爸媽、親戚都可以借款,完全有實力履行。而周圖則猶猶豫豫,不敢打這樣的保票。
這是一場前後夾擊。
周圖沒有存款,即使有存款也不敢聲張,因為後果是存款將作為夫妻共同財產被分割。他也沒有那樣有經濟實力的父母。
周圖表示之後會回北京發展,用沈婷支付給他的別墅折價款購買房子,照顧孩子。
撫養計劃不是“畫大餅”,我反駁他:按當時的房價,500萬的學區房大機率是“啞鈴型”的老破小。他會把500萬全部用於買房嗎?即使買了房,老破小比得上別墅?買了房,他和孩子不吃不喝了?周圖在北京發展不下去了,才在山西開了三家公司。再回北京,將近五十歲的中年男人好找工作嗎?找到工作,就不方便照顧孩子了。
周圖的代理律師強調:男孩由男方撫養有利於培養男子氣概。
我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人,忍不住質問對方:“請問什麼是您說的男子氣概?毆打女人和孩子的男子氣概嗎?用暴力解決問題的男子氣概嗎?”
對方律師啞口無言,周圖也沒想到問題這麼嗆人。
我把周圖在微信上威脅沈婷的截圖拿了出來,這可能是擊潰周圖的最有利的證據,也能博得法官的同情。毫不意外,對方律師舉證了沈婷行車記錄儀的影片錄音,主張沈婷有出軌行為。
法律規定“重大過錯”是重婚或者與他人同居,出軌不再此列。更何況沈婷只是在情緒低落時,對女性朋友傾訴。
法官問我們是否認可這個證據,我們就坡下驢說不認可,話題終結在這裡。
我注意到身旁的沈婷舒了一口氣。她一方面想要離婚,一方面又擔心被質疑所謂的出軌同性,會影響爭奪撫養權。
周圖當中提出這件事,讓沈婷感到十分羞恥,這是她漫長的離婚流程裡,眾多艱難時刻中的一個。也是她直面婚姻、責任和自己,所必須承受的壓力。
我們開完庭,法官要求沈婷的大兒子單獨上線接受詢問。
剛才在我們爭取撫養權和房子的時候,大兒子在隔壁的會議室寫作業、吃零食,還喝了點可樂。我同事陪著他,誇他是個很懂事的小男孩。
沈婷找律師起草離婚協議的時候,大兒子還小。現在已經滿了8週歲,到了應當尊重其真實意願的年紀。雖然是線上開庭,但我和沈婷都站在了會議室外面等待。
沈婷相信兒子會選擇自己。
當大兒子從會議室出來,我們問他法官都提了哪些問題。法官問過平時是誰照顧他、誰接送他上下學、誰給他做三餐、誰陪他寫作業……
還有最重要的問題:想跟著爸爸,還是跟著媽媽?
沈婷大兒子每一個答案都是——媽媽。
我庭審發揮得很好,但為了讓自己更心安,庭後還提交了5000多字的代理意見。很多律師說法官根本不看代理意見,但我得盡人事,之後就聽天命吧。
開庭一個月後,法庭通知我交納訴訟費。這是準備下判決的訊號。
沈婷知道後,焦慮更嚴重了。我建議她做冥想,她說自己根本就坐不住,一坐下來就思緒滿天飛。
只有在跳桑巴舞的時候,那些歡快的節奏和音樂能讓她暫時放鬆。等她不跳了,依然焦慮。她每天都給我發微信或打電話,問我收到判決書了嗎。
等待判決書的那一週,沈婷給我打的電話比之前一年的都多。
最終法院電子送達了判決文書,裡面還部分引用了我的代理意見中的內容:判兩個孩子歸女方所有,北京的房子也判歸沈婷所有,但沈婷需要給周圖折價款500萬元。
怎麼說呢?就是完勝!
沈婷也很興奮,她邀請我和孩子們一起吃飯,慶祝萬聖節。
我還有點驚訝,過去很多委託人拿到勝訴判決後只是口頭感謝我。更讓我驚訝的是,沈婷會把兩個孩子帶過來。
這頓飯是舊的家庭解體後,新的一家人對我的認可和感謝。意義彌足珍貴。
吃飯前,我去商場給兩個孩子買了奧特曼和樂高。沈婷肯定告訴了孩子們事情的經過,告知了我的角色,孩子們是在理解了現狀的情況下,自願見我並感謝我的。
這不是我的自我陶醉。在起訴的過程中,周圖沒有主動付撫養費,但要求探望孩子,沈婷也同意。他給孩子打影片電話,孩子打個招呼就說要寫作業、要看電視,離開後叫也叫不回來。
周圖一直以為沈婷從中挑唆,不讓孩子和爸爸親近。周圖還找上門要看孩子,沈婷害怕沒開門,周圖砸了窗戶。
其實是孩子自己不願意和他見面、溝通了。
吃飯的時候,兩個孩子比較健談,會分享學校的事,一點也不認生。沈婷讓孩子敬我一杯水,孩子叫我阿姨,學著媽媽的樣子對我說謝謝。兩個孩子都很小,能大大方方地做這些事,我覺得沈婷的教育是比較成功的。
沈婷要開車不能喝酒,但她帶了白葡萄酒,讓我搭配著百香果喝。我第一次嘗試喝白葡萄酒,確實很好喝。她很興奮,容光煥發,完全不像打官司時浮腫、虛胖的樣子。
她說自己現在在家做飯,掂炒鍋都掂得更有力氣了,“可以把鍋鏟舞得上下翻飛”!我們哈哈哈大笑。
晚餐結束,我們一起在餐廳佈置的鬼怪南瓜前合了影。沈婷堅持要先送我回家。
我坐在副駕上想,以前是沈婷坐在這輛車的副駕上。現在她到車前就奔著駕駛位去了,孩子們坐在後排。以後她要一直坐在駕駛位上帶著兩個孩子往前走,一直開車挺辛苦的吧。
沈婷和周圖離婚後,她給我說:“我最強烈的感受是,我沒有家了。街上有萬家燈火,但沒有一盞是自己的。”
沈婷和周圖結婚那天,她對自己的現狀心滿意足,對未來充滿希望。她覺得終於要擁有一個完全屬於自己的家了。父親對她的教育很嚴厲,而且容易情緒激動。沈婷和周圖結婚前,完全不敢嘗試住在一起,因為父母不允許。
沈婷之前交過男朋友,但交往的時候她會想自己可能找到更好的。直到遇見周圖,沈婷就沒這麼想過了。
上大三的時候,沈婷與周圖相遇。那時周圖已經進入社會工作了好幾年,為人成熟、穩重、社會閱歷豐富。他有見識,隨便說些社會上的事就能吸引沈婷的目光。他還會做飯、喜歡寵物,和沈婷興趣愛好相投。
沈婷忘不掉周圖跑來學校給自己過生日。他們去校門口小店吃飯,和小混混發生爭執。小混混打電話叫來一票人,把他們圍了起來。周圖轉頭讓她快走,看著她說她絕對不會被傷到。沈婷工作後,去上海出差時突然想吃西湖醋魚。周圖從北京飛到上海,帶著她去杭州吃了一頓。
老掉牙的情節也有魅力,這是沈婷的心動時刻。她曾經給周圖說,自己比較缺愛。
沈婷覺得周圖是一個有擔當、會保護她的人。我相信這是周圖能幹出來的事,畢竟他總在聊天裡稱自己是“男人”、“爺們”。
結婚後,他們住進了讓人羨慕的三層別墅,後來房價大漲,別墅增值到1000萬。但沈婷已經很少使用“愛”這個字了,她喜歡說理解和包容。
她覺得自己一直在理解和包容周圖,一直在守護這個愛的堡壘,“一直到我沒辦法再付出的時候”。
2019年,愛情消失了,家也快沒了。
那天周圖弄了一些進口礦泉水,他給沈婷說:“不要每天喝飲料了,喝這個健康。”
沈婷說:“我現在價值觀變了。”
周圖莫名一股火:“我讓你喝水,你他媽的跟我說價值觀。”
沈婷沒有理他。
愛或者不愛,沈婷不想去探討了。從周圖不著家的時候,她就明白周圖不愛她了。她懷疑過周圖出軌,旁敲側擊地問過,周圖什麼都沒有承認。
沈婷認為沒有出軌的話,一個男人不可能直接“搬家”去山西。2019年愚人節後,沈婷很少跟周圖溝通感情,聊天就是孩子的補課費、阿姨的佣金、信用卡還款等現實的問題。
周圖說:“來資訊就為了要錢,還有別的事嗎?”
沈婷沒有回應過這個問題。她給我說:“只是提醒周圖要盡一些家庭義務,不能一點力都不出,不能總是讓父母補貼她。”
離婚官司結束後,債務問題另案起訴。
周圖的目的明確,他要把沈婷“強迫”他給這個家庭做的貢獻,全部拿回來。
沈婷曾憤怒地問我:“400萬貸款是周圖自己借的,他為什麼要拖我下水?”
我開玩笑說:“不是說愛到最後全憑良心麼?周圖可能沒什麼良心,你對他要求太高了。”
沈婷撲哧笑了,恢復了理智,覆盤了自己被周圖下套的經過。
辦貸款那天,沈婷是被周圖帶到銀行的。
周圖說做生意需要錢,想用別墅抵押貸款60萬,並且全部由他本人承擔還款責任,沈婷只需要配合一下簽字。沈婷念著周圖拼事業不容易,也理解他一直想證明自己。再說貸款不是特別多,就同意了。
沈婷在抵押合同上籤了字,還在借款合同的配偶宣告部分簽名同意了作為共同借款人。站在沈婷前邊的是笑盈盈的業務員,後邊是周圖期盼的目光。沈婷寫的每一筆,都出於自己的意志,但她感覺自己被現場的氛圍“架在那了”。
她甚至覺得自己有點懵,只想簽完字快點走人。
沈婷沒注意到,這筆貸款其實有一個最高額度。當她終於發現批下來的貸款實際上是400萬,她根本沒機會接觸這筆錢。
沈婷知道自己被下套了,她不希望替周圖還貸款,別說一半,一分都不想。
沈婷已經徹底不相信周圖了。
她擔心如果現在就按照判決,把別墅折價款打給周圖,他會把錢揮霍一空,而不是還債。看周圖連撫養費都不想給的架勢,沈婷覺得銀行一旦起訴,自己大機率要給周圖背鍋。
現在,主動權在沈婷手上。
她決定把別墅賣掉還債,不僅償還親戚和父母的借款,連周圖哄騙自己貸的400萬也替周圖還了。之後她和周圖只需要平分剩餘的錢,從此互不相欠。
反正在她心裡,這裡已經不是家了。
這麼做是有代價的。按周圖的德行和糟糕的經濟狀況,他肯定想先分掉賣別墅的錢,欠的債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一旦他申請對沈婷執行,鐵了心要立即分到賣別墅的錢。沈婷可能被列為失信被執行人,接著被限制高消費,被凍結銀行賬戶、工資卡,車輛被扣押拍賣,無法坐高鐵、飛機。
維護當事人的合法權益,當然也包括不能讓她陷入法律風險。我把不履行法院判決的壓力和有可能的風險如實告知了沈婷。
她定定神:“該給周圖的錢一定會給他,但是我不當他的擋箭牌,我堅持先還外債!”
離婚後的沈婷,不再像以前那麼猶豫不決。她在一個月內順利賣掉別墅,還掉全部債務。接下來,所有經濟糾紛都集中到了沈婷和周圖之間——
因為賣別墅的錢還沒分割,周圖成了沈婷的債主。
因為沈婷把雙方在婚姻期間欠的債都還了,沈婷成了周圖的債主。
撕破臉後的“搶錢大戰”,開始了。
周圖果然不認可沈婷的做法。
他頭纏繃帶,手拿抑鬱症病歷,在法官接待日上門找執行法官理論。周圖威脅法官:“再不把沈婷欠的500萬划過來,我就要跳樓!”
沈婷明明已經成功離婚了,但她依然無法逃離周圖的威脅。
她收到周圖發來的一張照片,上面是啤酒和一盤白色藥丸。周圖留言:“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咱們走著瞧!”
沈婷害怕又無奈,把聊天記錄發給我求助。我考慮,周圖生意做得不好收入也不好,他可能覺得沈婷沒有考慮他的處境,所以才以死相逼。
沈婷試圖安慰周圖,也在努力解釋自己這麼做的原因。
因為現在兩個人都是對方的債主,應該先明確雙方最新的債務關係,然後重新對共同財產進行分割。
溝通毫無效果,周圖還在鬧自殺。我看不下去了,只能告訴沈婷:“你別管他了,該幹什麼就幹什麼。”
如果周圖真的不珍惜自己這條命,別人也沒法去同情、可憐他一點。只會被周圖這樣的人拖入深淵。
孩子判給沈婷她後,我感覺她的壓力比較大。她時刻覺得自己要擋在孩子前面,有事要扛,不能倒下,也不能帶給他們負面情緒。
有一次,孩子放學回家說同學去日本、英國旅遊。沈婷知道孩子也想去,但她沒辦法。周圖一直在催法院強制執行沈婷賬戶上的錢,沈婷的賬戶始終處於凍結狀態。沈婷登記成了失信和限高,不可能想去哪就去哪。
她不滿周圖如此急迫地要錢,卻一點不為孩子考慮。另一方面,她很自責。後來趁著孩子暑假,沈婷帶他們去了北京周邊露營。
這期間周圖真的就著啤酒吃了一大把安眠藥。他被七十多歲的父親發現,由弟弟送到了醫院洗胃。出院後的周圖變本加厲,多次跑到執法局威脅法官,甚至大鬧法庭。
我在執法局碰到了周圖的代理律師,碰巧這個律師沒認出我來。我就跟在他後邊,聽到了他和法官溝通的全過程,就是一直催法官。
周圖催得這麼緊,甚至以死相逼,不執行一部分的話,他可能威脅到沈婷的安全。
法官最後折衷處理,先將沈婷一個賬戶上沒有爭議的150萬劃給周圖, 不出意外的話,那個賬戶上應該還剩20萬。
但不出意外是不可能的,執行法院居然把170萬全劃給了周圖,一分沒留。這與之前協商的不一樣!
我和沈婷被氣得不輕。我們提起了執行異議:一是不認可多執行的20萬;二是提防周圖把170萬揮霍光了再到執行局去鬧,法官保不準會繼續對沈婷進行強制執行。
還真被我說中了,周圖拿到170萬隻消停了半年,又來折磨沈婷了。
2023年夏天,周圖再次去執行局大鬧,要執行沈婷名下一輛價值70萬的車。
那天,在單位上班的沈婷接到了法官的電話,法官上來就把她訓斥了一通,表示立馬就要去執行她的車輛。沈婷每天開著這輛車上下班、接送孩子,法官想找到這輛車易如反掌,很輕鬆就能執行。
沈婷氣得大哭,離婚糾紛已經扒了她一層皮,強制執行還這麼步步緊逼,自己得不到一點體諒!她不是不還錢,錢都替周圖還債了。現在雙方還有官司在打,為什麼這麼不依不饒!
沈婷給我打了兩個語音電話,從一開始的氣憤說到後來泣不成聲。
我問她:“這次為什麼這麼大情緒?”之前爭奪撫養權、離婚、賣房,每個問題涉及的財產都比這輛車值錢,沈婷可沒有因為這些問題掉過眼淚。
沈婷哭著告訴我,她只有在那輛車裡才能找到一點安全感。“這個車是我第二個家,我不想讓法官執行這輛車!”
周圖這麼幹實在太耍流氓了,我頭一次如此感受到沈婷身上的壓力有多麼大。
無論如何,我得幫沈婷把車保住。
我想到了之前提過的執行異議,聯絡了異議法官,提出兩個月來一直沒有進展,希望法官近期安排開庭或談話!
又跟進了半個月,法院終於同意等追償糾紛案終結後再繼續執行,理由是有保全裁定在,案件不具備執行條件。
車輛執行暫時中止,沈婷鬆了一口氣。
鑑於周圖有暴力傾向、酗酒、吃藥、抑鬱,我囑咐沈婷注意安全。每次開庭,沈婷的爸爸都親自開車送她過來,停在法庭附近。我到了之後帶沈婷一起進去,不讓周圖有單獨見到沈婷的機會。
追償糾紛案開庭那天,周圖沒有再穿西裝打領帶,反而穿著國風開衫,手上帶著珠串。沈婷聽說周圖一直在家研究國學、鑽研《金剛經》,沒有找新工作。
人生失意是容易“遁入空門”,但“不打誑語”這一點,周圖一點沒學到,反而更像流氓了。
周圖說自己沒有借款,沈婷賣房還債是她願意,和自己無關。
找沈婷的親戚們借款買房,周圖前前後後簽過5張借條,銀行轉賬記錄也都能對上,實際用於支付購房款和契稅。周圖狡辯,稱自己沒有簽過任何借條,要求對借條上的筆跡進行鑑定。
他這是想拖延訴訟程序。
3個月後,法官通知我們開庭,說鑑定材料被鑑定機關退回來了,周圖沒繳納鑑定費。我想這不得至少訓誡一下週圖,準備好了虛假陳述的說辭去開庭,結果周圖壓根沒露面。
2024年中秋後,法院終於判決了:沈婷父母、親戚的借款和400萬銀行貸款,都是沈婷和周圖對半承擔。
我對這個結果不滿意,周圖花在家裡的錢非常有限,我們估算只有20萬左右。而沈婷對家庭的投入遠高於周圖,她給孩子們提供了穩定的生活環境和良好的教育。當初她被周圖哄騙,在貸款過程中籤字,但她沒有使用過400萬貸款中的一分錢,也沒從中獲得任何好處。
這幾年我明顯感覺到了沈婷的變化,有時候甚至讓我刮目相看。她在法庭上當機立斷,請求把周圖公司的股份都判給周圖。這避免了周圖利用公司交易,再把她拖下水。
我是建議沈婷上訴的,不應該替周圖償還貸款。可她在判決還沒有生效前,就迫不及待地聯絡執行法官,想把剩下該給周圖的錢趕緊划走。我笑著說沒見過這麼積極的被執行人。
沈婷真的不想再上訴了,她為這事兒考慮了一週。對她而言,輕鬆的時光和心情比金錢更有價值和意義,更何況她還有兩個孩子陪在身邊。這就足夠了。
最近我們又見了一面。沈婷說她問過孩子:是否介意自己再交男朋友。
老大非常介意,直接說不同意:“我來保護你!”
現在她最期望的是孩子們長大,特別帥氣地站在自己身邊,“一邊一個,像左右護法一樣”。
對於周圖,孩子們的印象都很壞,說自己不姓周,姓沈。沈婷父親聽了卻很高興,他心疼女兒,覺得周圖活該。
沈婷不希望這樣。
她希望周圖過得好一點,這樣能給孩子撫養費,然後別忘了買個養老保險,老了有養活自己的錢,不要找兩個孩子要贍養費。
當然沈婷也不希望周圖過得太舒坦。
不過點小事兒對沈婷已經不重要了。
沈婷說:“我和周圖已經糾纏了4年多,我的生命不該再有一點點浪費在這上面了。”
沈婷和周圖,從離婚糾紛打到經濟糾紛,耗時4年多。兩敗俱傷,卻不得不接受這樣的結果。
無論從經濟還是情感上看,沈婷都是損失更大的一方。但她選擇了願賭服輸,把一切視為追求這段愛情、組建這個家庭而付出的代價。
既然不能繼續,就及時止損。
然而沈婷並不是從一開始就目標明確、行動果斷的。她對周圖的情感,從愛慕變為理解,又變成包容,最後變得冷眼旁觀。
這其實是一個人成長的過程。
也許你可以試著回想一下自己人生的某些經歷。是不是曾經仰望過一些人、一些事,然後慢慢的能夠相對平視地與這些人和事相處,最後能夠跳出過去的關係去俯視去分析。
這是一個既有成就感也充滿了痛苦的過程,因為祛魅,因為你在從關注別人轉而關注自己,直面不堪的自己、懦弱的自己、決絕的自己、未知的自己。
婚姻擁有很多值得發現的美好。但是在沈婷的故事裡,我只能說:“再見愛人,你好自己。”
(文中部分人物系化名)

編輯:大耙子 老腰花 小旋風


插圖:大五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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