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古索爾·丹（Nicusor Dan）圖源：維基百科
撰文 | 劉歡
責編 | 李珊珊
5月18日，一場數學天才VS足球流氓的總統選舉在羅馬尼亞終於有了最終結果，那位曾經兩獲國際數學奧林匹克金牌的數學家取得勝利，避免了這個曾經舉辦了第一屆國際數學奧林匹克競賽的國家落入民粹與分裂主義的漩渦中。
對歐洲而言，這是一場關鍵的總統決選。多家歐洲媒體稱，這將從根本上改變羅馬尼亞的戰略調整和經濟前景，影響該國的地緣政治，乃至整個東歐的局勢。
5月4日，得票前兩名的喬治·西蒙（George Simion）和尼古索爾·丹（Nicusor Dan）分別以40.96%和20.99%的得票率進入第二輪投票。作為丹的對手，喬治·西蒙以其激進和對抗性的政治風格聞名，因其早期作為“極端球迷”的背景，常被批評者稱為“足球流氓”。
之後，隨著從羅馬尼亞民眾對親特朗普的西蒙所帶來的後果的擔憂升高，丹的支援率飆升。直到昨晚，5月18日的終選中，最初幾乎被認為是打醬油的丹，以54.2%的支援率，擊敗了高舉“反歐盟、反移民、反全球主義”三面大旗，幾乎堪稱“羅馬尼亞版特朗普”的對手（支援率45.8%），奪得了羅馬尼亞總統大選。據歐洲媒體報道，本次大選中，羅馬尼亞選民的投票率接近65%，幾乎達到了羅馬尼亞有史以來的最高水平，其中，年輕人和旅居海外的羅馬尼亞人投票率顯著上升。
這是一個至少目前看來很不錯的Happy Ending，如同歐洲媒體們在報道中的描述：一場“足球流氓”（西蒙）與數學教授（丹）之間的對決，數學家取得了決定性勝利。讓我們回到故事的最初，那位數學天才：尼古索爾·丹。
01
尼古索爾·丹於1969年出生於出生於布拉索夫縣弗格拉什，在高中時於1987年與1988年連續兩屆國際數學奧林匹亞競賽中獲得第一名。重點是，兩屆比賽中他都取得了42分的滿分成績。值得一提的是，在1988年的比賽中，有一道被認為是IMO歷史上最難題目之一的“韋達跳躍第六題”上，他也成功拿到滿分。他的解題手稿在東歐數學界至今都是教科書級別的典範。在1988年，與丹同樣拿到了IMO金牌的選手還包括陶哲軒和吳寶珠，兩人後來都獲得了菲爾茲獎，成為了享譽全球的知名數學家。
高中畢業後，丹進入布加勒斯特大學數學系就讀，後前往法國深造，進入法國巴黎高等師範學院學習，並獲得碩士學位。1998 年，丹於巴黎第十三大學完成數學博士學位，師從克里斯多夫·蘇萊與丹尼爾·巴斯基。
這一年，因無法適應法國文化，且迫切想要改變自己的祖國羅馬尼亞，丹選擇了回國。在該國的首都布加勒斯特，他創辦了布加勒斯特高等師範學院，該校仿效法國高等師範學院模式設立，隸屬於羅馬尼亞科學院研究所。丹在學校擔任行政主任和數學教授，為羅馬尼亞培養青年科研人才，並積極參與公民運動。
02
在數學研究和教育領域工作一段時間後，2015年，丹開始涉足政治，創立了“拯救布加勒斯特聯盟”（Union Save Bucharest），這後來演變為“拯救羅馬尼亞聯盟”（Union Save Romania），旨在推動反腐與文化遺產保護運動。2016年，丹成為眾議院議員，並於2020年當選為布加勒斯特首位無黨派市長，在2024年獲得連任。
身為一個數學家，為了反腐，這位硬核的技術流理科生曾建立了一個“透明羅馬尼亞”平臺，透過這個平臺可以抓取政府招標資料、交叉對比企業註冊資訊，再用自研演算法識別關聯交易。2017年，該平臺曝光了價值高達23億歐元的可疑合同。這樣的成就也為他成功積累了政治資本，成為市長選舉中令人驚豔的“技術流黑馬”。
如今，丹已經55歲，以獨立人士身份參加總統競選，口號是“誠實的羅馬尼亞”（Honest Romania）。除了數學天才的光環，備受矚目的還有他樸素清廉的生活方式。
據BalkanInsight報道，丹與伴侶、孩子租住在羅馬尼亞首都貧困區的一套三居室。在這個政客們普遍被認為腐敗的國家，“尼庫索·丹從未有過誠信問題，也從未被指控腐敗，”政治分析家科斯汀·喬巴努表示：“在一個腐敗問題困擾著相當一部分民眾的國家，他被視為一位誠實的政治家；他把自己塑造成一位反建制的政治家。”
政治主張上，丹堅定支援歐盟和北約組織。他認為，羅馬尼亞對烏克蘭的支援對於自身安全至關重要，他的親歐主張為他贏得了不少支援。
然而，相對於競爭對手喬治·西蒙，丹的政治經驗相當有限。有分析人士指出：他“有時他會犯溝通錯誤，不太瞭解政治背景，也不太瞭解聽眾的想法”……而西蒙則在很大程度上是一個民粹主義的煽動者，他了解他的選民。
“Nicusor Dan 有溝通問題，他不是很善解人意，“布加勒斯特國家政治與行政研究學院（SNSPA）政治科學學院院長克里斯蒂安·皮爾武萊斯庫（Cristian Pirvulescu）曾告訴BalkanInsight：“因此，他需要尋找支持者和次要形象代言人，在競選活動的最後階段協助他與選民溝通。此外，他還必須應對那些對其參選持保留態度的選民群體。”
03
丹和西蒙的競爭被宣傳為是民族主義與親歐主義的終極對決。
38歲的極右翼民族主義者西蒙反對向鄰國烏克蘭提供軍事援助，並對歐盟領導層持批評態度，他在第一輪總統選舉中以絕對優勢勝出。然而，情況卻逐漸發生逆轉。
上週五公佈的最後民調顯示，丹以40.4%支援率首次反超西蒙的39.6%，0.8個百分點的微弱優勢讓週末的總統競選充滿懸念。這是因為丹在羅馬尼亞的許多城市中獲得了巨大支援，他的支持者中有不少是年輕人。
而在一場辯論中，對手西蒙再次受挫，從此避免與丹在電視辯論中正面交鋒，專注於在TiKTok上宣傳造勢。
直到終選迎來大結局，丹以54.2%的支援率擊敗了西蒙。縱觀整個選舉過程，這不僅僅是民族主義與親歐主義的終極對決，更是兩種治國哲學的碰撞。
作為美國總統特朗普的粉絲，曾在訪談節目中公開自稱MAGA（讓美國再次偉大）擁護者的西蒙以典型的“反歐盟、反移民、反全球主義”三件套在首輪選舉中碾壓傳統政黨，卻最終敗給了丹的數學家技術思維。
丹的團隊在整個選舉過程中選擇了用“問題–資料–方案”的思維進行分析研究，用他們最擅長的武器將政治數學化，開發了歐洲首個“政策影響計算器”，選民輸入家庭年收入等引數就可以看到不同競選承諾對個人生活的量化影響。在對手還在試圖透過TikTok傳播陰謀論時，丹的團隊已經在用機器學習預測選情，模擬第二輪投票可能場景了。
上週日，大約1150萬羅馬尼亞人參加了第二輪投票。投票結束後，對手西蒙就站在羅馬尼亞巨大的共產黨時代會議大廈上預測自己將獲勝。戲劇性的是，丹卻在投票中吸引了超過600萬人的支援，這位嚴謹的數學家一直等到週日午夜過後才確信數字對他有利。
勝選後，丹說：“一個希望羅馬尼亞發生深刻變革的羅馬尼亞人團體贏了。”
丹的支持者在接受外媒採訪時表示：“這意味著我們的孩子、我們有一個更美好的未來。對我們所有人來說，這是一個美好的生活，一個誠實的羅馬尼亞。”
多年來，羅馬尼西亞腐敗猖獗，人們對原有的政治體制憤怒日益增長。丹這樣一位清廉的數學家的出現確實獲得了不少期待。布加勒斯特政治顧問克里斯蒂安·安德烈（Cristian Andrei）表示，為了自己的國家，羅馬尼亞人“拒絕仇恨和反動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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