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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東西北方人是不大吃得來的,記得有一次與幾位北方同行去上海,在城隍廟吃完小籠包後要採購一點上海特產帶回北京,我向他們介紹了不少品種,似乎都不太感興趣,最後只得由他們自己去選購。我只是買了一瓶“一隻鼎”的黃泥螺和十來個鴨肫。對於黃泥螺,他們連日來在上海朋友宴客的餐桌已經領教,敬而遠之。而對於那些鴨肫,卻大發議論,認為這東西在北京花幾塊錢也可以買到,或滷或醬,豈不容易,何必要買上海這種又鹹又硬的鹹水鴨肫。
北方人的味覺比較直接,甜的就是甜的,鹹的就是鹹的。食物入口、咀嚼,吃到底是一個味兒,變不了味兒。北方人卻也不像南方人那樣饞,零食是不大吃的。吃飯之外,頂多嗑嗑瓜子兒,零食的花樣遠沒有南方那樣多;而南方有些東西確是既當不了飯,也不是點心,只是吃著玩的東西。這些食品有的需就著茶吃,有的則需在口中慢慢地咀嚼,直到嚼出特別的滋味兒。清代金聖嘆臨死前還說到豆腐乾就著花生米同嚼,有火腿的滋味兒。我在少年時很幼稚,曾用各種不同的豆腐乾陪著花生米嚼過,也沒有嚼出過火腿味兒。
有些食品確實是越嚼越香的,乍一入口,味道並不見得很好,只有細細嚼來,才能漸入佳境。金華的乾菜燒餅與寧波苔條就是這樣的食物。
金華乾菜燒餅並不僅僅限於浙江金華地區,北至湖州,南至衢州,都有這種乾菜燒餅賣,但做得最好的,當屬金華和衢州,杭州做得則要遜色多了。乾菜燒餅的外觀實在不好看,既無芝麻,又顯得乾硬,用手指彈彈,殼兒堅硬有聲。這種燒餅是以油和麵,在爐中燒時,皮子鼓脹起來,形成一個硬殼子。餡很少,有薄薄的一層梅乾菜和極肥的肥肉末。梅乾菜北方人也是不能接受的,且與亮晶晶的肥肉末同在一殼之中,更不招人喜歡。乾菜燒餅外殼雖硬,但裡面卻是酥脆的。配上梅乾菜餡同嚼,確是越嚼越香,鹹中有甜。梅乾菜配以肥肉末是有道理的,梅乾菜本身最吃油,無油則顯不出梅菜之香,而肥肉末經梅乾菜吸收了油脂,也就一點不膩了,真可謂是相得益彰。

乾菜燒餅
沏上一杯龍井茶,就兩隻乾菜燒餅,細細嚼來,別有一番滋味。金華乾菜燒餅絕對是地方特產,北京是沒賣的,也沒有人願意吃力不討好地引進它。我家有位親戚在衢州,每次來京,總要帶一紙箱的乾菜燒餅。看似很多,沒多少日子也就吃完了。乾菜燒餅頗能持久,無論春夏秋冬,放上十天半月都不會變質。
寧波苔條餅也是其貌不揚的食品,它的主要原料是苔菜。苔菜的正式名稱叫做滸苔,是孢子植物中的藻類植物,屬綠藻門石蓴科,它由單層細胞組成,呈管狀,深綠色,基部以固著器附著海邊的岩石,生長於潮間帶。採摘後曬乾就是可供食用的苔條。寧波沿海地區和日本,都喜歡吃苔條做的食物,日本人還用苔條做成醬,裝成小瓶出售,賣得很貴。寧波人吃苔條的花樣更多,苔條餅有烙、烤兩種,但都是把苔條末抹在餅的一面,而不是做餡。烤出來的苔條餅有點兒像餅乾,下面的餅是甜味兒的,上面苔條是鹹味兒的,入口一嚼,甜鹹味兒混合在一起,吃起來也很上癮。就著江南炒青,也如品龍井吃金華乾菜燒餅一樣。

苔條餅
金華乾菜燒餅和寧波苔條餅都算不得是點心,只是吃著玩的東西罷了。
編輯:augusti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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