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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菲可潯
來源：百師通（ID：safe01）
清晨五點，老式掛鐘剛敲響，李春梅已經摸黑套上了外衣。膝蓋隱隱作痛，她輕輕捶了兩下，輕車熟路地摸進廚房。
這棟房子她住了四十四年，閉著眼都能走到灶臺前。
"春梅姨，又這麼早。"林教授披著外套倚在門框上，手裡攥著保溫杯。老人中風後說話不利索，但每天這個點都要來廚房報到。
春梅往他杯裡塞了兩顆枸杞："回屋躺著去，這兒油煙大。"
灶上的豆漿咕嘟咕嘟冒著泡，蒸籠裡的小籠包正騰著熱氣。
春梅掀開鍋蓋，白霧撲面而來，燻得她眯起眼——這場景和四十四年前一模一樣。
那年她三十五歲，丈夫剛走，揣著介紹信從安徽老家來省城當保姆，一進門就看見襁褓裡哭得發紫的嬰孩。
"春梅姨！"林悅風風火火闖進廚房，手裡攥著張體檢報告。
春梅正往瓷碗裡舀豆漿，手腕突然被攥住："您看看這膝蓋！"泛黃的X光片上，關節縫窄得像條細線。
"人老骨頭脆，正常。"春梅抽回手，往豆漿裡多舀了勺糖。
林悅急得直跺腳："昨天見您提二十斤米上四樓，米袋子滾樓梯……"話沒說完就被打斷："我這不是好好的？"
三天後的清晨，春梅照例在廚房忙活。林悅攥著張紙巾杵在門口，嘴唇抿成條直線："春梅姨，我們想找個年輕保姆。"
蒸籠的熱氣模糊了春梅的臉，她解圍裙的手頓了頓，佈扣子崩開兩顆。
"成。"春梅把圍裙疊成方塊，輕輕放在灶臺上。這圍裙跟了她二十年，油漬洗不淨的地方繡著歪歪扭扭的茉莉花——是林悅上中學時繡的。
她轉身進屋收拾行李，編織袋裡塞著褪色布衫和半包話梅糖，那是林老太太臨終前攥在手心的。
新來的小張愛用空氣炸鍋，油煙機整日轟隆隆響。林教授總把頭轉向窗外，盯著空蕩蕩的搖椅發呆。三歲的小孫女更絕，天天半夜哭醒找"奶奶味道"。
林悅翻出春梅的舊圍裙塞給女兒，孩子竟真安生睡到天亮。
冬至那天，林悅在社群醫院撞見春梅。老人蜷在藍色塑膠椅上打盹，懷裡抱著保溫桶，身上還繫著洗得發白的碎花圍裙。
見林悅過來，她慌忙起身，桶蓋差點掀翻："給你爸熬的參雞湯，火候剛好……"
"您怎麼在這兒？"林悅盯著老人膝蓋上的膏藥。春梅搓著手笑："小張不會燉湯，我教她兩回……"話沒說完就被林悅拽住胳膊：
"我們找保姆是要照顧您！"她抖開體檢報告，關節磨損幾個字洇著淚痕。
春梅愣在原地，保溫桶的蒸汽在睫毛上凝成珠。她想起三天前那個踉蹌的清晨，想起滾下樓梯的米袋子，想起林教授偷偷把止痛藥藏在豆漿碗下。
"您總說自己是老槐樹，可槐樹也會長蟲啊。"
林悅從包裡掏出新圍裙，靛藍底子上繡著白玉蘭，"小張是來幫您換燈泡、通下水道的，您還是我們的春梅姨。"
除夕夜，林家廚房飄著熟悉的豆香。春梅指揮小張擀餃子皮，自己往餡料裡多撒了把蝦皮。林教授含糊不清地念打油詩，小孫女舉著麵杖當金箍棒。
林悅把硬幣塞進最後一個餃子，抬頭看見春梅正給小張示範怎麼捏出十八道褶。
零點的鞭炮聲炸響時，春梅悄悄揉了揉膝蓋。窗外的煙花映在她臉上，皺紋裡盛著暖黃的光。
她忽然明白，有些牽掛不用圍裙繫著，早就在四十四年的晨昏裡，長成了這個家的一磚一瓦。
"春梅姨，吃餃子！"小孫女舉著漏了餡的餃子往她嘴裡塞。
春梅咬下滿口熱乎，眼眶突然發燙——這味道，和四十四年前那個雪夜，林教授塞進她手心的奶糖一樣甜。
本文含部分虛構內容
-End-
作者簡介：菲可潯。本文系百師通原創，如需轉載，請聯絡讀書君（微訊號：bsktxuexi）。
在兵荒馬亂的朋友圈
謝謝你不是為我而來，卻能為我而留
如果不能渡你上岸，我願陪你數盡人生波瀾。
你的每次分享，就像給擺擺 一個愛的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