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有書憑欄 · 主播 | 雲灣
有書君說
“人生如此，浮生如斯，緣生緣死，誰知，誰知。”
《白蛇傳》中，白蛇素貞和許仙是主角，小青是追隨在素貞身邊的一條青蛇。
作家李碧華卻別有巧思，她的小說《青蛇》卻是以青蛇小青為主角。
在這個故事裡，眾生百態的背後，是人性的多面，善與惡之間，夾雜著無數的慾念。
人性的善惡，從來都無法涇渭分明。
人性最大的弱點，是慾念
在李碧華的筆下，故事起源於南宋孝宗淳熙年間。
在西湖斷橋的下面，分別修煉了五百年的青蛇和一千年的白蛇慵懶地纏繞在一起。
每日修煉，終歸是乏味的，白蛇便建議：不如幻化人形，去人間找些消遣。
於是，素貞和小青來到了凡間，不料偶遇了化身老頭的呂洞賓，他誑兩人吞下七情六慾仙丸，這讓兩條蛇動了凡心。
春心萌動的素貞想要一個平凡的男人，想感受一份平凡的愛，過上人間女子的生活。
很快，素貞愛上了眉清目秀、淳樸的書生許仙。
第二天，素貞幻化出一場雨，創造了一個邂逅的機會，和許仙一起上了小船，兩人墜入愛河。
婚後的生活濃情蜜意，素貞一心成為世俗標準中的賢妻。
她一方面盡心照顧許仙的生活，同時也開設藥鋪，治病救人，賺得銀錢承擔起養家的費用。
她所做的這一切，無非是想許仙回報纏綿而無盡的情。
眾人說許仙身無長處，能娶到這麼好的娘子，真是幸運，這讓許仙沾沾自喜。
可時不時有法師提醒許仙，他身邊的兩位女子是妖怪所變。
最熟悉你的人就是枕邊人，許仙也發現了素貞的種種怪異之處，可他表面上仍然佯裝不知。
眼見素貞與許仙過著標準意義上的幸福夫妻的生活，小青好奇又嫉妒。
為了證明素貞能做到的，她也能做到，小青竟然去勾引許仙。
面對小青的引誘，許仙不僅沒有拒絕，還膽大妄為地建議：
“不若我們走吧？”
小青驚疑地問：
“走？ 走到哪裡去？”
沒想到許仙不僅有與小青私奔的邪念，還想帶走素貞賺來的銀子。
小青斷然拒絕了許仙的提議。
三個人的糾結，表面上是情，實質上是慾念。
就如書中所寫：
“眼為情苗，心為欲種。”
每個人都被慾念所牽制。
素貞嚮往人間的生活，擁有了，便不想放棄，不惜為此付出一切。
許仙貪念美女和銀子，既得了色，又要財，愛了一個，又想再愛一個。
所謂人品極處，本性使然。
在李碧華筆下，許仙內心過度的貪婪，已經遠勝於對妖怪的恐懼。
小青因為嫉妒與虛榮，突破了人倫，勾引姐夫，她以為奪得了許仙，就是擁有了愛，其實不過是出於私心的佔有。
書中被貪念掌控的三個人，又是多少看書人的縮影呢？
人性最終的歸宿，是情義
一天，許仙去燒香拜佛回來，侃侃而談。
平時不善言辭的他，這天話有點多，引起了素貞和小青的注意。
追問之下，原來是一個天師，給了許仙一道符，讓他騙素貞喝下。
素貞和小青聽聞氣憤不已，倆人合力一路追殺天師，並奪去他的雌雄寶劍，各留一把。
趕走了天師，又來了一個和尚，身穿皂色葛布單衫，披著袈裟，手中拿著一根紅漆禪杖，他是法海。
法海讓許仙在五月初五端陽佳節的午時三刻，勸妻子喝上三杯雄黃酒，這樣素貞就會現出原型。
素貞早已得知法海的詭計，但為了讓她所愛的男人不再起疑心，她還是決定孤注一擲。
她喝下了酒，現出了原型，嚇死了許仙。
為了救許仙，素貞義無反顧地去崑崙山盜取靈芝草。
小青不忍心素貞一人去冒險，提著劍追上去。
素貞偷到靈芝草後，讓小青先行帶回去救許仙，她自己留下抵擋追趕而來的仙童。
許仙被靈芝草救活了，在靈芝蕩蕩的香氣中，他和小青身體的慾望超越了人倫。
愛是自私的，它容不得第三者的存在。
素貞發現小青和許仙的私情，逼小青離去。
兩人為了許仙變得水火般難容，一對雌雄寶劍曾經是她們的戰利品，如今卻成為各自對峙的武器。
小青提出讓許仙來做選擇，可素貞說她懷上了許仙的孩子。
小青手中的劍噹啷一聲跌墜。
她明白了，這一刻，愛，不再是幻化人形，追逐慾念的遊戲，而是對人性的審視。
小青放手了，但法海並沒有放手。
他挾持了許仙，騰雲駕霧飛馳而去。
素貞放不下許仙，也為了尚未出世的孩子能有父親，她要把許仙救出來，小青再次追隨她一起。
“老說人間有情，難道我們妖就無情嗎？ 我們姐妹相處五百年也是情呀！”
小青對世間所謂的情義發出質疑。
經歷過愛與恨的羈絆，面對慾念與情義的較量，青蛇選擇放下，不僅是對彼此的成全，也是情義最好的歸宿。
人性最好的擺渡，是寬恕
法海把捉妖作為自己畢生的使命。
“當今亂世，人妖不分，天下之妖，捉之不盡。 我不為百姓請命，誰去？”
法海遇到蜘蛛精化身的老和尚，他一路窮追不捨，毫不猶豫地丟擲盂缽，把它收入缽中。
收服蜘蛛精後，法海又發現了白蛇和青蛇，正當他想繼續出手時，發現蛇在給一位正在生孩子的村婦遮風擋雨。
猶豫片刻，他收起盂缽，放過兩條蛇。
但素貞和許仙成婚破壞了人妖界線，這是法海無法容忍的。
他挾持許仙到了金山寺，素貞追趕而來。
她語帶委屈地請求法海：
“我們夫妻相愛，請師父放一條生路。”
法海斷然拒絕了素貞的哀求，不肯放出許仙。
到這個時候，雙方唯有一戰。
素貞調來水妖要淹沒金山寺，法海也調遣天兵天將迎戰。
正當水快要漫過金山的時候，素貞因為激戰動了胎氣。
素貞和小青退回到西湖，沒想到許仙很快跟來。
素貞在劇痛中生下孩子，交給小青。
也就是在此刻，法海尾隨許仙，追蹤而至。
他不顧素貞此時身體虛弱，也不顧她的哀求，要用盂缽把她收入其中，封印後壓在雷峰塔下。
在一旁的許仙沒有為妻子求情，為避免被收入盂缽中，他快速躲到了一邊。
見此情形，小青悲痛不已，提劍刺向許仙。
四周暮色漸暗，晚煙冉冉上騰。
小青望著法海，等著他來收。
但法海卻遲遲沒有對小青動手，他在人性與責任的矛盾中掙扎。
法海一直認為，人比妖怪高階。
但在生死麵前，人性無所遁形。
素貞為了救丈夫不惜以身涉險，許仙為保性命出賣妻子，獨善其身。
以除妖救人為己任的法海，漸漸地發現：人和妖、善和惡的邊界並不如他所想象那般清晰，有時還與他的認知反向而行。
素貞用生命點醒了他，無私與愛，並非人類獨有，即使如妖怪，內心也有溫情和善的微光。
時間過了很久，法海扔下盂缽，然後急速地，沉默地轉身走了。
在最後一刻，他放過了小青，放過了嬰兒。
小青抱著嬰兒上路，與法海的方向背道而馳。
《圍爐夜話》有言：
“一恕字是接物之要，所以終身可行也。”
慾念、情義和寬恕，都是人性使然。
人性就是如此複雜多變豐富多彩，好的壞的都共處一身。
終其一生，人都是在和人性較量。
世人常常從利己心出發來評價善惡，但善惡之間，從來都不是非此即彼。
人性的複雜，又會常常讓善和惡的光影交替出現，彼此糾纏。
善良的外表下，可能隱藏著自私的惡念。
表面涼薄的人，心中也許隱藏著真性情。
為人處世，必得洞察人性的弱點，不被人性所羈絆，也不被世情所困擾。
這樣，才能在善與惡的抉擇中，堅守自己人性的底線，在繁雜紛亂的人世間，從從容容地過一生。
參考資料：
知網：淺析李碧華小說《青蛇》中的四個人物角色 作者：胡譯方
知網：人之善惡論—論李碧華《青蛇》中的青蛇形象 作者：陳豔麗
《青蛇》 作者：李碧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