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到老爽到老?我立即想起這兩位

好萊塢有句老話:人人都愛東山再起的故事。(Everyone Loves a Comeback Story)
此話一點不假。尤其是奧斯卡,最愛頒獎給逆襲者。以前有桑德拉·布洛克,近來有蕾妮·齊薇格,而今年影后的最大熱門,則是黛米·摩爾。
憑藉在《某種物質》中飾演容貌焦慮的過氣女星,黛米·摩爾一路斬獲各種前瞻性獎項的最佳女演員,距離奧斯卡影后看起來不過一步之遙。《某種物質》也可以說是近一年來在國內討論度最高的海外電影,社交媒體被這部電影的驚人尺度與黛米·摩爾毫無保留人戲合一的演出震撼到無以復加,成為口口相傳的年度必看。而在此之前,黛米·摩爾已經沉寂到快要被忘記了——這便是典型的東山再起故事。
銀幕外,黛米的真實人生,也是好萊塢和觀眾所鍾愛的跌宕起伏:原生家庭支離破碎,年少成名,在風頭無兩中迷失自我,隕落過氣,然後絕地重生,在看似不可能的年紀,再殺出一片廣闊天空。
黛米的母親是個酗酒、嗜毒的女人,而繼父給家庭帶來的則是暴力和顛沛流離。在黛米的自傳《Inside Out》裡,她甚至公開了自己人生最不忍卒視的過去——15歲那年,她被母親以500美金的價格賣給陌生人侵犯。
16歲,黛米輟學當了模特,在娜塔莎·金斯基的幫助下步入影壇。但幾乎整個80年代,她都是在青春片跟驚悚片裡打轉,出演的多是男主視角下的慾望投射物件,她唯一的作用,只是展示身材、賣弄性感。
後來黛米在採訪中坦言,說自己年輕時作為演員的義務就是“做招待”,自我價值與她的身體不可分割。“年輕的時候,我覺得自己必須用身體來討好。好像如果我不那麼做,就不會被喜愛,我以為那就是我的唯一價值。”
等到屬於她的飛昇之作《人鬼情未了》,已經是1990年的事了。那年黛米已為人母,卻依然作為三線演員在苦苦掙扎。她其實也並非茉莉一角的最佳人選,被認為面容過於冷酷,過往銀幕形象又偏豔俗,片方起初更傾向於選擇桑德拉·布洛克或者梅格·瑞恩這樣更具親和力的女演員。
但最終在試鏡時,黛米憑藉依照導演指令控制單邊眼睛落淚的演技拿到了角色。
贏得角色,拿到劇本,黛米卻在電影25週年重映時透露,對於融合了愛情、靈異與喜劇的《人鬼情未了》,她當時的第一直覺是:“要麼成為非凡之作,要麼就是一個徹底的大爛片”。後來她在接演《某種物質》時,對劇本也給出了同樣的判斷。好在兩次面對事業轉折點,她的選擇都是“試一試,承擔風險,看看會發生什麼”。
電影如她預期一般成為了經得起時間考驗的“非凡之作”,作為當年的票房冠軍,斬獲超過5億美金的全球票房。迄今為止,《人鬼情未了》依然是愛情片全球票房排行榜的前五。如果算上通貨膨脹,榜單上唯一能夠擊敗它的也只有神作《泰坦尼克號》了。
一舉成名之後,黛米直抵巔峰。憑藉1996年《脫衣舞娘》高達1250萬美元的片酬,黛米創下了好萊塢女星薪酬的歷史新高,被媒體譽為“價值千萬美元的臉”。
但隨之而來的千禧年,卻見證了黛米的一時隕落跟沉寂。接連幾部電影遭遇口碑和票房的雙重失利:1995年的《紅字》投資五千萬上映後僅收回十分之一,帶來史高片酬的《脫衣舞娘》美國票房只有三千萬,1997年她為出演《魔鬼女大兵》剃了光頭卻依舊沒有挽回事業頹勢,八卦小報甚至給她起了個“Gimme Moore”的名字,以此嘲諷她的高投資低迴報。
但更大的困境來自她的私人生活。受母親和不幸童年影響,黛米有很長時間對藥物和酒精成癮。尤其是與第三任丈夫、比她小16歲的男演員阿什頓·庫徹的婚姻亮起紅燈後,她更是變本加厲。2012年,黛米在長女的派對上吸食過量當眾昏迷被送去醫院搶救,三個女兒因此先後跟她斷絕聯絡。
藥酒成癮,婚姻破裂,事業幾近中斷,黛米一度被媒體和大眾視為過氣和墮落的“好萊塢棄婦”。
但即使是在事業低潮期,黛米也未停止工作,她很快放下光環,甘願出演各種小角色,就這樣一個一個角色鋪墊下來,以每年一到兩部的速度穩定輸出,直到等來了《某種物質》。
在《某種物質》裡,黛米的戲份是跟另一位年輕女主角對半平分,還需要徹底自毀形象直面衰老,更何況這部電影是不受獎項待見的恐怖片。她在採訪中透露接演的原因:“恐怖片常被獎項忽視,但年齡與恐懼本就是女性最真實的恐怖故事。
只因她面對了自己最真實的恐懼,誠懇地完成自己作為一名演員的本份,如今的東山再起,是原本不在計劃之中又順理成章的命運獎賞。
黛米與孫女
從巔峰墜落再重生,黛米幾十年過完別人幾世的人生。而在世界另一邊,同樣拿著這一份“快轉人生”劇本的,是與黛米生肖、星座都相同的劉曉慶——從“中國最好的女演員”淪為階下囚,再一個一個龍套地跑成當今社交網路上的熱門人物。
跨越國界,在完全不同的社會場景和文化背景之下,兩位女演員的成長軌跡與人生起落,卻在暗合之中有多處相似,彷彿在以各自的方式告訴我們:人生不止一次跌倒,卻也可以不止一次反彈。
劉曉慶比黛米年長一輪,同樣的,生父也在她出生前拋妻棄女,母親在她3歲那年與繼父結合,但直到14歲入團需要稽核家庭背景,劉曉慶才知曉自己並非繼父親生。
中學畢業後,劉曉慶順應“上山下鄉”被分配到了農場,想盡辦法參軍成為文藝兵,再從分割槽考進成都部隊話劇團。1975年,因為導演張勇手來成都挑選演員時看到她“從站著的身姿中就透出一股子不服輸”,劉曉慶被選為電影《海鷹》的女主角。可惜這部電影最後卻因種種原因未能完成拍攝,一腔雄心壯志付諸東流,自然頗受打擊。
處女作泡湯,劉曉慶卻陰差陽錯被介紹進了《南海長城》劇組。電影原本已定下女主角,劉曉慶半路殺出毛遂自薦,直言自己部隊女兵的經歷和形象更為適合,令導演李俊產生動搖,決定讓兩人同去海南島適應環境,開拍前再由劇組投票決定女主歸屬。
劉曉慶自然抓住這天降良機,在“爭角”期間把與生俱來的開朗大方發揮得淋漓盡致,既跟同組上下打成一片,又跟不同崗位一一交流溝通,自己對於角色的理解跟設計也更為用心,最後果然在劇組投票中勝出,出演了《南海長城》裡頭英姿颯爽的女兵甜女。這部她真正意義上的處女作在今天看來並非什麼傳世之作,卻讓她在1979年接到了《小花》中同為女兵、人設有類似的何翠姑一角,從而一飛沖天。
1986年劉曉慶主演謝晉導演的《芙蓉鎮》,再次製造了觀影熱潮。當時中國人口不過10億,根據《中國電影年鑑1988》統計,電影上下兩集加起來的複製總觀影人數就破了億(不少短影片跟文章都以訛傳訛將觀影人次和票房混為一談),更是讓她拿到金雞、百花雙料影后。加上1981年的《原野》跟1988年的《春桃》,劉曉慶締造下三奪百花獎最佳女主角的紀錄,不僅是第一個,至今亦無人能破。
彼時的劉曉慶,用紅極一時都不足以形容:擔任1983年第一屆春晚的主持人;各種獎項拿到手軟;90年代下海經商後,名下26家公司融資超過50億元;一部自傳《我的自白錄——從電影明星到億萬富姐》,單標題就以108萬元的高價拍出。
對於“中國最好的女演員”這個稱號,她也毫不扭捏地一把接過。尤其在80年代末的女明星出國潮中,同輩的陳沖、張瑜、斯琴高娃紛紛選擇遠走他鄉,讓她感慨“無敵最寂寞”。
她被命運捧上高空,又狠狠摔下。
2002年,劉曉慶因涉嫌偷稅入獄,從“億萬富姐兒”淪為秦城監獄的階下囚。名下二十多家公司和個人財產被查封沒收,房產被悉數拍賣,同母異父的妹妹和妹夫也跟著一起鋃鐺入獄,更不用提她的演藝事業。當時有報紙頭版報道,標題寫作“一幢大廈的坍塌”。
如若劉曉慶這座高樓就此崩塌,那她也就成不了今天值得書寫的傳奇。她和黛米兩個人,都趟過了世俗意義上的“完勝”與“完敗”,而精彩之處根本不在於她們一時的輸贏,而是她們生命的姿態。
面對人生低谷,劉曉慶更加坦然。
出獄後,面對鉅額債務與罰款,劉曉慶選擇去橫店影視城重走演員之路。抱持著“角色無大小,能演戲就行”的心態,從一天50元的群演到一天300元的龍套,每天在不同劇組穿梭。只要給錢,只要能演戲,劉曉慶不挑角色,丫鬟、村姑來者不拒,哪怕沒有臺詞她都盡心賣力演出,一句臺詞更是要呈上十幾種表演方式。
黛米一樣,劉曉慶也不怕自毀形象。2015年在烏爾善導演的《尋龍訣》裡,她飾演了一個尋求永生的邪教頭目,最後露出駭人真面目,頭髮稀少、頭上佈滿傷疤,像極金庸筆下的裘千尺。同時她還迴歸老本行去演話劇,一部《風華絕代》一部《武則天》,一演就是十幾年,在沒有B角一人獨挑大梁的情況下巡演遍及全球60多個城市,兩部戲加起來演出超過四百場,用實際行動演繹她在《人生不怕從頭再來》的自述:“真正的強者不怕人設崩塌,因為生命本就是一部大寫的故事。”
古往今來成功者不在少數,順風順水時,誰都可能擁有五分鐘的名氣。但難就難在光環褪去之後,能捨得起、放得下,從低做起,從頭再博。
我們總愛談論“優雅老去”,彷彿人生的意義就是在歲月流逝時仍能始終保持靜美。但回望黛米和劉曉慶這兩位女性的人生,我們不難感悟到,在跌宕起伏的命運面前,比起優雅,堅韌才是更為值得珍視的品質。
堅韌的最大前提,是主動、不迴避。
黛米為自己爭取到最高片酬時,兩性之間的薪資差異尚未受到廣泛關注,但她那時就敢發聲:“如果我做一樣的工作,為什麼不能拿同樣的薪水?”
曾經在電影版《紅樓夢》中扮演過王熙鳳的劉曉慶,更是將這一份潑辣和不忌憚踐行於生活之中。
1983年,劉曉慶跟李翰祥導演先後合作《火燒圓明園》跟《垂簾聽政》,成為最早一批與香港影人合作的大陸女演員之一。當時雖為合拍片,但香港跟內地演員在食宿方面的待遇天差地別。劉曉慶不惜罷演大鬧,只為換來同等待遇。
在拍攝這兩部電影期間,因為社會上對她張揚性格與個人生活的非議,劉曉慶被北影廠取消表彰,電影家協會也遲遲不接納。於是她發表了自傳《我的路》,其中一句“做人難,做女人難,做名女人更難,做單身的名女人,難乎其難”廣為流傳,引發了社會對於個人主義的大討論。
而多年後,黛米在銀幕上直面自己的衰老、過氣與脆弱。在《某種物質》裡,她對著鏡子反覆搓揉、企圖撕裂自己那張佈滿皺紋跟衰敗的臉。為了追求戲劇張力,這場戲她反覆拍了45次,直到整張臉被自己揉腫無法上妝。
劉曉慶則在真人秀《一路繁花》裡,直言自己正同時遭遇五個官司,瀕臨破產,與相濡以沫的家人反目,將自己的失敗全盤托出。
她和她都不會為了營造虛假完美而刻意隱瞞自己曾經的錯誤和失敗,她們早已明白,人生不可能完美,活著才是最高任務。
比起她們大起大落的人生,婚姻感情已經是評價黛米跟劉曉慶時,最不值得一提的一面了。但她們依然展現了女人對待慾望和忠於自我最無畏的樣子。
或許是對於原生家庭缺失的彌補心態,兩個人都經歷過不止一段婚姻。黛米結過三次婚,第三段更是相差16歲的高調姐弟戀,被嘲“老牛吃嫩草”,她的回應是:愛情是勇敢者的遊戲,與年齡無關。
黛米跟男影星布魯斯·威利斯的第二段婚姻持續了13年,育有三女,離婚後兩人依舊維持多年至交關係。威利斯幫助她勒戒,生活重回正軌。而兩年前對方罹患失語症跟失智症之後,黛米也時常和女兒一起陪伴左右。
金球獎頒獎後臺一段深情交談的影片流出,黛米最近更是傳出跟男演員安德魯·加菲爾德的緋聞。21歲的年齡差看似驚人,但放到她身上卻又覺得合情合理。正如她在自傳中寫的:“我曾用身體討好世界,後來才學會用靈魂取悅自己。
劉曉慶經歷四段婚姻,公開的男友還包括小她13歲的姜文、香港演員伍衛國跟旅法作家亞丁。她曾表示,信愛情,但她更信自己。每段感情,她都佔據主導位置,與另一半相處的模式往往是扶持對方或者聯手搞事業。
這當中最有名的例子自然是跟姜文從合作《芙蓉鎮》開始的八年交往。對方籌拍導演處女作《陽光燦爛的日子》,劉曉慶傾囊相助。而姜文也不負所托,一舉成名。即便1995年電影上映時,兩人已經分手,但寧靜扮演的女主角米蘭,明眼人一看就是照著劉曉慶寫出來的。而當她身陷囹圄之後,姜文也四處奔走聘請大狀為其爭取保釋。
去年交往的小攝影師自爆私密,企圖向劉曉慶索要錢財,對此劉曉慶的反應只是:“你喜歡我,說明我有魅力”。被曝光聊天記錄跟照片影片,她也輕描淡寫,“多大個事兒啊,留著是你的光榮,戳穿了是你的恥辱”。
無數女性不敢想、不敢說、不敢做的事情,都被完完整整投射到了劉曉慶身上。
此刻,63歲的黛米對奧斯卡影后發起衝擊,劉曉慶以75歲高齡霸屏熱搜。她們蓬勃的生命力令人咋舌:似野草,被火燒過仍能破土;又如她們的星座天蠍,咄咄逼人,卻酣暢淋漓。
黛米在自傳中寫道,“衰老不是悲劇,放棄對生命的掌控才是。”
在《一路繁花》裡,劉曉慶始終堅持著她的“活著”論:“只要活著,我什麼都有機會”。當向太問她如果老天非要她死,是選擇笑死還是嚇死時,她的回答是擲地有聲的三個字:就不死!
一個女人可以失敗,可以犯錯,可以離婚,可以年老,可以失去,可以迷茫……但只要她始終活躍於世上,她就未曾輸過。
然後,我們或許也能像劉曉慶一樣,充滿底氣地回擊關於“如何優雅老去”的提問——
我為什麼要優雅地老去?我可以張牙舞爪地老去嗎?
要勇啊,姐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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