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普當前的基本經貿思路由其侯任白宮經濟委員會主任Stephen Miran做過系統闡述。簡言之,川普團隊希望藉由關稅給予傳統盟友以壓力,使之與美國一道,形成對中國大陸的關稅同盟。Miran認為,中國大陸經濟高度依賴外需而不是內需,如果與盟友一道大幅提高對華關稅,則中國大陸為了保住出口,將“不得不”選擇人民幣貶值予以應對。而人民幣對美元的貶值預期將導致中國大陸出現持續的資本流出,進而衝擊中國大陸的本土經濟。Miran認為,如果人民幣對美元貶值,則可一定程度抵消美國關稅帶來的通脹壓力,因此關稅戰給美國本土帶來的通脹壓力是可承受的。2024年底美國的有效關稅稅率約為2.3%,Miran認為,“最優稅率”應在20%左右。
站在美國立場,上述策略從邏輯上是成立的。但問題在於,現實是否可行?要實現上述策略,需要至少三個前提條件:
一是歐洲同意與美國形成共同的對華關稅同盟,並且持續支援美國對華管制政策;二是中國大陸選擇“不計代價”的人民幣貶值;三是美國和歐洲老百姓要在一段時期內承受足夠大的通脹壓力。
問題在於,上述三個條件能否確定成立?
首先,美歐當前相互的訴求是不匹配的。川普團隊一方面逼歐洲大國自己負責烏克蘭防務,另一方面準備透過“海湖莊園協議”來兜售美元永續債(以短債換長債)來解決美債面臨的短期問題,但能夠提供的對價是向購債者提供所謂“安全區”(security zone)。可是如果歐洲都願意自行承擔防務了,川普政府僅能提供基於與俄羅斯“個人關係”般的停火協定,那為什麼還要去換購美元永續債呢?這就是Ray Dalio最近指出的,美債的嚴峻問題之一,是未來還有沒有足夠的主體來繼續購買美債。這個安全區,似乎與中國大陸也毫無關係,難道是希望俄羅斯來購買嗎?

如果美國不能提供“保護傘”還要強收保護費,那歐洲、烏克蘭何不與俄羅斯直接談判就好?所以,川普政府拿什麼讓歐洲、加拿大等國,與美國一同形成針對另一個貿易大國的關稅同盟呢?
其次,對出口國家而言,在面對關稅的時候,選擇貨幣貶值是維持出口的有效應對手段之一。但這不代表,選擇持續貶值是必須的。Miran對美國的內需十分自信,但與日美貿易戰時期不同,中國大陸既不可能像日本當年那樣妥協(因為足夠獨立),在未來四年之內,也不可能出現另一個可以替代中國大陸的全球製造業中心。關稅帶來的成本壓力有兩種可能去解決:一是全面提高售價,對沖加稅;二是出現內卷,部分企業先行降價,透過更低利潤去維持出口數量進而應對。第二種選擇將導致出現全行業的問題,所以,正確的應對方式應當第一種。作者曾經提及,川普關稅的底氣是美國龐大的內需(《川普關稅的底氣與中國大陸的內需》),今天作者也要指出,中國大陸的底氣,在於擁有對全球生產製造的控制權。如何有效使用這種控制權,是中國大陸未來要經受的考驗。
最後
,歐美民眾在多大程度上願意承受通脹壓力,去配合實現川普的MAGA夢呢?這隻能問到時候的歐美民眾了。
所以,中國大陸如何應對呢?
一是
深度參與歐洲關心的安全議題,既然美國只有大棒沒有胡蘿蔔,那不妨更積極地參與其中。
二是
要積極應對關稅壓力下出口將會面臨的問題,目標應當是將關稅儘可能地轉嫁回美國本土。歷史上,有生產製造顯著優勢的國家,要實現上述並不難。不妨暫時忘記超級全球化下的WTO,回憶一下歐洲的
出口卡特爾
時代。
三是
將內需認知提升到G2戰略博弈的高度。正如作者反覆提及,G2之爭走到今天,實際上已是
內需之爭
。
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