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這樣一個八卦,如果我跟你說:“嗨,聽說有個窮姐們兒,靠行騙當上假名媛,還把那些上流社會人士耍了個遍!”這種故事經歷,相信沒有人不會被吸引。
這就是著名的美國安娜·索羅金行騙事件。而今天我們要說的,卻不是這個事件的“奇觀性”。而是由這個真實事件為原型改編的兩部電視劇,即美劇《虛構安娜》和韓劇《安娜》,展現了其奇觀性背後的深層思考。
就如今我們談論“女性要對自己好”“要增強配得感”的概念,放在幾年前,就是告訴女人們該怎麼融入老錢的圈子、怎麼穿衣打扮不會在真富人面前露怯。
安娜的追求可遠不止於“融入圈子”,她的野心更大,她要的,是自己成為真正的“贏家”。儘管使用的是極端和犯罪的方式,結局便是收穫“銀手鐲”一枚。

在這兩部作品中,女主“安娜們”都屬於“雷普利症候群”患者,即人陷入了提升身份的慾望而不斷說謊,以至於最終連自己都混淆了真實與謊言,從而生活在幻想編織的世界中無法自拔。
然而,明明做了欺世行騙之事的安娜,為什麼還會在輿論中獲得一部分人認可和支援?
安娜是如何透過高段位的“配得感”運作自己的?又有著怎樣的“贏家”邏輯?
安娜們是假的,上流社會就真實嗎?

韓劇《安娜》有個八集的導演剪輯版,是這部劇真正的完整版,它將故事的重心放在了對性別、階層乃至國家的討論上,每個角色的人生,都是非常嚴肅的社會議題。
相較之下,Netflix花200萬買下的故事原型安娜·索羅金的故事拍出的《虛構安娜》可要“爽”多了,在韓劇《安娜》裡所感受到的壓抑與不安,全都能在《虛構安娜》中釋放出來。
#《虛構安娜》
高段位的配得感
是「利他性」?
我們經常會在女性視角的文章中看到“配得感”這個詞,《虛構安娜》中的安娜·索羅金是一個真正把配得感拉滿的女人。

她被捕入獄後,仍舊在強調自己是偶像、是傳奇人物、是天才女商人等等。這也讓我們從“個體的虛榮”延伸討論到“上流社會內部秩序的可笑”。
安娜·索羅金之所以能在輿論中得到部分人的支援和肯定,是因為安娜基本只騙富人,騙那些對她而言有利用價值的人。她在利用名利場那些可笑的規則,去戲弄規則本身。而那些被她欺騙過的富人,為了守住面子,也只好忍氣吞聲,這便是安娜的制衡之道。

《虛構安娜》讓我們見識到了在富人的視角下,人們如何為了滿足各自的慾望實施手段。在安娜·索羅金把他們當作門票時,他們也視安娜為一個通道,或者說,安娜對他們而言,亦是有利可圖的物件。
正如現在做自媒體的套路第一步基本都是“立人設”,此外,你所輸出的內容還要具備“利他性”,這些都是為了降低你內容的“三秒跳出率”。
很顯然,安娜·索羅金就是立人設的一把好手,她向整個紐約曼哈頓的上流大咖們展示了自身的利他性,所以人們總會為她駐足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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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還在被「利己羞恥」束縛嗎?
《虛構安娜》有中一個很精彩的角色,因懷孕而遭遇職場歧視的記者Vivian,她的主線是收集安娜的資料並報道安娜。
起初,安娜再三拒絕Vivian的採訪,經過三番五次地拉扯,最終安娜提出,她需要的不是對方在探監的同時問她幾個問題,完成一個有如都市奇觀的採訪。安娜要求Vivian為她準備一場上得了檯面的媒體採訪,有專車接送,一對一,在一個能保證隱私的房間當中。
看似是安娜身陷囹圄也要當定“strong姐”,但實際上這就是我們所說的,“利他性”,安娜同樣看見了Vivian眼裡的慾望。

Vivian不為金錢、不為權力,這名女記者迫切地想要透過安娜的採訪以此證明自己在職場中的價值。
就像安娜的姐們兒對Vivian說:“每個人都有自己想要的利益,你想從安娜身上獲取利益,就別冠冕堂皇地打著女性和社會的旗號”。

的確,女性總是被期望成為一個無私奉獻的人,難道女性不能坦言自己世俗的渴望嗎?我要權利,我希望更多人關注我,我想掙錢,這很可恥嗎?
當然不。
所以《虛構安娜》中的這段對話,太令人醍醐灌頂了。
於是Vivian和安娜兩個女人約定好——這一次,你寫你的新聞稿,我在無數鎂光燈前閃耀,讓我們成就彼此,聲名大噪。

# 韓劇《安娜》
成為施害者之前
她也曾是受害者

有一個說法是,我們每個人幾乎都有被需求塑造的那部分,這個時代,如果想知道人們最追求的東西是什麼,其實不需要從心靈雞湯裡去解讀,而是看人們會為了什麼去撒謊。用謊言換取的“價值”,就是人們最稀缺的東西。
在韓劇這個喜愛為富人賦魅的重災區中,導剪版《安娜》不僅沒有按階層分配道德,它還把劇中富人那些暗戳戳的壞展現得入木三分。
譬如白富女以高價賣給誘墨家一臺音不準的二手鋼琴;真安娜經營的瑪蕾藏品用翻幾番的高價出售南大門的劣質商品,而在“含淚怒賺”幾倍的錢後,還以低薪僱傭員工,一個月只准許誘墨這些員工休假一天。以及,真安娜為什麼能夠前腳對誘墨開朗地打招呼,後腳又對她吹狗哨,詢問“我很可憐吧”?是因為在真安娜看來,誘墨的情緒並不值錢。所以勤勤懇懇工作的李誘墨,最後也只值真安娜丟去的一塊假表。

說到底,在誘墨這樣的底層人動了欺詐富人的心思前,或許真安娜這樣的富人階層早就透過各種手段把底層人們坑了個底朝天。
所以誘墨為什麼能捲了瑪蕾藏品收銀機錢箱裡的鈔票逃跑,而不擔心被追究,我的想法是:因為誘墨有真安娜的把柄在手上,譬如讓誘墨用南大門的商品以次充好,擺在展廳裡真假混賣。這也是安娜們得以制衡富人的原因之一。
真安娜在無形中向李誘墨展示了他們富人社會的運作流程,於是大家可以見得,誘墨面試時租了一套真大牌穿在身上,等到立好富人人設,她就開始買高仿了。

在美國紐約行騙的安娜·索羅金,同樣深諳其道——穿著真貨的“假貨”,就算是假的,也必須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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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為一個富人
或是……
活得像一個富人?
對消費主義的戲謔解構

《虛構安娜》讓我想起2021年,央美的本科畢業生鄒雅琦做的一個畢設,名字叫《瞬間所有制》,即:假扮名媛,在北京城市裡不花錢度過了21天。
她是這樣闡釋《瞬間所有制》的:
“當我擁有和支配這些物資的時候,雖然只有一瞬間,但是連續的瞬間就是永恆。因為我還可以去瞬間支配和擁有其他的資源。這個行為也是我對資本至上和物質至上的一個反抗。”
這就是《虛構安娜》裡所說的,在紐約,每天有著大量虛擬貨幣在市上流通,很多看不見的資產,你不需要向旁人出示你的真實存款,你要轉移上流社會的注意力,讓他們看到你身上更光鮮的一面。
你的光鮮,就是人們對你擁有的資產上限的評判標準。

所以,安娜們的需求,究竟是成為一個富人,還是活得像一個富人呢?
這不由得讓我想起前幾年在網上鬧得沸沸揚揚的“拼單名媛”事件,雖然我認為這個詞彙也是對“名媛”一詞的汙名化,但仔細想想,這種透過拼單或租賃的方式去體驗短時間的上流社會生活其實挺酷的。
所以當時還有一句話是說:“拼單名媛現象是對消費主義的解構。”
在《虛構安娜》中,安娜要求Vivian去給她置辦幾條單價五十美元的高檔內褲,她要在監獄裡穿。而當Vivian去到專櫃,她發現每條高檔內褲都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展櫃——這就是安娜們闖入上流社會的方法,搭建自己的展櫃,在閃耀的燈光下,沒人在乎你具體是誰。
這似乎也對應了我們的日常中一個生動形象的例子,即一盤普通的西紅柿炒雞蛋,只需取出十分之一的量,裝在高檔的餐具中,就可以打著omakase的名號,賣到四位數。
所以,究竟是安娜們先欺騙了上流社會,還是上流社會先PUA了我們呢?
面對紛繁的上流社會和消費主義,保持辯證地思考和警惕是必要的,但固然不能像安娜們那樣走向極端。
安娜欺世盜名的罪行最終受到了法律的制裁,我們觀眾則能夠透過事件和這兩部影視作品的呈現,對性別、階層和消費主義等議題產生更深層次的思考。

*圖源網路 《安娜》、《虛構安娜》劇照
合作/撰文
B站@女編劇就是要寫女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