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月亮換電、在海面加班,火爆全網的攝影大神來上海,蘇州河邊做著白日夢

Head in the Clouds © Erik Johansson
拍完照就結束了?照片只是創作的開始!
在安靜的夜晚郊野,爬上梯子像換燈泡一樣換上新月亮,剩下的塞進貨拉拉。

Full Moon Service © Erik Johansson

划船到湖泊盡頭,湖水在岸邊碎成鏡片,倒映著天空和旅人。

Impact © Erik Johansson

在海面上熬夜加班,滿月幻化成時鐘,提醒著Deadline的到來。

Deadline © Erik Johansson

你可能在網上見到過這些魔幻的照片,懷疑這些是不是AI作品,其實它們比如今AI影像氾濫時代要早得多。
這些童話般的照片,都出自瑞典攝影師埃裡克·約翰遜(Erik Johansson)之手,十年前他就透過這樣的攝影風格開始走紅。
作品的幾番出圈,讓他成了中文網際網路上最具有辨識度的國外年輕攝影師之一。在海外,他透過不斷的創作積累了相當大的影響力。
英國鏡報將他評為“後攝影時代藝術家的代表”,CNN稱他為“操縱影像的大師”,用超現實主義影像構成謎題,進而讓觀眾隨意感知、解答。
這位出生於1985年的北歐超現實主義攝影師,更願意稱自己為藝術家——拍照捕捉的是存在的事物,而他則是從無到有的創造者。
在他身上,能看到埃舍爾、達利、瑪格利特等前輩大師的神韻,白日夢的幻想通過當代科技有了新表達。

Leap of Faith © Erik Johansson

埃裡克樂於將所有創作過程分享,在Instagram和Youtube上,能看到他的大量幕後創作過程影片。
對他來說,這過程本身就是作品的一部分,同樣有被欣賞的價值。
最近,在上海蘇州河畔的Fotografiska影像藝術中心,埃裡克·約翰遜帶來了他的最新個展《當下即所有》。
多幅代表作變成了動態影像,投影在房間中,這些看似真實卻違背現實世界物理規律的不可能場景,營造出沉浸式奇妙體驗。
藉此機會,外灘君與遠道而來的埃裡克深入對話,走進這位充滿想象力的大男孩的內心世界。
以下內容來自埃裡克·約翰遜的自述:
每個觀眾都是畫中人
我是攝影師,同時也將自己看作藝術家,用攝影來創造屬於自己的視覺。
更重要的是,我從沒隱瞞過我加工影像的事實,把數字技術作為表達藝術的方法。
這一切的構想都是關於如何捕捉不存在的東西,如何操縱現實。

我通常的做法是,找一個(看上去)真實存在的地方,拍下來,然後加入超現實的元素,這樣能讓人們與畫面更容易連線。
我的靈感來自周遭看到的一切,去看藝術展或者坐在公共汽車上看窗外,對我來說本質是一樣的,都能給我啟發。
在紙上畫下初步的想法後,再逐步豐滿它,腦子裡自動開始思考:這是在哪發生的?畫面裡的人是誰?我該用什麼角度、透視等等……
接下來就是詳細又繁瑣的計劃,要花時間找到合適的景色,加入各種實體的物件。攝影本身反而是最快的,後期製作反而是一段超漫長的過程。
我喜歡在影像中加入人的元素,因為它會讓你覺得你也能成為這個場景的一部分,幫助你想象,你就站在畫中人的那個位置。
畫面中出現的人物,大多都是我的朋友和認識的人。每當腦子裡出現一個故事,通常會想起身邊某個人的形象。
我也和職業模特合作過,比如有位擅長水下表演的模特,能長時間憋氣,在水下自然地做動作。

Falling Asleep © Erik Johansson

在過去10年裡,我的創作方法當然也在變化。相比以前,我現在計劃得更多更詳細了,試著用相機捕捉更多內容,做更多道具和前期準備。
Photoshop等數字技術佔了創作的大部分工作量。有時我覺得自己累壞了,消耗殆盡,沒有任何靈感。好在我的工作包含了很多不同的內容。
比如手頭每個作品處在不同階段,這裡做做前期計劃,那邊拍拍照,再去PS裡畫一畫別的……我會在這些事情之間跳來跳去,用這種方式保持靈感。
當然,有時很難避免減產的情況發生,最難的事情就是強迫自己變得有創造力。所以當你不知道該怎麼做的時候,就去先乾點別的,或者休息一下。
當你足夠無聊,創造力自然又會出現了。
技術有限,想象無限
我的童年,一定程度上造就了現在的我。
小時候我超愛去圖書館,天天泡在裡面,不只是讀童話故事,我也喜歡“無聊”的書,看著照片自己編故事,在紙上塗塗寫寫。

Play Outside © Erik Johansson

這些都慢慢塑造了我的創作方式,學會了如何構造我自己腦海中的世界。所以我會不斷回到自己長大的那些地方尋找靈感,到處拍拍。
少年時代我就很喜歡畫畫,在紙上創造想象的世界,那是我人生的第一種創作方式,也不懂什麼藝術,就是把想到的一切畫下來。
差不多15歲左右,我有了自己的第一臺數碼相機,第一次發現了攝影的世界。我當時就冒出一個念頭:想看看我還能用這張照片做點什麼。
這是一段很奇妙的旅程,從小時候塗塗畫畫到今天我所做的這些事,就像是一條細細長長的小路,還在繼續向前延伸。
現在我仍然會用簡筆畫和素描記錄想法,靈光乍現的時候馬上畫下來,這種初步的點子通常不會很快變成最終的定稿。

Night Shift © Erik Johansson

最久的作品能反覆打磨上幾個月,因為我永遠不知道什麼時候才算“完成”,它似乎總有哪裡能變得更好。
所以有時候我做完了一幅作品,會先把它放到一邊,去忙些別的事,過兩個星期再回頭來看,可能會有新的想法。
這樣一直改到我改不動了,可能它就趨近於完美了——當然我們都知道世界上不存在“完美”這回事,花再久都沒法觸及。可要做好一件作品,肯花時間真的很重要。
人們總喜歡走捷徑,想更快更有效率,現在又有了人工智慧,創作變得輕易了。但我總覺得有些事情需要時間。
我的想法會變來變去,比如一幅作品做到一半卻不再吸引我了,乾脆放棄,或回到某個步驟,重新拍攝一些內容。
總之,我的創作不是簡單的線性的,為它花時間很值得。我明白現在人工智慧發展特別快,但我並不會使用它。
我很看重的一點是,當進行創作時,我會試圖限制自己,因為想象力是無窮的,我得給自己設個圍牆,用某種方式來引導創造力。

First Day of School © Erik Johansson

其中一個限制就是我必須親自拍攝每個部分,我很享受這個過程。如果我只用AI生成這些東西,這一切就沒有意義了。
我想自己找到想要的畫面,走進想拍的風景,把它拍下來……創作作品的過程本身是作品的一部分,我有時故意會讓它變得複雜,非常複雜,但我很享受。
期待上海觀眾的反應
我五年前來過一次上海,但只待了兩天,很短暫的一次旅程。所以現在我又回來了,這兩天太陽特別好,讓我心情也很愉悅,特別開心。
我喜歡這個舊倉庫改造的Fotografiska,這次下榻的酒店也很近,腳下就是蘇州河,讓我有正在發現上海的感覺。
記得上次來中國的時候,吃了很多新奇的食物,好幾頓火鍋,在上海火鍋也很受歡迎吧?
我是瑞典人,現在住在布拉格,那也是一個大城市,但自然風光和上海似乎很不一樣,我照片裡有不少背景取自布拉格,這些環境其實對我很有啟發。
在這些作品裡,包含了我對過去和童年的懷舊和思考,在某種程度上,我在不斷回到我在瑞典長大的地方。

All We Have is Now © Erik Johansson

這也是我在不同地方創造一致性的方式——即使這些城市之間各有不同,但在我的腦海中就像發生在同一個世界裡。
我的靈感經常發生在旅途中,比如來到一個新的地方,看到沒見過的東西。我希望上海也能激發我的新想法。
這次展覽相比我以往的經歷很不一樣,使用了更多的影片影像和投影。我希望它是具有啟發性的,能以某種方式讓人們思考展覽的主題《當下即所有》。
想想我們現在所擁有的東西,想想如何活在當下,欣賞當下。
這些作品試圖讓人們對眼前的尋常事物有更多不同看法。並非所有觀眾都能理解我的作品,因為它和傳統攝影是那麼不同,這的確是一種更新的媒介和工作方式。
我不知道沒有接觸過這類作品的人在觀看時會有什麼反應,但我希望大家保持開放的心態來看,往前多走一步,和身邊的人相互聊聊感受。
我只是不想長大
有些朋友更喜歡我早期的作品,因為它們更簡單。但我需要挑戰自己,把任務變得複雜起來。滿足外界期待和挑戰自我的矛盾,其實會令我有點掙扎。
我的創作不是“捕捉”而是“創造”一個形象,這點上我更像畫家而非攝影師。
我的很多靈感都來自超現實主義畫家,埃舍爾、瑪格利特、達利等等,也有很多更早的印象派畫家,比如莫奈和梵高。
這就是美術館的作用,站在作品前親眼看到這些真正的傳統繪畫,看這些大師是如何捕捉光線,用畫面表達這一切,很有啟發性。
我曾經以為自己很擅長繪畫,也曾嘗試過當畫家,但後來發現我很難在畫布或紙上呈現出腦海中的景象,也許未來會再試試。相比之下,攝影是更適合我的媒介。
在我創作的所有步驟裡,攝影可能是壓力最大的部分,因為我需要全神貫注,用必要的方法捕捉所有素材。
最喜歡的是後期製作的部分,每當第一次把所有素材拼在一起的時刻,畫面初具形狀,總能令我特別激動。
我不是學藝術的,大學讀的是計算機工程,理論上我是一名工程師,在做的也是工程師的工作——尋找解決問題的新方法,創造不存在的事物,挑戰自我。
要說天賦的話,我是個特別愛做白日夢的人,這可能是我真正的特長。

River Hotel © Erik Johansson

每個人其實都有一定的創造力,這是天生的。當我們是孩子的時候,我們會把一切能摸到的東西當玩具,一根樹枝一塊石頭都能玩很久。
但後來我們長大了,我們知道世界有規律,有各種限制,事情該以某種方式進行,開始循規蹈矩。
我想,我只是不願意長大。
展覽資訊:
埃裡克·約翰遜《當下即所有》
Fotografiska影像藝術中心 
上海市靜安區光復路127號
展出至2025.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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