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奔奔、芭樂
這不是小樂第一次參加音樂節,卻是第一次因為參加音樂節感到挫敗。
前段時間,她參加了一場在貴陽的音樂節,進場之前她將應援旗藏進衣服裡,抱著12分的緊張準備闖閘機,旗上是她喜歡的一支樂隊的名字,搖旗是樂迷在音樂節上的應援方式。
很不幸,她被安保當場攔下。但在交出應援旗的一瞬間,小樂眼睜睜看著幾個演員粉絲通過了安檢,而10分鐘前,她還看見她們在排隊通道藏大旗,旗杆和旗面分開,放進兩個人的揹包夾層裡,就這樣從容地帶進現場。
“大人,時代真的變了。”小樂對娛樂資本論苦笑著說,她一面抱怨演員粉佔了本應屬於樂迷的前排,一面認為有人家夜排的毅力,和藏東西的執行力,樂迷打不過那太正常了。
最近演員“大鬧”音樂節成了常事。先有丁禹兮音樂節首秀,一頭藍髮表演迪迦奧特曼主題曲《奇蹟再現》,後有五一假期音樂節官宣羅雲熙、張晚意、任嘉倫、張新成和趙露思等大量演員,招來網友銳評:“我們內娛演員似乎有個偉大的唱跳夢”。

已經去過音樂節現場的粉絲在社交平臺上分享著各種“綠海”的圖片,準備去現場的粉絲正準備著應援物、組織著夜排。

粉絲的應援徹底讓原本音樂節的受眾傻眼,現場不再是黑壓壓一片,在燈牌海的助攻下,臺下比臺上亮。而場館外則是從24小時前就開始排隊的粉絲,大量的易拉寶、應援水牌、花架各式花樣擺放……
在與4個演員粉、3個樂迷交流的過程中,娛樂資本論看到了音樂節陣容轉向下的兩種狂熱。最初的樂迷守著既定的廠牌,懷念“純粹”的時刻,堅決抵制演員們來攪亂這片淨土,而演員粉絲們則高呼消費即合理,翹首以盼著下一次會面。
演員跨界跨到音樂節,樂迷怒了,粉絲樂了,但無論如何,這場音樂節,辦下來了。

憤怒的樂迷:演員粉懂什麼是音樂嗎?
“糊壇就這樣無能,讓演員打進音樂節。”

面對各大五一期間音樂節官宣的演員陣容,傳統樂壇粉絲表示著“不理解,不尊重”,“演員演你的戲就好了,還要分一碗樂壇的羹?”在這部分樂迷看來,音樂節不歡迎跨界,也不相信跨界。

在樂迷眼中,這兩年音樂節陣容確實變得越來越詭異。
翻車主持人張大大、“種地節目”出來的“農人”十個勤天、推理節目出來的“院人”火樹、蒲熠星等都在音樂節上表演過,“老番茄這種up主跨界出歌辦一些粉絲專場我可以理解,但像火樹老師去音樂節我就很疑惑。”小樂說。
小明對演員參加音樂節是明確“say no”的,在他看來,這些跨界的演員甚至可能並不稱得上是演員,“我更想叫他們流量明星,演戲都演不好的演員,用跨界挑戰自己的名頭來上音樂節,營銷包裝讓我反感”。
“他們有什麼作品嗎?會唱歌嗎?出過專輯嗎?喜歡唱歌的演員先發專輯開個小點的演唱會再說”。
儘管有的粉絲極力證明自擔有自己的專輯和作品,也具備一定的唱歌實力,但小明認為,這樣的實力或許只是“僅粉絲可見”。
在小明看來,流量明星來音樂節本質就是割韭菜。他們拿著高昂的演出費,卻沒辦法給到同等質量的舞臺。
一位業內人士告訴娛樂資本論,當下音樂節的報價的確水漲船高,新生代藝人報價通常在10~20萬,流量藝人報價能上百萬。

網傳藝人音樂節報價
除了對藝人“准入資格”的考察之外,樂迷還想吐槽的是各式粉絲行為。
在樂迷看來,粉絲們目的明確,如果不是自家演員出場,他們更傾向於站在下面玩手機;臨近他們追的藝人出場,他們會大聲應援,亮起燈牌。這樣的做法是對臺上演出者的不尊重,同樣也影響著臺下普通觀眾的觀感。

前排應援的演員粉:我花錢,我進場,天經地義
粉絲可理解不了樂迷的“清高”。
她們認為“參加音樂節看什麼出身,唱得好就行。”況且,粉絲也並不認為自擔不具有參與音樂節的資格,像羅雲熙、任嘉倫此前都有過男團背景,也早已出過專輯和單曲,丁禹兮和趙露思更是手握抖音熱曲——誰沒聽過幾句《消散對白》和《好像掉進愛情海里》呢?
在演員粉看來,演員參加音樂節是實實在在給音樂節“貼金”。她們只知道演員來表演,粉絲看錶演,票賣出去了,音樂節賺了,這不是多贏嗎?

羅雲熙粉絲momo此前並沒有參加音樂節的習慣,沒去之前,她認為音樂節就是“類似於 party 或者大型蹦迪那種,以前聽說的音樂節好像都比較搖滾。”
丁禹兮粉絲石棠是第一次參加音樂節,為了參加音樂節,她預先做了許多功課。可以說,演員參加音樂節確實吸納了許多非過往音樂節的受眾進入市場。
初次音樂節,很多演員粉最開始並不瞭解音樂節的行情和規則,開票時在受票方“飢餓營銷”的態勢下大肆搶票,開票時vip票和學生票一售而空,“很多人為了買到vip票找代拍,花了比官方定價更高的價錢”,最後,石棠在其他售票平臺上僅花費百元買到了普通區的票。

不斷變換的音樂節門票價格
相比於普通區,VIP區域因為離舞臺更近,在前排能多和表演者互動,而顯得更有價值。
石棠告訴小娛:“vip區域的氛圍會好一點,在前排會有互動”。
一場音樂節的vip區通常只比普通區貴100-200元,這對於粉絲來說相當划算。
歌手黃譽博的粉絲多多就是因為在vip區感受到了“飯撒”的威力,才日漸不可自拔,從一開始只是好感路人,到現在變成了死忠粉。“站在前排,你跟他打招呼或者比心,他回應你”。
她以往也有看音樂節的習慣,但通常在普通區後排當“閒散人員”,只體驗音樂節氛圍感。但粉上黃譽博後,出於對“飯撒”的渴望,多多第一次參與了夜排。
因為音樂節並沒有固定座位,站位都是隨機的,因此先入場的人就能夠站到前排。所謂“夜排”,就是觀眾為了能夠更早入場,站在更靠前的位置,提前一夜,甚至兩夜在入場通道排隊等候入場。
多多曾經從表演的前一天晚上8點排到第二天上午12點,“好累,而且因為是6月份好熱好熱,排的時候就覺得時間怎麼這麼漫長,因為音樂節他上場也就 30 分鐘,但是我們要等整整一個晚上。”
對粉絲來說,夜排並不是一個輕鬆的事情,她們需要提前準備吃的、喝的、席子等必備用品,還要度過漫長的夜晚才能等到第二天的表演。
但多多仍舊認為這是值得的,“因為都是小女孩,不管誰的粉絲我們會互相送吃的、喝的,互相關心,然後打牌、聊一聊音樂。”有著相同經歷,身處同一空間的粉絲在彼此之間的認同中產生聯結。當然更重要的是正式演出的當日,多多有機會在第一排和idol互動“他還讀了我舉的大旗上的文字”。

對於演員粉來說,音樂節是一個更有價效比的追星方式。
演員不像歌手、idol,他們沒有大量的演唱會曝光,以往也不是音樂活動的常客,粉絲追線下的機會更少。想要追演員,他們通常只能透過見面會、頒獎紅毯、品牌活動的方式,而這些活動的名額通常握在黃牛手裡,一個名額的價格通常不會低於四位數。
但音樂節門票最貴也不可能超過1000,通常在200-500元之間。陣容比較差的音樂節,到開票前門票甚至能跌到100元上下。“音樂節前兩排是一個努力努力就能得到的位置,但演唱會(前排)那就是靠氪金。”多多說道。
靠打折一百左右的門票,就能解鎖與偶像呼吸同一片空氣的親密感。這場“雙向奔赴”之外的質疑和不解對粉絲而言似乎就並沒有那麼重要了。

回不去的音樂節,也不需要回去
無論在樂迷或粉絲心中的意義是什麼,迴歸本身,音樂節始終是一門生意。
因此,當樂迷哀嘆“再難有那樣純粹的音樂節了”的時候,他們心裡也清楚以前的模式就是走不通了。他們一邊懷念以往音樂節“開火車”,搖頭的氛圍,一面也承認,如果沒有趙露思,單靠樂隊和民謠歌手,票不會這麼好賣。

在獨立音樂圈子裡,既有大眾號召力,能夠承擔起音樂節所需要的成本的藝人少之又少。“像崔健、鄭鈞,他們的確能代表音樂,但他們帶來不了票房。”
搖滾範兒的音樂節好賣票的越來越難湊,有風格的小眾樂隊都湊起來但又不好賣票,導致現在市面上就是那些“刷臉熟”的樂隊。
“萬能青年旅店、二手玫瑰、新褲子、痛仰、朴樹等藝人在帶票房能力上是頭部,隨後是一批《樂夏》出來的樂隊,而在節目停辦之後,有號召力的新樂隊就沒再出現了。”樂迷滾滾對小娛說。
據小鹿角智庫統計,2023年音樂節數量為560場,2024年驟降至380場,音樂節市場的降溫趨勢明顯。今年3-5月的音樂節中萬能青年旅店與夏日入侵企劃出場9次,內容同質化導致音樂節難形成差異化,因而尋求新的能“帶票”的藝人是求生的本能。
滾滾認為:“音樂節的票越來越貴,也越來越難賣。18年的時候我一百兩百就能看到陣容非常好的音樂節,現在要請齊這些陣容很難,而且價格不止翻倍了。”

仙人掌音樂節8年(2018-2025)價格變化 (圖源網路)
今年,有不少的音樂節因為不可抗力取消,除卻一些真的難預料的情況,樂迷對這個“不可抗力”心知肚明:就是票賣不出去,音樂節辦不起來。
正因如此,音樂節主辦方迫不及待地需要尋找音樂節的“新面孔”。
據悉,音樂節投資成本從早年的500萬已經飆升2025年的1000萬起,去年有媒體算過藝人成本佔比就高達70%-80%,但同時跨界的演員往往有些歌手夢,票價會更合理,這也意味著,演員類藝人的購票轉化率不低,價效比也更高。流量藝人的入局讓主辦方看到了新的解法。音樂節的“納新”之旅,從“卷”高質量音樂人變成了“卷”演員。

AI作圖 by娛樂資本論
關於粉絲和樂迷的矛盾,音樂節也找到了一些解決辦法,例如將流量藝人、演員與獨立音樂的樂隊、rapper分到兩天,把粉絲和樂迷分開。
即便如此,兩天的票價仍保持在同一水位,還是被流量藝人給拉高了。而且當音樂節開始與演員繫結,演員名字頻繁出現在音樂節官宣海報上時,爭議就一定會發生。
對此,還是得氣勢較弱的一方妥協、讓步。樂迷小樂表示“對喜歡的樂隊該支援還是會支援,但後面還是更多去看livehouse,去地下現場吧,那是純粹的搖滾樂該待的地方。”
而對粉絲來說,衝音樂節已然是當下的大勢,讓音樂節佈滿應援色的燈牌,將會成為他們新的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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