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宅少
來源:宅總有理
文章已獲授權
“到處都是傳奇,
可不見得,
有這麼圓滿的收場。”
——作家·張愛玲
「逝於1995年9月8日」
出自作品:《傾城之戀》
……
01.
這就是首屆“港姐競選”的盛況。搞這場選美,是因戰後空氣凝重,百廢待興,為給香港注入些鮮活。可惜彼時香港姑娘還沒那麼奔放,前去參賽的多是舞女、陪侍。當屆奪得冠軍的李蘭,就是名出身貧寒的酒店女招待。
由港督夫人親自加冕後,冠軍李蘭拿到了價值上千港元的金錶,還踏入演藝圈,成了黃飛鴻系列電影的女主之一。選美改命的基調,就此定下。

「看圖識字」
第二年,“空軍俱樂部”搖身一變,變成了“花園夜總會”。操盤的是有“香港杜月笙”之稱的李裁法。夜總會有泳池、舞廳、酒吧,夜夜笙歌,堪稱獵豔勝地。李大佬搞選美,自然不是為給香港做貢獻,主要是打廣告,收門票錢。結果當屆參選者,報名18人,到場才4人。
那屆冠軍叫吳丹鳳。演了電影《豪門春色》,嫁給鐘錶大王,成了闊太。舞女們也跟著動心思。可第三屆冠軍,是李大佬的契女,被吐槽內定。
這麼一搞,大家都沒興趣了。直到1952年,美國搞環球小姐競選,把香港邀請為參賽區之一,港姐選美的熱度才回來。這是為港爭光,要去國際上代表香港臉面,可馬虎不得。港姐賽程,由此變得正式、莊重。分出了初、復、決三程,要穿便服、泳裝、禮服,賽程長達一個月。
可不能讓一大幫老爺們圍著泳池亂摸了。

「早年的港姐加冕」
第一個赴美為港爭光的港姐是21歲的但茱迪。人家不是舞女、陪酒,是導演但杜宇的千金。但導拍過一部非常有名的電影,《盤絲洞》。但茱迪奪冠後,帶著40套禮服去美國,拿下環姐殿軍,還參演好萊塢電影,為香港爭了口氣。自此,港姐選美不再是夜場女孩兒們博機會的舞臺。
那些渴望受到萬眾矚目的大家閨秀,也慢慢參與到這場遊戲中。
不過說到底,彼時選美,還只是上流社會自嗨。戰後香港飛速崛起,人人忙於生計,窮苦人忙三餐,投機者忙翻身,誰關心選美啊?
1973年,大家錢包變鼓了一些,相比於經濟發展,文娛還較為匱乏。具有先見之明的邵逸夫,正花心思建設TVB。邵逸夫瞅準了“港姐競選”,一能儲備人才,二能吸引收視,搞好了,就是TVB的年度招牌。於是TVB接手港姐競選,並將此賽事拔高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名曰:
“選出一位才貌雙全、能真正代表香港美麗與文化的少女,提升海外人士對香港的印象。”
與此同時,TVB提出口號,要“美貌與智慧並重”,選出“香港女性的楷模”。如此一來,“港姐競選”脫胎換骨,被賦予了更深的內涵。

此後數十年間,無數做夢的少女奔向這個舞臺,在璀璨燈光下留駐絕代風姿,讓一個個姓名閃閃發光:朱玲玲、鐘楚紅、張曼玉、李嘉欣、邱淑貞、趙雅芝、蔡少芬、李綺紅、陳法蓉、袁詠儀、佘詩曼、鄺美雲…
一代又一代港姐,構成了一幅關於香港、關於人性、關於金錢榮譽的美人圖。
她們不僅代表了香港的美麗,也從某種程度上,反應出了香港的本質。
那些環繞在她們身上的八卦、評判、風波,以及由她們親手寫就的一曲曲關於借美改命的傳奇,都成了一座城和一個人間的熱鬧樣本。
02.
1973年的港姐選拔,最後決出是雙黃蛋。那屆選美,TVB和香港東方選美會都是主辦方。前者選出孫泳恩,後者選出了狄波拉。
比起謝霆鋒他媽狄波拉,孫泳恩算不上有名。獲獎後,她被許冠文拉去演了《鬼馬雙星》。孫在演戲上沒什麼天份,遂棄藝從商,慢慢淡出圈子。狄波拉其實也沒留下什麼光輝作品。她先做女主持,又去嘉禾拍電影,後來簽約無線,拍了電視劇《狂潮》。走紅不久,就嫁給了謝賢。

「狄波拉一家子」
第一個在影視劇領域留下綽約風姿的姑娘,反而是那屆第四名,趙雅芝。
彼時,19歲的趙雅芝中學畢業才兩年,被老媽慫恿去參賽。穿泳衣回答司儀問題時,由於緊張,她答得不好,無緣三甲。比賽結束,她去做空姐,以為可以環球旅行,不想患上“時差症”,整日昏沉,遂又進入無線。剛入行時,她參與主持遊戲節目《心大心細》,可惜沒綜藝感。
TVB擴張時期,趙雅芝被調去拍戲,第二部就和周潤發搭檔。邊拍邊演,演完《倚天屠龍記》裡的周芷若,頓悟。這部劇讓她進入TVB一線,成了四大花旦之一。緊接著和周潤發合作《上海灘》,事業迎來高峰。
這期間,趙雅芝也演電影,還演過許鞍華的新浪潮作品《瘋劫》。始終不如演劇集自如。加之拍完《上海灘》,她結婚、生子,想自己帶娃,便短暫息影。再出來,事業重心轉移到臺灣。結果就是《新白娘子傳奇》這部她本不打算接的戲,讓她成了一代人心中的白月光。
多少歲月匆匆過去,趙雅芝依然是美麗和優雅的代名詞。

「白月光時期的趙雅芝」
女神落選,也從側面說明港姐爭冠並非全憑美貌。TVB接手賽事後,投入巨大,找專人為參賽者做體態、化妝、舞蹈方面的培訓,以求直播時有更精彩的現場效果。西餐怎麼吃、高跟鞋怎麼穿、臺步怎麼走…幕後種種,不亞於日後選女團。決賽當天,還要現場問答,考驗美女們的情商和智商。
蔡少芬被問及要給鄧光榮推銷生意時,她說要賣手提電話,因為大哥都必須用一隻大哥大。中文說不順溜的李綺紅被要求用“豬欄、打冷”造句,給出的答案逗得臺下哈哈大笑。有佳麗被問及缺陷,自稱,過分完美就是缺陷。還有選手用臺下名流打鑔,金句頻出。
重金打造下,每年港姐決賽,成為TVB乃至全香港的年度大戲。佳麗爭輝,名流到場,還有最紅的港星來互動、助演。巨大投入換來的自然是巨大的關注度。每到選美時節,等待冠軍揭曉成了最具熱度的話題。TVB因此拉到更多贊助,得以不斷擴大選美規模,從中獲取經濟收益。

「這誰不愛看呢」
成為冠軍的少女,不但可以獲得全港關注,獎品也不少。TVB接手前,無非是給點手錶、化妝品。1973年,直接給1萬獎金外加一年藝員合約。
10年後,獎品總價值已近百萬,包括汽車、獎金、環球旅行、鑽石配飾。李嘉欣摘下桂冠,到手獎品就包括:現金1.5萬元,服裝津貼2萬元,洋房一層50萬元,價值40.3萬元的跑車一輛,價值3.5萬元的雙人豪華遊。
光環、榮譽、獎金,任何一樣東西,都足以吸引萬千少女前往。
更不要說這背後潛伏著的更大人生可能:嫁入豪門,或成為明星。
03.
此前也有港姐嫁入富貴人家,一改貧苦出身。但要論嫁入豪門的優秀代表,還得是1977年港姐冠軍朱玲玲。林燕妮曾說過:
“香港有兩個人萬千寵愛集於一身,男的周潤發,女的是朱玲玲。”
據說頒獎當晚,現場觀禮的霍震霆就看上了朱玲玲。走出晚會大門,朱玲玲看到霍震霆手捧鮮花,等她上車。為TVB拍了一年戲,朱美人嫁給了大自己14歲僅相戀9個月的霍震霆,成了霍英東的兒媳婦。
那一年,霍家在美麗華酒店開350桌,每桌花費2000元,邀請港督、澳都、外國駐港領事到場。4000人到場,成為上世紀70年代排場最大的婚禮。婚後,朱玲玲為霍家生下三子,卻過得並不舒心。她不能拋頭露面。戴霍家首飾,還要打借條。跟姐姐開的店被強行關閉。老公在外花心。
更慘的是,日後霍英東說,為什麼叫老大娶個港姐?因為當時他負責對外交流,需要一些國際知名度,不然也不會搞那麼大排場。

「朱玲玲與霍震霆大婚」
豪門深似海,人心比海深。2004年,朱玲玲宣佈跟霍震霆離婚,離開了香港最豪的豪門。媒體都稱她“豪門棄婦”。結果4年後,朱玲玲與身價200億的瑞安集團董事長羅瑞康結婚,再次成為闊太。臉打得啪啪響。
像朱玲玲這種幸運兒,只是極少數。別說是連續兩次刮中豪門券,能刮中一次的美人,都屈指可數。縱觀70年代港姐,大多數和首屆冠軍孫泳恩差不多,接受TVB合約,隨便拍點戲,發現不合適,便淡出娛樂圈,發展個人事業。她們要麼約滿去了英國,要麼嫁給美籍華人,此後銷聲匿跡。
也有自強不息的代表。譬如1974年的冠軍張文瑛,去無線沒演戲,而是去了廣告部。隨後自設“儀容閣”模特培訓機構,還出了本書,叫《港姐奪冠秘訣》。這要擱在今天,張文瑛妥妥是抖音、小紅書上的賣課大V。
1975年的冠軍張瑪莉,更厲害。張美人是混血兒,出生沒多久,就成為棄兒,流浪街頭,九歲才被保良局收養。為了生存,張瑪莉極度好學,會說四國語言,讀商科,畢業後做了領事館職員。她參加港姐的初衷,也不是為錢和名,居然是為了免費體驗TVB兩個月的禮儀課。
怎麼樣?卷死你們丫的。
人生開局就是地獄模式,張瑪莉愣是一路開掛,摘得港姐桂冠,拿到兩萬獎金和27英寸的電視機。奪冠後,人家也不去TVB,拿著獎金,又去上學,讀了香港理工大學工商管理,繼續卷。五年後,她嫁給香港天文臺助理臺長李忠琛。李博士的弟弟,你們一定耳熟,他叫李小龍。
婚後,張美人辦影展、出文集、搞慈善。1988年,成了香港十大傑出青年。

「張瑪莉和李忠琛」
對於“港姐是人生機會的鑰匙”這一說法,張瑪莉是有話說的:
“港姐只是人生另一個開始,結局好壞,很大成分在於每個人的理想和追求。”
這句前面,還另外說了一句:
“一些被譽為‘機會’的機會,對某些女子來說,卻是陷阱和深淵。”
看看這覺悟。不愧是傑出青年。
美人的話一針見血。摘下港姐冠軍並不能一勞永逸,即便搭上豪門富貴列車也有坎坷前路。美麗只是一種buff,它不是人間悲喜的免死金牌,更不是直上青雲的通關文書。人生路上該吃的苦,該受的困,她們一樣躲不掉。
這裡面,有人是因為情,有人是因為錢…
04.
TVB接手港姐選拔,目的之一是儲備人才。早在邵氏電影時代,邵逸夫就搞了南國劇社。從資本角度看,培養新人,可以節約許多成本。這個模式被遷移到無線訓練班。可惜70年代港姐都不爭氣,演戲全是半吊子。
趙雅芝之後,直到1979年,才又冒出一個潛力股。
她也是第四名。
姑娘名叫鐘楚紅。
鐘楚紅生於普通香港家庭。家裡做小本生意,沒啥錢。她11歲就幫父親記賬。參選港姐,因不會穿高跟鞋,只拿第四。她跑去無線試鏡,無線居然不要她。好在得到劉松仁賞識,演電影《碧水寒山奪命金》出道,做了邵氏電影的簽約演員。彼時,鐘楚紅沒受過正規訓練,只能演花瓶。

「選美舞臺上的鐘楚紅」
她去參加《胡越的故事》選角,許鞍華說你這麼漂亮,怎麼演越南船民啊。最後還是用了她,和周潤發搭檔演情侶。鐘楚紅不想做花瓶,跟著金牌經紀人陳自強走了,開始拓寬戲路,拼命證明自己。拍《巡城馬》,她右腳踝骨折,拍《獵鷹行動》,後頸湧血。6米高的鏡頭,說跳就跳。
1987年,她和周潤發合作《秋天的童話》,拿到了金馬、金像雙提名。總算證明自己。用實際行動換來了那句江湖名言:
再紅紅不過鐘楚紅。
至於顏值,鐘楚紅走的也不是東方淑女的路子。張國榮說全港女人她穿皮衣最好看,李敖稱夢露活著就她那模樣。她身上有種天然性感美。可美人偏不愛浮華,1987年,某富商掏七位數要跟她交朋友,鐘楚紅說:
“我自己沒錢嗎?要我去陪一個老頭?”
鍾美人對豪門無興趣。她愛上了廣告才子朱家鼎,就是寫“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那位。1983年貝利訪港,和鐘楚紅合拍廣告。朱家鼎做總監,兩人秘密戀愛。《縱橫四海》裡,紅姑說,幹完這一票,我們就收手。結果真的收手,嫁給朱家鼎,做了人妻,從此退圈。
2007年,朱家鼎患腸癌去世。兩人沒孩子。丈夫一去,留下鐘楚紅一人,再沒嫁人。許多投資人砸鉅款希望她復出,都被拒絕。

「美得很獨特的鐘楚紅」
鐘楚紅的出現,才算拉開港姐變明星的時代序幕。她雖只拿第四,卻迎面撞上了香港影視崛起突進的80年代。所謂盡皆過火,極盡癲狂,美貌正是這個時期的硬通貨。各路導演紛紛殺出,各種型別片你追我趕,為佳麗們打造秀臺。
心懷電影夢的姑娘,問路無門,自然先去選港姐。
一度跟鐘楚紅走得很近的張曼玉,就是其中之一。
她也成了80年代港姐轉明星那撥人裡最成功的女演員。
甚至,可以去掉“港姐轉明星”這個定語。
張曼玉從小移居英國,是全校唯一華人學生。這個身份給了她一絲叛逆氣質。她對讀書失去興趣,沒考上大學,茫茫無處去,在書店做收銀員。人在他鄉,倍感邊緣。十七歲,她回港探親,被星探看中,拉去拍廣告,慢慢做起了模特。張曼玉對鏡頭產生興趣,但為生計,還得在卡佛百貨做營業員。
這期間,她越發堅定目標是做演員。所以才去選港姐。後來上節目她還說,自己不喜歡競爭,但能做藝人演戲,吸引力太大了。
那年,張曼玉拿到港姐亞軍。至於冠軍是誰,不重要了。拿到影視圈入場券,她老老實實跟TVB簽了兩年合同,靠電視劇《新紮師兄》開啟知名度。1984年,王晶拉她演電影《青蛙王子》,跟鐘楚紅搭戲。
兩個人都被說是花瓶。

「《流金歲月》,歲月流金」
和鍾美人一樣,張曼玉也簽約陳自強,開啟拼命三郎模式。拍成龍的《警察故事》堅決不用替身,被罵到當場掉淚NG三十次還要演。拍《警故續》時,意外摔傷縫了十七針。這就麼一點點獲得業內認可。比起鐘楚紅,張曼玉更倔強,也更幸運。90年代,她遇到香港最好的一撥文藝片導演,陳可辛、王家衛、關錦鵬,一步步走上國際舞臺,擁有了後人難以超越的演藝生涯。
如果不是恰好碰到了那個時代的香港,曼神的魅力,恐怕也無處發揮。
05.
整個80年代,隨著經濟的狂飆突進,影視行業熱錢滾滾,香港流行文化以颶風之勢向周邊地區輸出。有鐘楚紅、張曼玉兩位前輩打頭陣,進娛樂圈當明星,成了80年代港姐轉型的首選。畢竟,比起嫁豪門做闊太,這中獎率還高點。還能在水銀燈下扮靚,繼續扮演大眾情人。
但這條路也不好走。這裡充斥著流言、八卦,還得把傷疤給世人看。
港姐歷史上不乏悲劇。有的悲劇還以死來句讀。1959年,王麗貞成為港姐,以藝名“莫愁”入圈,越拍越不火,女主角做不上,一把安眠藥服下,自殺身亡。王麗貞自殺19年後,另一位參選港姐的女孩也選擇了死。
1982年,遠在英國的翁美玲收到一封香港來信,朋友讓她去參選港姐。此前,她拿了“英國亞裔小姐”亞軍,自信回港,卻因身高不夠只拿第8。無線還是給了她一紙合約,安排她做主持人。一年後,TVB籌拍《射鵰英雄傳》。前去試鏡的演員不計其數,翁美玲走到了最後。
這一版《射鵰》可謂影響深遠,正趕上香港影視劇向外輸出的高潮,日後在內地重播了10086次,翁美玲因此成為80後觀眾心中無法超越的黃蓉。其事業迎來一波高峰。可翁美玲要的不止於此。

「可能是許多人心裡無法超越的黃蓉」
《射鵰》之前,她拍《十三妹》與湯鎮業結緣。翁美玲是個戀愛腦,性格還很極端。在英國就為男友自殺過。成為TVB花旦後,她一舉一動都被媒體追逐,跟誰搭戲、和誰有八卦,時時見報,很難不影響她和湯的親密關係。倆人一吵架,第二天就上娛樂版。很快,兩人關係惡化。
湯鎮業被傳緋聞,翁美玲更加惱怒,在舞場結識鄒世龍,想刺激湯。不久,湯鎮業搬離翁美玲購置的房子。翁美人心碎,在家中開煤氣自殺。
進娛樂圈,做紅人,多少女孩夢寐以求。但不是每個人都像翁美玲那麼幸運,多半是和王麗貞一樣失落。尤其在一個男性主導的圈子裡,想從素人變明星,只戴一頂王冠是不夠的。即便是港姐,也會付出代價:1982年的冠軍梁韻蕊演《雞鴨戀》、《香港舞男》,演的是妓女;1983年的冠軍楊雪儀曾在戲中袒胸露乳;1987年亞軍李美鳳被拉去拍三級片《虐之戀》,票房卻不咋滴。
這麼一看,邱淑貞是最幸運的那一個。
邱淑貞也是窮人家孩子。她從小拍廣告賺錢,夢想當空姐。1987年參選港姐,正碰上港姐競選15週年,TVB相當重視。另外,由於隔壁亞視選的亞姐“擠衣欲裂”,風頭正盛,新高層接手港姐賽事,第一要務就是選一個驚破天的美人。以至於那屆參選者質量奇高:林穎嫻是“開心少女組”偶像,曾小燕是澳門小姐,楊寶玲是高官千金,衣食無憂的星二代。
結果等邱淑貞出來,媒體都說,自有港姐競選以來,沒見過這麼漂亮的。

「港姐舞臺上的邱淑貞」
偏偏進入12名後,邱淑貞被爆整容。邱淑貞解釋說是小時候跌傷,做了矯正手術。說出來沒人信。美人只好以“身體不好”為由退賽。
最後,楊寶玲拿了冠軍。
無線肯定不會放走邱淑貞,火速跟她簽約,安排她演了4部電視劇,找梁朝偉、黎明來捧她。始終沒大紅大紫。就在這時,真命天子王晶出現了。他一眼看出邱淑貞的潛質,把她帶進電影圈。隨後十年,邱淑貞拍了56部電影,王晶佔三分之二。拍電影還不算啥,王導給了邱淑貞更重要的大殺器。
那就是:性感人設。
邱淑貞也走過清純路線,清來清去沒搞頭。王便請專人來指導她,教她如何賣弄性感,還找《花花公子》女攝影師給她拍海報。在王晶的鏡頭裡,邱淑貞成了慾望、誘惑的代名詞,性感卻不暴露,嫵媚卻不邪俗。王晶還對她絕對保護,嚴控露點。裸露戲份要清場,保護她安全。
宣發上,王晶總能為佳人攢話題,不是搞美背海報,就是“玉女初露”字眼,勾起男性觀影欲。有人給邱淑貞算過賬,她光片酬就有5000萬。

「邱淑貞的經典鏡頭」
她和王晶的緋聞,大家都知道其中曲折。1997年,邱淑貞接受採訪,說自己被王晶所傷。有家室的王晶表面上無所回應,卻託人讓邱淑貞拍了關錦鵬的《愈快樂愈墮落》,又一次提名金像獎最佳女主。
兩人終沒能走到一起。邱淑貞嫁給新貴沈嘉偉,拿到公司股權,身家超過二十五億。婚後,邱一心輔助老公,求佛求子,被稱旺夫。
此後王晶上節目,對邱美人總避而不談。
能說沒愛過嗎?
遙想當年,李嘉欣在電話裡罵劉鑾雄,都拿王晶做榜樣,說他是“痴心情長劍”。
06.
一說到港姐,就避不開李嘉欣。在很多人眼裡,她幾乎是港姐的代名詞。
李嘉欣是中葡混血兒,天生一張精緻無比的臉。在她成長過程中,曾有無數星探在路上攔住她,問要不要去拍電影。讀書時期,李嘉欣半工半讀,靠做廣告模特掙錢。1988年,李嘉欣參選港姐,毫無意外摘冠。
她也趕上了香港電影的好日子。
踏入娛樂圈後,李嘉欣參演的都是大IP。《笑傲江湖》《賭城大亨》《倩女幽魂》《方世玉》,搭檔不是劉德華,就是張國榮,還被王家衛拉去拍《墮落天使》。但李嘉欣用充分的實力告訴大家,自己確實只能做花瓶,演戲沒什麼天分。
李美人恐怕志不在此。彼時,港人關注她和有錢人的緋聞,勝過一切角色。

「還有比李嘉欣更美的嗎」
李嘉欣第一段著名戀情是跟倪匡兒子倪震拍拖,據說浪漫而純情,但很快就結束了。亦舒寫過一部《印度墨》,講一個純真大學生愛上中葡混血兒劉印子的故事。劉印子進入娛樂圈後,就與大學生分手。很快有人猜到原型是李嘉欣。亦舒對李的一句辛辣點評,還時不時被人翻出來:
“美則美矣,毫無靈魂。”
拿下港姐冠軍第二年,李嘉欣就和劉鑾雄傳出緋聞。大劉號稱“女星收割機”,不像倪匡玩純情、浪漫,上來就是買樓、買車。李嘉欣想念書,他找英國教授做私教。李嘉欣半夜想吃夜宵,大樓停電,劉老闆爬二十幾樓給她送腸粉。李嘉欣扭傷,人家立馬衝過去揹著她尋醫問藥。李嘉欣只說家裡地方小,不夠放衣服,大劉就花2000萬港幣給她買了一套豪宅…
任何一個女的,大機率都架不住劉老闆這波攻勢。即便日後分手,李嘉欣也不得不承認劉老闆在心疼女人方面找不到敵手。可惜劉老闆的愛,太豐沛、太廣博、太洶湧,光給李嘉欣一個人是不夠的。不跟原配散夥不說,劉老闆還同時勾搭著關之琳、蔡少芬、洪欣。可以深情,但不能專情。
氣得李美人在電話裡對大劉爆粗。

「什麼叫驚豔」
與劉鑾雄分手後,李嘉欣又跟不少富商、大佬傳出過戀情。2006年,她如願俘獲鑽石王老五許晉亨的心。許的前妻,是何鴻燊的女兒何超瓊,祖父是香港初代船王。妥妥的豪門。李嘉欣有無靈魂不清楚,腦子一定是碩大的。眾所周知,美貌單出是死局。李美人能入豪門,靠的肯定不光是皮囊。
這時,劉老闆還念念不忘。在她36歲生日時,包下版面慶生,署名“The one”,高調承認。3年後,拆東英大廈改商場,又叫“The one”。一邊對前任自居真命天子,一邊勾搭其他女人,有錢人的愛情,我輩望塵莫及。
眾所周知,當年劉鑾雄還試圖收割一位涉世未深的港姐,蔡少芬。蔡少芬生於單親家庭,日子過得很辛苦,從小四處搬家。因她母親嗜賭成性,常在外面欠債。蔡少芬希望改變命運,15歲時就參加了超模大賽。
1991年,17歲的蔡少芬參選港姐,拿到季軍。那年佳麗都很厲害,這個後面再說。先說蔡少芬一齣道,劉老闆就盯上她,豪擲百萬在麗晶酒店給她辦成人宴。名牌巨鑽,一一奉上。真是又浪漫又噁心。看劉老闆出手如此大方,蔡母還不樂開了花,據說非常主動就把女兒“託付”過去了。
6年間,劉老闆給美人送了許多房產。當媽的以為有朝一日必成岳母,在賭桌上豪情揮灑,債臺高築。蔡少芬努力拍戲,根本還不完那些錢。到頭來還被親人汙名化。氣得蔡少芬心一狠,開發佈會,斷絕了母女關係。

「蔡少芬年輕時可是很惹人憐愛的」
跟李美人不同,蔡少芬這苦命孩子,參賽初衷只是想救家人於苦海,還清家裡的賭債,有一個正常、幸福人生。蔡少芬自食其力,在TVB摸爬滾打,25歲成了TVB最年輕的視後,人家是真心奔著演戲去的。
那些年她拍戲,一天睡幾個小時,一年四五部戲,努力擺脫花瓶標籤。最誇的時間,每天睡兩個小時,七天沒捱過床。拿到第二屆TVB萬千星輝最佳女主後,她一路上還在哭。因為兩個小時後,還得拍戲。
沒想到如此拼命,還填不滿她老媽欠下的無底洞,還被親近的人說是自願獻身劉老闆,換誰誰不崩潰?可見拿了港姐,天生一張好容貌,人生也不是想怎樣就能怎樣,幸福也不是立馬來敲門。
不是你擁有了許多人夢寐以求的容顏,就能一直擁有春天。
07.
蔡少芬有個好閨蜜,叫陳法蓉,也是港姐,還是冠軍。
作為80年代最後一位港姐,陳法蓉實現了知性與美的結合。她性格獨立,腦子好使,讀的是夏威夷大學,常拿獎學金,極其有主見。參選港姐,跟家裡人都沒打招呼。比賽期間,主持人問她所為何來,她說:
“我是來贏的。”
參賽時,陳法蓉一頭蓬鬆爆炸頭,被說是拿來遮傷疤。她二話沒說,把頭髮剪短,啪啪打媒體臉。進入娛樂圈後,她被王晶看中,搭戲的都是頂流,什麼黎明、周星馳、劉德華,不過並未大火。後來跟蔡少芬北上拍《水月洞天》,蔡少芬跟張晉走到一起,她卻始終情路坎坷。
陳法蓉拉開了高學歷參選港姐的序幕。兩年後,郭藹明來了。

「1991年,郭藹明(中)」
郭美人是美國南加州大學電子工程學碩士,實習在NASA。努力一點的話,能混個航天工程師。一時興起去參加港姐,拿了第一。
那一屆港姐質量奇高,蔡少芬才第三。周嘉玲拿了亞軍,她最廣為人知的角色,是《重慶森林》裡令梁朝偉迷戀的空姐。那年最上鏡小姐是樊亦敏,這個姑娘許多80後熟悉,她在《太極宗師》裡跟吳京搭戲,演女主陳少琪。
那一屆不光是靚女多、學歷高,熱度也足,收視率達到了港姐的歷史峰值。
決賽當晚,排面拉滿,四大天王出場,輪流與郭藹明表演,唱了四首情歌。唱完問郭藹明,我們四個你選誰?港人沒想到,她選了劉青雲。
兩人拍《大時代》的時候相識。劉青雲顏值普通,並非一線,約她出去,郭藹明還以為是來借錢。郭藹明長得靚,前途一片光明,拿過十大藝人獎,獲得過TVB最佳女主提名,但跟劉青雲結婚後,立馬退居二線。
婚後兩人無比甜蜜,一直被視為港圈“模範夫妻”。彼時,劉青雲事業也迎來轉機,拿了影帝,片酬上漲。錢拿給郭藹明打理,炒房又賺一波。多少年裡,兩人被狗仔拍到,都是又親又抱,搞得跟童話一樣。
當港姐,也不見得非要嫁豪門。嫁給同行的港姐也不少。1992年冠軍盧淑儀,嫁給了李克勤。1993年冠軍莫可欣,老公是方中信。還有一個1984年的高麗虹,她更厲害,本來是洪金寶的女徒弟,後來成了師母。
近年來最有名的,一直在各大真人秀上晃盪的,則是袁詠儀和張智霖。
十六歲時,袁詠儀就做過袁潔瑩的替身。去了片場,發現演員很苦,拿了港姐也要被罵。袁詠儀她爸是警察。她性格很火爆,心說除了我爸媽,誰敢罵我啊。要不是1990年可以免費去加拿大拍外景,她根本不會參賽。

「19歲的袁詠儀」
那一年港姐要選“新女性”,袁詠儀一出來,靚住整場。曾志偉開玩笑說她從頭到尾沒一處漂亮,香港市民都不答應,從此江湖人稱袁靚靚。入行後,她發現港姐名號確實沒卵用,劇組裡不會因為她是港姐就把她當個寶。港姐年年有,巨星可不是誰都能做的。
袁美人算有天賦,入行就拿了金像獎最佳新人。到片場一看,最佳新人也沒啥卵用。去《絕代雙驕》劇組拍戲,等了足足26天才輪到她。那是大夏天,她穿著厚厚的衣服在棚裡等,一等就是十幾個小時。
沒想到就跟開掛一樣,接下來兩年,她靠《新不了情》和《金枝玉葉》一年一個金像獎影后,一下子衝到一線。最多的一年,馬不停蹄拍了13部戲。也不知道是不是接戲接傷了,此後,再也沒拿過金像獎。
1993年,拍《邊城浪子》時,袁詠儀認識張智霖。看對眼後,相伴至今。甜蜜幸福的程度,不亞於郭藹明和劉青雲。
看來嫁給圈內人,比嫁給花心富豪的幸福指數要高多了。
08.
嫁豪門,未必是唯一齣路,嫁給同行,當然也未必幸福。
還有一些港姐,把自己活成了豪門。
1984年港姐卸任晚會,本該張曼玉表演。她嗓子出問題,上一屆港姐鄺美雲被臨時拉去,幕後代唱。沒想到這一唱,把鄺美雲唱進了歌壇。
鄺美雲也是貧苦出身。一家十幾口人住30平米的小屋。父親炒股,還把房子做抵押,賠得一乾二淨。14歲那年,母親病逝,鄺美雲不得不輟學打工,到大小公司幹雜活。19歲那年,她當選港姐亞軍,簽約TVB,被安排去演戲。她沒興趣,做了《香港早晨》的主持,一步步向幕後發展。
代唱事件後,寶麗金把她簽了,發行專輯《再坐一會》。那首《容易受傷的女人》成為經典。香港樂壇的黃金時代,她得以跟張國榮、梅豔芳們同臺。此後《鄺美雲》《唇印》銷量都不錯。她還上了春晚。
做歌手那幾年,鄺美雲深感疲倦。一邊拍劇,一邊唱歌,累得連錄音時都在打瞌睡。天天跑通告、上節目、參加晚會,體力透支。這期間,她跟周大福珠寶老闆兒子鄭家成戀愛,本來都談婚論嫁,對方卻跟藍潔瑛鬧出故事。
鄺美雲毅然分手,幾經輾轉,最後嫁給了呂良偉。
可惜這段婚姻只維持了8個月。

「年輕時的鄺美雲」
鄺美人情場失意,財運卻格外旺。那幾年,她把做歌手拍戲的收入都拿來購置房產,最多的時候,買了十套房,拼命演出還房貸。等到1996年樓市高峰,她脫手套現,還成功躲過了金融危機,成了香港炒樓女星第一人。此後,她果斷離開歌壇,轉型做珠寶,掏5000萬出來搞事業。
事業順風順水,人家還當上了人大代表。
“兩會”期間提出的建議是:鄉村振興。
這些年她在四川、江西、安徽等地資助了十幾萬貧困兒童,建了50多所希望小學,每年給南昌大學一百多位貧困生捐助獎學金。
同樣把事業做大的,還有一個楊寶玲。就是邱淑貞那一屆的冠軍。
楊寶玲家境富庶。她母親是粵語片明星,父親是高官。她讀的拔萃女書院。有個著名校友,叫於文鳳。就是日後幫周星馳炒樓變成樓王的緋聞女友。於文鳳她爹是誰呢?香港隱形富豪,建築業大佬,90年代就有30億財產。跟這樣的女孩兒讀同一所學校,可想而知楊寶玲什麼檔次。
拿下港姐後,楊寶玲進TVB,第一個工作就是報道88年漢城奧運會。她跟許多一線男星合作過。但對演戲沒啥興趣,天賦也不高。離開娛樂圈後,她參與創辦了一個很有名的品牌,那就是:六福珠寶。
本來人家只是請她做代言,結果她直接投資,進了董事會。
靠著自身流量和家裡面的背景,楊寶玲把六福珠寶宣傳擴張到全港上百家門店。1997年,六福上市,楊寶玲身價破億。

「參選時的楊寶玲(中)」
比起那些貧苦出身、走錯一步就可能前功盡棄的港姐們,楊寶玲這種家境優越的選美小姐,可能不需要靠臉,也能活得相當漂亮。
這就是一個城市裡,同一個舞臺上,人和人命運間的差異。
《大佛普拉斯》裡怎麼說話的?
“人家有錢人出來社會走跳,是三分靠作弊,七分靠背景。”
你們那些窮苦出身的港姐身後有什麼?香蕉還是芭樂?
09.
前面說過,1991年,郭藹明那屆選美達到了港姐收視歷史峰值。
緊接著就是急轉而下,一年不如一年了。
90年代的港姐選美史,說白了也是一場衰落史。
1993年,莫可欣摘下冠軍。廣大群眾卻十分不買賬。不光群眾不買賬,連邵逸夫出席活動,要取消了由港姐陪伴的慣例,身邊人換作無線女藝員。這年競選被視為港姐轉折點,有人調侃說:風水就是從這一年變壞的。
這一屆決賽第二天,就有選手被某刊曝出15歲時拍的上身赤裸照。兩年後,又有選手性感香豔的照片被登出。花邊新聞不斷,選出來的港姐質量也飽受詬病。很快,“長得像港姐”成了市井中罵人的粗話。

「“郭襄”李綺紅(右),也曾是港姐」
為提升收視率,TVB在節目上挖空心思,希望喚回全港關注。2000年,節目組去海南島拍照,有選手被熱暈。第二年去冷雨中拍寫真,又被曝走光鏡頭。更要命的是,那些想“代表香港”的女孩,不是被爆出在公眾場合抽菸,就是被扒出墮胎前史,還有人被曝出在校期間拍溼身照賺錢。
佳麗有瑕疵,幕後又被爆暗箱操作。2003年選美簡直醜聞氾濫。有選手被曝出靠家人背景拉票,有選手被視為“欽點”入圍,還沒進決賽就做了“香港旅遊大使小姐”,更有藝人說某些高層以後冠為誘餌,勾引選手上床。
至此,無論是佳麗質量、社會信譽還是港人關注度,都跌到歷史谷底。
賽事的風水每況愈下,連選出來的港姐,命運也崎嶇坎坷。
1994年的港姐譚小環,奪冠後受TVB力捧,搭檔都是歐陽震華、林保怡。她唱歌還不錯,公司想包裝她做“玉女歌手”。但因戀愛上頭,她與一名舞蹈老師眉來眼去,乾脆淡出娛樂圈,去做對方助理。三年後,她被劈腿,再回無線,只能演些小角色。不久,又愛上個號稱搞金融的。
仔細一打聽,原來是賣保險。彼時,譚小環在無線月薪1.8萬港幣,看不到出頭之日。又一次退圈,賣起了魚蛋。有幾年,生意不錯,一個月能賺4萬港幣。近幾年又被曝出虧損,店面交不起租金,被房東追債。
1995年的港姐楊婉儀更慘,因揹負債務,她連后冠都抵押了。她也是在TVB演了幾年劇,不溫不火。隨後嫁給某闊少。夫妻兩人炒股,結果遇到金融風暴。又一起辦雜誌、開公司、搞幼兒園,沒有一樣成功。幼兒園剛開不久,她就吃了官司,被追討上百萬債款。幼兒園只能關門。
1995年,港姐競選獲得贊助,后冠由18K白金及1197粒南非鑽石製成。好歹還值點錢。這才夠楊婉儀抵押。但終究杯水車薪。後來她又被曝出搬離豪宅,被銀行追債,人跑去美國做兼職教師,擺地攤賣耳環。
1996年的港姐李珊珊,也過得不太好。她在TVB受捧。結果患上心理疾病,嚴重影響工作。2001年,她為“香港癌病基金”拍攝公益性感寫真,被現場換上的蟒蛇嚇到,心理陰影更深。一度隱身七年之久。
連續三年的港姐冠軍都命運坎坷,也難怪香港人那麼信風水。
當然,說到底,是香港的一個黃金時代過去了。

「曾經的港姐們」
90年代的港姐,再也沒出過鐘楚紅、張曼玉、邱淑貞、袁詠儀這樣的紅人。金融風暴之後,香港的經濟強勢地位和文化輸出地位都急劇下降。一度輝煌的港片失去了榮光,香港美人不再是審美中心,TVB劇集也無法收割新一代觀眾。千禧年後,人們對港姐的關注斷崖式下跌,毒舌媒體傾向於批醜、扒黑,曾經的“最能代表香港的是港姐”的說法,變成過眼雲煙。
後來,人們再關注港姐,更多關注的是這一屆冠軍是如何醜、如何怪。即便有幾年審美迴歸,冠軍們受到的追捧也大不如前,大家只匆匆瀏覽一下頁面插圖就換到下一條新聞。盛極而衰的命運,終難逃脫。
2000年後,蔡少芬、陳法蓉們北上,連戀愛都是在內地談的。曾被港臺文化滋養的一代人早已年過不惑,哪會關心什麼港姐。生長在網際網路環境中的年輕一代刷點擦邊影片,都覺得比關注選美有趣。後來還有多少人記得佘詩曼和胡杏兒這兩位堅守TVB多年的演技派,是哪一屆港姐出身呢?

「加冕的美人們」
香港從戰後百廢待興,到一步步崛起、經濟騰飛,從一個小漁村到亞洲金融貿易中心,半個世紀裡風起雲湧、豪傑並起,再到風華漸老,弄潮兒地位不再,從這裡走出來的一代代港姐以及她們的傳奇、沉浮,也是香港的縮影。
她們用生命寫下的故事,無論嫁豪門、當明星、做女強人、傳緋聞,無論是逆風改命還是香消玉殞,猶如一面又一面閃耀的稜鏡,從不同的時間、側面,折射出了香港這座城的肌理,又把自己嵌入到它的歷史之中。
到頭來,都應了菲茨傑拉德那句:
“一切光鮮亮麗都敵不過時間,並且一去不復返。”
10.
2023年12月11日,北京下了冬天第一場大雪。
那天夜裡,香港著名演員周海媚病逝。
周海媚也選過港姐。但被淘汰了。她自小性格活潑,有點俠女氣概。小時候和男孩兒一起打球、運動,在海邊瘋跑。父親希望她能成為一個端莊優雅的姑娘,給她報名,讓她參加港姐競選。周海媚以為這是整蠱自己,比賽一點也不上心。面試時直接告訴TVB考官,自己不愛看電視。
她只進到前15名,開開心心被淘汰,跑到後臺,挨個兒祝賀人家晉級。

「周海媚參選時」
可TVB偏偏看中她的與眾不同,把她簽下做藝員。母親反對,她說自己兩年做不上女主角再說。可一入行,就得到TVB力捧,跟無線五虎搭戲,不久就成了當家花旦。1992年,她與TVB約滿,簽了電影公司,卻陷入迷茫。
她總覺得來找自己的角色沒有挑戰,漸漸失去了對錶演的熱愛。
就在這時,臺灣那邊邀請她演一個新版《倚天屠龍記》,想讓她演周芷若。
她一開始是拒絕的。覺得這個女孩兒因愛生恨,無法理解。導演賴水清認為這角色非她不可,打飛的到香港,當面給她分析人物。重讀原著後,她找到了周芷若的心理動機,答應出演。劇集播出,廣受好評。金庸看了說,早知道是你來演,我就改劇本,讓張無忌和周芷若在一起了。
多少年過去,她演的周芷若還是無數版本里無法超越的那一個。
2002年,和許多香港演員一樣,周海媚也選擇了北上拍戲。在北京,她第一次見到了漫天大雪,見到了香港難以得見的雪景。
加之男友在北京,她從此放下香港的事業,在順義買了房,定居北京。

「香港美人,隨風而去」
此後20年,周海媚並沒有頻繁出現在公眾面前。她參演了一些劇集,但無論誰提起她,都是港臺文化向內地強勢輸出時期的《倚天屠龍記》裡的周芷若。那不光是一個角色,一個形象,也是一段光陰,一個時代。
人們念念不忘那個時期的周芷若,覺得她難以超越,也是在唸念不忘那個年代的港臺劇,那個時代的流行樂,那些精緻的香港美人。
周海媚走的那天,北京下雪,無數人在朋友圈懷念。
人們懷念的,又何止是一個演員,一個角色,一部劇呢。
橫跨年代的大雪,寒冷帶走了半個世紀的流光。
本文部分參考資料:
[1]《香港小姐興衰史》,南都週刊
[2]《“香港小姐”何處去》,南方人物週刊
[3]《香港小姐消亡史:一座城逝去的青春》,ELLEMEN睿士
[4]《趙雅芝 活在安全領域》,南方人物週刊
[5]《“離”出來的名媛》,齊魯週刊
[6]《周海媚:一生何求》,中國新聞週刊
[7]《袁詠儀 我就是野孩子》,南方人物週刊
[8]《“淪落風塵”的港姐與落選港姐》,成都晚報
–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