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家被抄襲案:就因為想聽抄襲者道歉,她差點成為“殺人犯”|女律師進化史09

大家好,我是陳拙。
最近我在琢磨一個問題,就是人道歉到什麼程度,才可以被原諒?
因為現在一個人犯錯了,不光是當事人接受歉意,還得要網友同意才行,不信你看這個例子——
四川德陽,男人和妻子去游泳,發現泳池裡有小孩朝妻子吐口水,他打了小孩一巴掌。
最後事情鬧到警局,男子道了歉,事情算是了了。
結果當時的影片流到網上,還剪去了前因後果,只剩男人打小孩巴掌的畫面。影片傳得沸沸揚揚,這對夫妻的姓名、單位、職務也都被扒了出來,網友罵他們是“人渣”“變態”。
這一輪網暴,最終以男人的妻子自殺結束。
但是很快,質疑的聲音對準另一家人,又一輪新的網暴開始。
我忍不住把這事分享給了我的律師朋友李不疑,她告訴我,自己前段時間也接了一個關於道歉的案子。
案子很簡單,對錯很分明,最大的爭執點在於,究竟該道歉到什麼程度呢?
辦這個案子的過程,李不疑膽戰心驚,生怕一個處理不好,就鬧出人命。徹底處理完畢後,她雖然疲憊,但很慶幸,因為了解這事兒的網友很理智,而最終結果雙方都很滿意,沒任其發酵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李不疑給這個案子起了個名字,叫做“最難的道歉”。
2024年6月,我為律所工作出差的路上,接了一起抄襲案。
一位年輕的網路畫手發現,她的作品被人抹去水印,印成海報,在一所高校畢業設計展上被展出了。她馬上跟親友尋求法律幫助,不想讓作品被不明不白地“偷”走了。
這個案子來到我眼前時,這位小畫手已經和抄襲的學生取得了聯絡。
但是一收到她發給我的訊息,我就發現這個案子沒有那麼簡單。
她發給我的除了抄襲者的道歉,還有對方母親提供的,兩張抑鬱症確診報告單。這張報告看著是求饒,其中的含義很清晰:抄襲者的心理接受能力很差,如果真打起官司,恐怕經不起太大的驚嚇。
也許是為了保護隱私,診斷書上抄襲者的姓名被截掉了。小畫手問我,萬一這診斷書是假的呢?
我心裡卻擔憂:萬一這診斷書是真的呢?
難道要讓對方付出生命的代價嗎?

被抄襲的女孩叫小蟬,也是學生,正在國外一所藝術高校讀研。
她創作的這組作品,源於她很喜歡的音樂劇。她第一次看完演出,遇到了準備離開的一位演員。小蟬忐忑地追上去要簽名,結果對方非常耐心,不僅簽名,還跟她合了影。
打這以後,小蟬就正式“入坑”了這部劇,常常去到現場,磕演員們的CP。
她計劃以演員們塑造的角色為藍本,畫一個人物圖譜。
我順著小蟬的賬號翻到了底,第一幅作品的創作時間,是2024年的2月份。
小蟬釋出了第一張人物線稿,畫面中的男人手握權杖,直指向上——這正是當初給她簽名的那位演員。她給這幅畫設計的主題是“正義”,因為這名演員所飾演的角色,正是一名維護正義和秩序的警察。
這是小蟬的第一幅作品。
這時她的粉絲不多,作品下面只有不到十條評論,但都是大加稱讚:“太帥了我哭了”,“好神……”很多時候,小蟬會邊畫邊和粉絲討論,也會在文案裡給自己打氣,“希望不要半途而廢”。
接下來的四個月裡,小蟬幾乎連門都不出,除了吃飯、睡覺和上課,就悶在家裡用pad畫畫。她分享過其中一些畫的繪畫過程,每幅都要花超過10個小時。有時光是畫角色的頭髮,她都要“死磕”一晚上。
即便我完全不懂美術,也能從繁複的髮絲、鬍鬚,和精心挑選的背景裡,感受出她為作品付出的心力。
而那組抄襲作品——
抄襲的學生在小蟬的線稿基礎上填了色,我用肉眼能夠看出二者很像,但也無法確認抄襲者改動的幅度。
我列印了一張小蟬的作品下來,再在電腦上開啟一張抄襲者的海報,把顯示器的亮度調到最亮。我把小蟬的作品貼在電腦螢幕上,不斷調整抄襲作品的大小,直到兩張圖四周的邊框完全重疊。
這時我才發現,兩幅圖的線稿居然一模一樣!
線條的走勢、比例和結構完全一致,就連輪廓勾勒處線條的粗細都是完全重疊的。抄襲者完全是將小蟬的作品直接下載了下來,去掉水印,再填上色,就成了自己的畢業設計。
我順手把蟬蕪的作品發給了我一個宅女朋友,她對二次元頗有研究,說不定也會喜歡蟬蕪的作品。
沒過幾分鐘,這位二次元朋友直接給我打來一個電話。
她氣憤道,自己識圖搜尋到了蟬蕪的畫,與之一同出現的,則是抄襲者的作品。“這麼狠?人家這系列都沒畫完,她把周邊都做出來了?”相當於母親剛生出小孩,就被陌生人搶走了。
怪不得小蟬發現被抄襲後,在各大社交平臺上都發了舉報抄襲的帖子,還置了頂。
小蟬聯絡到我,希望我能作為律師,幫她處理此事。她足足列了四點要求,要讓做錯事的人付出代價。
當天下午,抄襲者的家長和學校聯絡上了小蟬,很快,她們定下了視訊會議的時間。
晚上,我下班回家的路上,就收到了小蟬在群裡開會的進展:“學校沒有逃避責任,承諾會按照校規處理;對方同意公開道歉,並錄製道歉影片供我自行儲存。特別感謝您的幫助,感恩!”
當天夜裡,那位學生就在社交媒體上釋出了公開的道歉信:
“在未取得授權的情況下,我在畢業設計作品中擅自使用了小蟬老師的線稿。我深刻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在此對您進行鄭重地公開道歉。我已將畢業作品全部撤下銷燬,並自願接受學校給予的處罰。最後,再次和您說聲對不起。”
正當我以為事件已經完滿解決時,第二天一大早,我又收到了小蟬的訊息。
她對這封道歉信並不滿意。

抄襲小蟬的學生叫春曉。
春曉公開發佈道歉信的社交賬號,粉絲量為0,關注的人沒有幾個,之前也沒有發過任何內容。
很像是為了此事臨時註冊的新號。
小蟬就像自己所畫的那個警察人物一樣,追求正義,她希望對方能在道歉影片裡說得更明確一些,有點像是做筆錄那樣,講出“作案”經過。比如具體的剽竊過程,製作了哪些實物周邊,展出了多久等。
小蟬還想讓學校領導能陪抄襲的春曉共同出鏡,說明畢業設計的審查情況,和對春曉的處分決定。
我順著裁判文書網,搜到了幾份法院認可的道歉文案,跟春曉發的對比了一下。
實話說,春曉發的道歉信要素齊全,侵權人、侵權事實、以及真誠的道歉都有,沒什麼大毛病。更何況,即便是走到訴訟層面,法律的目的也是解決問題,而不是拉著對方反覆“遊街”。
世上很難有完美的道歉。
我沒有立刻回覆小蟬,而是停了下來,重新觀察這個女孩。
我對她的瞭解並不多,只能從一些碎片的資訊裡,拼湊出大概的樣子。她本科畢業於國內top2大學,當年的畢業設計很有批判性,是想用影像證明,現代科技如何擠壓人和動物的生存空間。
我看過這個設計,明明是生活中很常見的城市燈光,但是她透過美術技法,將光塑造得非常異樣,我才突然意識到生活中習以為常的畫面竟然都是光汙染。她肯定生活中是個細膩的人,也較真,渴望讓大家關注社會現象。
本科畢業後,她進入世界頂尖的藝術院校讀研。
我能想象她的履歷會有多漂亮,而她也許也為此驕傲——她的朋友圈背景,至今仍是本科畢業撥穗時的照片,她穿著學士服笑容燦爛,總會讓我想起谷愛凌那樣陽光自信的女孩。
而抄襲者是個怎樣的人呢?
我點開之前小蟬轉發給我的聊天記錄。
春曉媽媽發來的診療單上,醫生開具的幾種藥品都是用來治療嚴重抑鬱症和焦慮症的,而春曉的就診時間是4月和5月,那正是她在準備畢業設計展的時候。而且距離開展的日子越近,她的藥量也從一日兩片,增多到了一日三片。
我根據春曉診療單上的時間細節推測,她正是因為畫不出畢業設計才會抑鬱。
而且她有可能是因為抄襲導致了抑鬱症病情加重:她選擇抄襲的那個時間節點服藥量增多。或許是她不敢面對這組作品獲得的稱讚,甚至不敢在作品旁寫上自己的名字,因為每一聲讚美對她來說都是諷刺,從選擇抄襲的那一刻開始,她就活在了別人的陰影下,等到一場終將到來的審判。
醫生在她的病情處理意見一欄寫:“增強家庭和學校支援”“藥物專人保管,嚴防自殺自傷”。
我問了學心理學的朋友,什麼情況下醫生才會在診療單上寫“嚴防自殺自傷”?
對方回覆我,通常有兩種可能:要麼是春曉在就診過程裡,和醫生透露過自殺的傾向。
要麼就是真實發生過自殺未遂事件。
沒多久,小蟬媽媽又給我發來訊息,她和春曉的媽媽談崩了。
她發了足足六點要求,要求春曉在道歉影片裡說明,是在小蟬完全不知情的的情況下,私自使用、直接照搬小蟬作品,並刻意抹除水印,作為自己的畢設作品。
我作為一個律師,肯定不能只是順從當事人,我還得為她們設想達到訴求的過程中,可能會出現什麼問題。
如果一定要按照小蟬和她媽媽的訴求來錄製影片,很可能會把本來有利於我們的局勢變得複雜——
讓春曉把手機放在面前,鏡頭對準自己,舉著身份證,照著提前寫好的稿子,磕磕絆絆讀出來。小蟬要求的每一個強調“主觀惡意”的詞語,都可能刺激春曉的情緒,讓她錄不下去。而一遍又一遍的重複,也許會直接把她逼向崩潰。
抄襲是違法的,我們也應該讓春曉接受相應的懲罰,但小蟬的初衷,絕不是要威脅到對方的生命健康。
同樣的,小蟬是一個天才畫手,她有支援她的家人,還有很多喜歡她的粉絲,我相信她未來會擁有一份很漂亮的履歷,而這樣的履歷絕不能沾上血跡。
如果最壞的結果發生,我無法想象,未來每一次小蟬在網上發作品時,都有人在下面評論:這不是“殺人犯”嗎,大家不會忘了那個被她逼死的女孩吧……
在事情不可挽回之前,我要把雙方都拉回解決問題的正軌上。

兩位媽媽怎麼會聊崩了呢?我嘗試從她們的聊天記錄中找到頭緒。
因為小蟬有時差,我和她、她媽媽拉了個群,一起溝通維權的事。
小蟬媽媽給我發大段文字時,總是以“李律師,您好”開頭,“祝好”收尾,事事有回應。
我猜想她應該是一個長期泡在工作環境裡的人,習慣了這樣的職場禮儀。而她會提出讓春曉進一步錄製道歉影片的原因,很可能是春曉釋出道歉信之前,沒有跟她和女兒小蟬確認過。
她或許是覺得對方想要先下手為強,甭管三七二十一,先道歉了,讓自己和女兒沒話說。
她現在對春曉那邊是很不信任的,所以態度才會如此激烈,要求對方這次逐字逐句講述自己的行為。
那麼作為抄襲者的春曉,和她的媽媽,是不是真的不值得信任?
我看了一下兩對母女的聊天記錄。
春曉的媽媽態度其實算是誠懇,一直稱小蟬為“小蟬老師”,起初發來春曉的診斷書時,她只是說:“請您看一下就醫情況,我們不是找藉口,只是想溝通,您要做怎麼處理,我們一定照辦”。並不是人們常見的那種道德綁架。
這次,當小蟬媽媽針對錄製影片提出了六點新的要求時,春曉媽媽卻罕見地編輯了一大段話。
她說,因為時差,和小蟬的第一次影片電話約在夜裡,女兒當時已經服過抗抑鬱藥物睡去了,但堅持要起來參加視訊會議,親自向網路另一端的小蟬道歉,來表達歉意。
春曉釋出道歉信之前,把內容發給過小蟬,只是小蟬沒有回覆。等待回覆的每一分鐘,春曉都在胡思亂想,總覺得是不是自己哪裡寫的不對,改了又改。她覺得越早發出來,越能表達認錯的誠意,才會在沒有經過小蟬同意的情況下發布。
收到小蟬媽媽發來的更多要求後,作為母親,她沒有立刻告訴孩子。
她希望能再開一次影片電話會,“誠懇希望雙方達成全部共識,再完整執行。”
整段話裡,春曉媽媽總共說了六次“抱歉”。
看得出她編輯了很久,整段話很通順,讀來沒有一絲磕巴。但也許恰恰是因為言語過於嚴謹,反倒看來冷冰冰的,沒有情感,阻隔了一位母親對另一位母親的理解。
春曉媽媽真正害怕的,不是道歉,而是無休止的道歉要求。
對她來說,也許每天女兒能夠不哭,能吃好飯,睡好覺,都已經是一種奢侈。同樣出於一顆保護女兒的心,她也無法讓女兒一次次地受到刺激。
小蟬媽媽看完對方的訊息,覺得對方不肯按照她們的要求,沒有再溝通下去的必要了。
臨了還問了我一句,“我的要求不過分吧?”
作為這起案子的律師,我深知此時最關鍵的,是讓她們重新坐回談判桌。
我搬出自己十年的從業經驗,告訴小蟬媽媽,我知道什麼樣的當事人能調解,什麼樣不能。春曉這邊的態度算是誠懇的,雙方試著再溝通一下,問題應該不大。
我的帶教律師曾和我說過一句話,到今天我都記得:“律師永遠是船長而不是舵手。你要來控制航向,而不是隻會掰方向盤。”
既然雙方都是誠懇地想要解決問題,那我就要把她們一同拽著走向目的地。
我建議小蟬媽媽無須糾結道歉信的內容,畢竟從法律角度來看,春曉的道歉信也沒有問題。
至於道歉影片,我幫小蟬這邊調整了更和緩的措辭,刪減了一些要求對方闡釋自己惡意的表述,歷數過錯對小蟬也沒有意義。而如果我是春曉,這樣的要求顯然是更容易接受的。
不久後,她們約好了下一輪的溝通時間。
小蟬媽媽問我能不能同她們一起,我沒有答應。我很少以律師的身份,直接和對方當事人談判,要談也是和對方的律師談。否則這個身份一旦出現,就會引起對方的戒備和牴觸心理。
從業十年,我更習慣稱自己為爭議解決律師,而不是訴訟律師。
甚至可以說我勝訴的案子並不多,不是因為輸了,而是我推動的案件在談判中就會有結果,不必走到判決的那一步。我希望法律只是一個解決糾紛的工具,不要變成每個人的生死角鬥場。
小蟬這邊一開始就拒絕了經濟賠償,她只求一個道歉,這是完全合理的訴求。
而春曉那邊,從事件發生起就迅速加了小蟬的微信,想要尋求一個解決辦法,也不像是逃避責任的人。
這兩個女孩完全有機會避免“角鬥。”
最後,我答應了小蟬媽媽,雖然不能陪她一起談判,刺激對方。但我可以全程在微信上給她和女兒一些指導,幫助她們得到一個更能讓她們自己滿意,感受到對方真誠的道歉。

第二天一大早,我被連續幾聲“咔嗒”的訊息提示音震醒,半睜著眼摸到手機,解鎖屏幕後就看到了小蟬的訊息:“這該怎麼回覆更好呢?”“再請教您一下,這個要求合理嗎?”
她們一邊和對方聊,一邊發微信不斷問我。
我“騰”一下從床上躍了起來,光腳走到書房,開啟電腦檢索。
我能看到的,只有小蟬這邊單方面傳來的資訊,但在回覆的時候,卻要設想兩對母女溝通時的樣子。她們正面對面打影片電話,任何停頓都會看起來不自然,所以為了更快回復,我直接對著手機語音轉文字。
“咱們先說道歉信的事兒,道歉影片和學校怎麼處分,一會再單獨說。”
“你可以引用她發的道歉信,發在自己的社交媒體上,也算是給自己的粉絲一個交代。”
小蟬自然是樂意。春曉發的道歉信隱去了真實姓名,無需過多顧慮,很快春曉也同意了。
第一件事搞定!接著是道歉影片。
春曉這邊對道歉影片應該怎麼錄,始終有些猶豫。畢竟她要拿著身份證,還要露臉錄影。
我提前想過這個問題,幫小蟬寫好了道歉影片的錄製內容,用語很客觀,不至於有什麼洩憤一樣的話,會刺激到要念出它的春曉。
春曉答應了錄製內容。但作為律師我很清楚,如果雙方沒有商量好具體時間,談好的事情就都有反悔的餘地。於是我讓小蟬承諾對方,影片僅作私人儲存,絕不外傳。
得到承諾,春曉很快就回應了,自己會在哪個具體時間,錄製影片給過來。
至於最後一件事——學校如何處分會讓小蟬滿意?我原先預計沒那麼樂觀。
因為早先時候,春曉和校方加了小蟬微信,約影片也遷就小蟬的時差,主動說要不約在夜裡,所以小蟬還懷疑過,“正常老師哪能這個點不睡,該不是她爸假扮的吧?”
以至於我給她支招,可以上學校官網找到老師的郵箱或電話核實。
我本以為這次小蟬依然可能因為不信任而提出質疑。
結果出乎的我意料。到了和學校商量的環節,小蟬只提了一點需求,就是監督春曉銷燬抄襲的成品。
校方估計沒有想到小蟬的要求竟然這麼簡單,迅速應了下來。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在網上打字溝通就會有矛盾的兩家人,在視訊會議上,能進展得那麼順利。
事後想想最大的可能就是:人只有面對面才會建立起碼的信任。這兩家人看到彼此,就會意識到原來你也是個大學生、你也是個為女兒焦急的媽媽。
視訊會議結束後,小蟬和我說事情都解決了,學校取消了春曉這次的成績。

兩週以後,我再刷到小蟬的社交賬號時,她置頂的訊息已經從維權帖子,變成了對維權後續的交代。
之前無比糾結道歉信內容的小蟬,在這個帖子裡,並沒有大篇幅地講述對方如何抄襲,印刷了什麼東西,而是著重的感謝了老師、同學、朋友,以及網友們的支援。
在那篇帖子下,我看到很多留言,“終於看到抄襲付出代價”“恭喜維權成功”“正道的光”。
小蟬給每一條都點了贊。
同時我也看到,她在留言區裡回覆網友,像是為春曉講話那樣,說自己相信這位學生認識到了錯誤。
那一刻,我鬆了一口氣。小蟬能自然地聊起對方的態度端正了,說明她不是因為被道德綁架才原諒對方。而是她透過對方的表現,感覺自己能放下心裡的包袱,最終選擇了諒解。
我這才相信小蟬說的:事情都解決了。
這場審判的結果終於到來,但要知道,這並不會毀掉誰的人生。
一個月後小蟬取消了所有置頂,那篇維權結果的帖子,淹沒在更多新的作品之間。
曾經的那個系列她依然在更新,她為其中的一些線稿填了色,不同於春曉當時選擇的顏色。她的線稿上,只有一抹亮眼的黃色,穿插在黑白線條之間,緊緊抓住了觀看者的注意力。
我知道,那才是屬於這個女孩的光。
故事講完,李不疑和我分享了一個很有意思的詞,叫“死衚衕時刻”——源自她在網上看到的一句話,“其實只是你的情緒走到了死衚衕,而不是你的人生走到了死衚衕。”
在這個故事裡,蟬蕪和春曉也許都曾經歷這樣的“死衚衕時刻”。
維權沒有希望,就不再抱有對創作的信心;交不出畢業設計,人生就完蛋了。所以她們在面對問題時,才會過分用力,甚至走上了抄襲的歪路。
而事實是,任何我們當時覺得難以越過的障礙,解決不了的難題,最後都沒有毀掉我們的人生。
因此她想稱這些時候,叫“死衚衕時刻”。
我們無法否認眼下的難題,但這個詞在提醒著我們,問題總會解決,指標永遠向前。

(文中部分人物系化名)


編輯:趙島泥 小旋風


插圖:大五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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