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預期生育政策,為什麼首先出現在內蒙古?

頭圖由豆包生成,提示詞:草原 孕婦

三孩補10萬,全國獨一份!  

3月13日,內蒙古呼和浩特市衛健委釋出落實《關於促進人口集聚推動人口高質量發展的實施意見》育兒補貼專案實施細則及服務流程。這份以“一孩1萬、二孩5萬、三孩10萬”的階梯式補貼力度震驚全國。
根據規定,只要是2025年3月1日之後(含3月1日)合法生育的家庭,夫妻雙方戶籍地均為呼和浩特市或一方戶籍地為呼和浩特市,在呼和浩特市居住、工作、生活,要求人、房、戶一致,且新生兒首次落戶在呼和浩特市的,都可以申請補貼。
若家庭生育三孩,累計可獲16萬元補貼,相當於三、四線城市普通家庭一年的總收入。這一政策不僅是全國範圍內補貼金額最高的“催生令”,更透過配套教育、住房等23項措施,形成“真金白銀+服務保障”的組合拳,而且在義務教育階段二孩入學“幼隨長走”“就近擇優”,三孩及以上孩子入學可在全市自由選擇,取消小學入學戶籍限制等,確實是充滿誠意。 
此前,已有多個地方出臺育兒補貼政策,但金額都不大,據中國基金報統計,雲南、寧夏已實現育兒補貼省級層面政策覆蓋,雲南對生育二孩、三孩的家庭分別發放2000元、5000元的一次性補貼,每年發放800元的育兒補貼到3週歲;寧夏對生育二孩、三孩的家庭發放2000元、4000元的一次性補貼,對三孩家庭每月給予不少於200元的補貼至孩子滿3週歲。
還有一些城市,如四川的攀枝花二孩、三孩家庭每月每孩可領取補貼500元直至孩子3歲,湖北省天門市在2024年出臺多項政策補貼(包括基因篩查減免費用、分娩補助、一次性生育獎勵、產假補助、育兒補貼、鼓勵生育購房獎勵等),這些政策誠意是有,但覆蓋面和力度明顯不夠。
相比之下,呼和浩特的政策突破在於三點——
一是金額大幅躍升,三孩10萬元補貼遠超其他城市,且分10年發放,形成長期激勵;
二是配套改革力度較大,也都是民眾關心的,如前文所述的教育政策鬆綁(如三孩全市擇校)直擊學區房焦慮,購房補貼(合同總價2%)緩解住房壓力;
三是政策協同範圍較廣,覆蓋婚檢、分娩鎮痛、托育等全週期需求,疊加後家庭最高可獲12萬元支援。 
這一政策背後,是國家層面“發放育兒補貼”首次寫入2025年政府工作報告的頂層推動,呼和浩特作為“先行示範區”,承擔著為全國探路的使命。

呼和浩特為啥這麼“豪橫”?

呼和浩特“豪橫”的生育補貼背後,隱藏著很多城市共同的難題與選擇。
呼和浩特願意給錢,當然不是因為有錢任性,人口危機是倒逼政策加碼的首要原因。
近年來,呼和浩特人口出生率跌得很厲害,2019年之前都在9‰左右,但到了2023年出生率僅5.58‰,較2019年暴跌近四成,人口自然增長率-1.06‰(部分渠道資料不一致,但都顯示是負增長),作為內蒙古首府,2023年呼和浩特出生人口僅2萬餘人(去年人口資料尚未公佈),總人口為360.41萬人,勞動力短缺與老齡化加速交織,同時也繼續影響後面的地區的經濟發展活力。
當前,全國各地都存在人口焦慮,東部沿海發達地區雖不怕總人口數減少,但也都在搶奪高學歷、高質量人口。而缺乏地理稟賦的中西部地區,本身又有人口流出壓力,在吸引外部人口流入上乏力,就只能透過鼓勵生育這一手段了。
作為邊疆省份首府,呼和浩特兼具“民族地區政策傾斜”和“人口流失壓力”雙重特性,其政策設計既考慮少數民族生育文化(如多胎疊加補貼),又透過“人、房、戶一致”門檻吸引外來人口落戶,試圖在人口“量”與“質”間取得平衡。
承擔其政策設計背後的是財政的支援。很多人可能會有疑問,呼和浩特經濟並不發達,它怎麼承擔得起這麼大的生育補貼呢?
這要分兩個方面看,一方面,即使目前呼市已經將生育補貼提高,但其總數並不算高,以2023年的2萬出生人口算,第一年政府需要至少投入補貼資金2億元,如果再區分裡面有二孩和三孩的比重,金額會略有增加。
這個數字對城市每年支出來說,也並不是不可承受。2024年,呼和浩特市的地方財政年收入254億元、支出584億元,也就是說需要中央轉移支付佔比高達58%(352億元)。這意味著補貼資金實質由全國稅收統籌,而非地方獨自承擔。
根據財政部公開資料顯示:2024年,中央對地方轉移支付的金額為10.2萬億元。其中四川、河南是轉移支付最多的兩個省,前者為6184.89億元,後者為5335.67億元。而內蒙古也拿走了3604.71億元。
中央財政轉移支付的錢大部分也來自各省市上繳中央的稅收,從近些年看,對轉移支付貢獻最大的省市仍是沿海經濟發達地區,從2022年的資料來看,主要是廣東、上海、北京、江蘇、浙江、山東、天津、福建8個省市做出的貢獻最大,這8省市都是淨上繳的狀態。
所以,本質上這種“不生孩子的東部納稅人補貼中西部生育家庭”的轉移支付機制,成為呼和浩特加大生育補貼政策落地的關鍵支撐。 

沿海地區為啥沒先補?

既然東部省份有錢,那麼東部省份為啥不開啟補貼呢?這裡面也有說道。
如上文,東部省份雖財力雄厚,但承擔著全國70%以上的財政淨上繳(如廣東年上繳超萬億),若大規模自掏腰包補貼生育,將加劇地方債務壓力。
更重要的是,東部省份目前並沒有特別大的人口焦慮,以上海為例,雖然戶籍人口出生率並不高,《上海市人口監測統計資料主要資料彙編》顯示,上海2023年戶籍人口總和生育率僅為0.6,即使加上常住人口新生兒也只有9.8萬,招架不住其擁有龐大的外來務工人口,人力資源非常豐富。
所以,東部城市仍能依靠經濟優勢吸引外來人口(如深圳常住人口年增超20萬),生育補貼需求相對緩釋;而中西部面臨“生育率低+青年外流”的雙重打擊,政策緊迫性更強。
另外,從成本閾值來看,補貼效用也同樣是邊際遞減的。對於經濟發達地區來說,育兒成本相對來說更加昂貴,一線城市養育成本超百萬,10萬補貼僅覆蓋6%~10%支出,但對呼和浩特農村家庭(年均收入約8萬元),10萬可覆蓋孩子10年基本開支。這種成本差異使得同等補貼在欠發達地區效果更顯著。
所以,在目前人口流動與財政邏輯雙重作用下,形成了“東部掙錢、中西部生娃”的隱形分工,東部地區靠經濟吸引更多年輕人口,而中西部透過轉移支付獲取資金,這也成了一種無奈的政策選擇。

生育補貼需儘快全國統籌

呼和浩特的16萬元生育補貼,既是地方自救的“非常手段”,更是全國人口政策轉向的風向標。
我認為,從鼓勵生育的角度看,有兩個政策方向是趨勢性的。
一是生育友好型社會的構建,需突破“地方財政自縛”思維,透過中央統籌實現“生養成本共擔”。既然呼和浩特都出政策了,想必其他大城市也很快會出來。當前地方政策碎片化暴露省級統籌缺位(如湖北天門、四川攀枝花均為單市試點)。國家衛健委已著手製定全國性育兒補貼方案,呼和浩特的高調嘗試,實則為後續中央財政介入和標準統一鋪路。
其二,補貼的數量也必然會逐步增加。目前1萬/5萬/10萬的方案儘管已經顯得驚豔,但從育兒實際成本來看,依舊遠遠不夠,而且筆者認為,補貼的力度與數量應該是加大一孩補貼,比如一孩5萬,二孩8萬,三孩10萬,畢竟如果連第一胎都不生,你還指望年輕人給你生三胎嗎?
未來,若一線城市加入補貼競賽(如深圳已表態跟進),或將引發新一輪“生育資源爭奪戰”。如果中央不能夠全國統籌,也必然會引發更大的地區之間生育不平衡,因此,中央儘快進行生育補貼的全國統籌迫在眉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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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6263 原創首發文章|作者 梁雲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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