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塊冰也薄薄地消散在水中了,到了驚蟄,春天終於有了實感:桃始華、倉庚鳴、鷹化為鳩。桃花一開,就到春天最熱鬧的時候了。
桃花對於中國人有特別的象徵,自陶淵明起,中國人心中那個最為理想的人類生活圖景,一定在一個“芳草鮮美、落英繽紛”,桃花永不衰敗的地方。
明四家之一仇英就曾以陶淵明的《桃花源記》為藍本,創作了青綠山水圖卷《桃花源圖》。
展開這幅畫卷,我們可以跟隨武陵人的腳步,一一對照著完整地遊覽一遍桃花源:
“晉太元中,武陵人捕魚為業。緣溪行,忘路之遠近。忽逢桃花林,夾岸數百步,中無雜樹,芳草鮮美,落英繽紛。漁人甚異之,復前行,欲窮其林。
“林盡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彷彿若有光。便舍船,從口入。初極狹,才通人。復行數十步,豁然開朗。土地平曠,屋舍儼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屬。阡陌交通,雞犬相聞。其中往來種作,男女衣著,悉如外人。黃髮垂髫,並怡然自樂……”
胡蘭成在《今生今世》裡說過:“桃花難畫,因要畫得它靜。”又說:“春事爛漫到難收難管,亦依然簡靜,如同我的小時候。”
這兩句話很適合做《桃花源圖》的評語——雖設色濃豔,整體卻依然簡靜、恬淡;這樣熱鬧繁複的生活場景,被仇英畫出了超然世外的清逸感,既保留了南宋院體畫的工緻精細,又融入文人畫的詩意留白,兼具了民間趣味與文人雅韻。
早在古老的先秦時期,桃花就在我們普通人的生活裡扮演著如此重要的角色,它是俗世的愛情、是生活;又是世外的詩歌、是理想的居所。入世是它,出世亦是它。
我們愛桃花,愛它的富麗甜俗,也愛它如此單純,就像愛我們生機勃勃又簡樸寧靜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