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隊限購、貨架清空，日本抹茶為何出現短缺？

抹茶的英文「matcha」源自日語發音，在日語中指茶粉。根據日本茶業中央會的定義，抹茶是由經過遮蔭種植的茶葉製成的碾茶，茶葉不經過揉捻，直接乾燥後研磨成粉末。

▲ 抹茶 | 圖源：Japan Centre

雖然我們現在常把抹茶和日本聯絡在一起，但一種普遍的說法是，它起源於中國隋唐時期的「末茶」工藝。傳入日本初期，還沒有「茶道」這個概念。直到鎌倉、室町時代，抹茶才逐漸與日本的宗教與文化傳統深度融合，經過長期的在地化發展，形成了如今我們熟知的「日本抹茶」。如今，抹茶早已不限於傳統茶道，已成為一個全球流行的味道。我們或許已習慣了抹茶拿鐵、抹茶蛋糕，甚至抹茶冰淇淋的口味。在日本，抹茶的普及不僅體現在餐飲場景，更延伸到了日常消費。除了丸久小山園、一保堂等歷史悠久的茶鋪專門售賣抹茶產品外，日本多個城市的超市、百貨商場，甚至便利店裡都能輕鬆買到袋裝或罐裝的抹茶粉，方便大家在家自制飲品或甜點。

▲ 三種常見的抹茶產品形態 | 圖源：伊藤園官網

然而根據彭博社的報道，從去年開始，日本多個城市正經歷本土抹茶原料短缺的問題。我們的早咖啡特派員上週在東京親身體驗了這一狀況。他在東京池袋的一保堂茶舗看到多個提示牌寫著：店內所有抹茶產品自 4 月 2 日起暫停銷售。詢問店員得知，從去年十月起，他們的抹茶產品就出現短缺，預計要到今年 7 月才會有新貨供應。受原料短缺影響，全球各地依賴日本產抹茶粉的飲料製造商也面臨供應緊張。

▲ 東京池袋的一保堂茶舗 | 圖源：迪卡

那為什麼原本在日本常見的抹茶粉，現在怎麼成為了限購商品？導致近期日本抹茶粉短缺的原因又有哪些呢？

根據日本時報的報道，儘管日本市場的抹茶消費量在過去幾十年有所下降，但世界其他地區的抹茶消費量卻創下新高。日本財務省的資料顯示，日本抹茶的出口量去年創下歷史新高。全年日本綠茶類產品的出口額達到 364 億日元，約合 17 億人民幣，同比增長 25%，其中超過七成出口額來自抹茶等「粉末狀茶葉」。這一增長主要受社交媒體和赴日旅遊人數激增的共同影響。

根據彭博社的報道，在 Instagram 等社交媒體平臺上，抹茶憑藉獨特的視覺審美和健康生活方式的標籤，迅速贏得了 Z 世代的青睞。年輕消費者不僅喜歡抹茶的健康屬性，也熱衷於在 Instagram 上展示這種充滿儀式感的飲品。隨著 Miu Miu 和 Sandy Liang 等品牌越發受歡迎，社交媒體上的抹茶飲料也愈發走紅。

▲ Matchaful 商家在 Instagram 上分享 DIY 抹茶飲品 | 圖源：Matchaful

另外，根據《日經新聞》的報道，TikTok 演算法進一步推高了抹茶的曝光率。據 TikTok 官方資料，目前平臺上有超過 4200 萬條與抹茶相關的創意短影片：從抹茶早餐碗到自制抹茶拿鐵，再到博主分享的抹茶沖泡步驟和購買攻略，各類內容應有盡有。而 TikTok 的演算法會精準捕捉使用者興趣，頻繁推送相關短影片，讓許多原本不熟悉抹茶的人紛紛入坑。

隨著市場需求持續攀升，許多社交媒體網紅也推出自家品牌的抹茶產品。例如 YouTube 博主 Emma Chamberlain 和 Ashley Alexander 都在去年推出了產自日本靜岡的抹茶產品。

與此同時，日元貶值也在推高日本線下消費熱情。根據彭博社的報道，從 2023 年起，日元匯率持續下滑，去年已跌至三十多年來最低點，1 美元約兌換 150 日元，這促使大量外國遊客赴日旅遊。日本觀光廳資料顯示，去年訪日遊客達到 3700 萬人次，同比增長 47%。大量遊客在京都、東京的茶鋪和甜品店「打卡」抹茶體驗，並將短影片釋出到社交平臺，進一步刺激了全球消費者對日本抹茶的興趣。不少遊客回國後還透過海外渠道購買日本抹茶，這種社交媒體分享帶來的連鎖反應，加劇了日本本土抹茶的供需矛盾。

根據日本時報的預測，2025 年日本抹茶訂單還會再增長20% 到 30%。這意味著，短缺的問題可能還會持續下去。

根據福布斯的報道，目前日本大部分抹茶生產依然採用小型家庭經營模式和傳統制造工藝，這本身就限制了產能的提升。

日本抹茶的生產主要分為兩個部分：種植碾茶葉和研磨抹茶。

從種植方面來看，除了土壤、氣候和品種的要求外，抹茶的栽培過程有著嚴格的規範。茶樹必須經過「遮蔭覆蓋」栽培，將整片茶田覆蓋以避免陽光直射，這樣才能形成特有的風味和鮮亮的顏色。雖然日本並不缺乏適合種植的土地，但茶樹從種植到成熟需要長達五年時間，即便現在開始擴大種植，也無法在短期內滿足市場需求。另外，日本抹茶在研磨環節上的效率也很難提高。現代機械加工雖然效率高，但目前仍存在產量與風味品質平衡的技術挑戰。為保證達到 10 微米左右的茶粉細膩程度，以及避免研磨高溫導致的茶粉氧化，當前日本的抹茶產業仍依賴大量石磨裝置。而石磨研磨的速度非常緩慢，根據日本時報的介紹，平均每臺裝置每小時只能研磨出約 40 克抹茶，這個量僅夠製作 10 到 12 杯抹茶拿鐵。

▲ 位於京都的 Hori Family Farm 是總部位於美國的茶商 Hugo Tea 的供應商 | 圖源：Hugo Tea

其次，日本很多抹茶生產商會優先保障長期客戶，如寺廟、神社和茶道組織。像前面提到的丸久小山園就對媒體表示，他們必須對零售客戶限購，才能確保有充足的抹茶供應給長期合作的寺廟和儀式場所。

與此同時，日本嚴重的人口老齡化問題也是制約因素之一。根據日本農林水產省的資料，日本茶農人數從 2000 年的 5 萬多人銳減到 2020 年的一萬人出頭，許多茶園因無人接手而被迫荒廢。

近年來，包括中國、韓國、美國在內的新興產地都在積極擴大抹茶生產。以中國為例，根據《中國茶葉流通協會》的資料，今年中國抹茶的年產量將超過 5000 噸，其中貴州省的產量佔全國的四分之一，產能增長顯著。日常生活中我們也能見到越來越多用國產抹茶粉製作的甜點或飲品，同樣能滿足多樣化的市場需求。

不過，目前全球範圍內還沒有建立統一的抹茶品質標準。相比之下，日本透過競賽、行業共識等方式，形成了一套成熟的品質判斷體系。再加上京都、宇治、靜岡等地長期積累的品牌信任度，日本目前依然是全球範圍內被廣泛認可的「儀式抹茶」主要產地。根據彭博社的報道，日本目前仍掌握著全球約七成以上的高階抹茶粉出口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