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幕:以色列嚴重誤判導致衝突升級,伊朗在報復過程中與美國保持密切溝通

紐約時報報道了以色列空襲伊朗駐敘利亞使館區的內幕,以色列官員當時並不認為對敘利亞境內伊朗高階目標的襲擊是嚴重挑釁,並且直到襲擊發生前才向華盛頓發出警告。
4 月 1 日,以色列發動空襲,炸死了伊朗駐敘利亞使館區的幾名伊朗高階指揮官,到了這時候,以色列才告訴美國即將發生的事情。
以色列最親密的盟友美國措手不及。
一位美國官員說,助手們迅速向拜登的國家安全顧問沙利文、副國家安全顧問喬恩·菲納、拜登的中東問題協調員佈雷特·麥格克等人發出警報,他們意識到這次打擊可能會造成嚴重後果。
公開場合,美國官員表示支援以色列,但私下裡,他們對以色列在未與華盛頓磋商的情況下。對伊朗採取如此激進的行動表示憤怒。
多名參與襲擊後高層討論的美國官員稱,以色列人嚴重失算,以為伊朗不會做出強烈反應,一名以色列高階官員也持相同觀點。週六,伊朗向以色列發射了 300 多架無人機和導彈進行報復,這是一次出人意料的大規模反擊,儘管造成的損失微乎其微。
這些事件清楚地表明,在以色列和伊朗之間長期的衝突中,以前那些不成文的交戰規則在最近幾個月發生了巨大變化,使雙方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難判斷對方的意圖和反應。
自 10 月 7 日哈馬斯襲擊以色列以及以色列在加沙發起大規模的報復以來,衝突不斷升級,誤判接連不斷,令人擔心報復的迴圈可能演變成一場全面戰爭。
即使在伊朗顯然會採取報復行動之後,美國和以色列官員最初也認為反應的規模會相當有限,然後又不得不一再修改他們的評估。
現在的焦點是以色列下一步會怎麼做,以及伊朗可能會如何回應。
國際危機組織伊朗主任阿里·瓦伊茲說:”現在每個人都可以宣稱勝利。伊朗可以說它進行了報復,以色列可以說擊敗了伊朗的攻擊,美國可以說成功地威懾了伊朗並保衛了以色列。”
但瓦伊茲說:“如果我們陷入新一輪的針鋒相對,很容易失控,不僅對伊朗和以色列如此,對該地區其他國家和整個世界也是如此。”
兩名以色列官員說,以色列對敘利亞的襲擊計劃始於兩個月前。襲擊目標是伊朗伊斯蘭革命衛隊下屬精銳聖城部隊的敘利亞和黎巴嫩指揮官,穆罕默德·禮薩·扎黑迪。
據《紐約時報》查閱的以色列國防內部記錄顯示,在大約一週前的3月22日,以色列戰爭內閣批准了這次行動,這些記錄總結了這次襲擊的準備情況。以色列軍方沒有對內部評估發表評論。
這些記錄還概述了以色列政府預計伊朗會做出的一系列反應,其中包括代理人發動的小規模襲擊和伊朗發動的小規模襲擊,都沒有預料到伊朗會做出如此激烈的反應。
從襲擊當天起,伊朗就發誓要公開並透過外交渠道進行報復。但伊朗也私下發出資訊,表示不想與以色列直接開戰,更不想與美國直接開戰,並在 12 天后才發動襲擊。
美國官員發現自己處於一種奇怪而尷尬的境地:他們一直被矇在鼓裡,不知道親密盟友以色列採取了什麼重要行動,而長期以來的對手伊朗卻提前洩露了自己的意圖。
美國及盟國花了數週時間開展密集外交活動,試圖先壓制伊朗的預期反擊,再壓制以色列以牙還牙的誘惑。
上週六晚,伊朗展示了強大的武力,以色列、美國和其他盟國幾乎攔截了所有導彈和無人機。少數到達目標的導彈也傷害甚微。
伊朗官員說,這次襲擊旨在造成有限的破壞。
美國官員一直在告訴以色列領導人將他們成功的防禦視為勝利,暗示他們幾乎不需要進一步的回應。但是,儘管國際社會呼籲緩和局勢,以色列官員卻認為伊朗的襲擊需要武力回應,而伊朗表示將以更多的武力回應,從而使局勢更加動盪。
前五角大樓中東政策高官、現華盛頓近東政策研究所的達納·斯特魯爾說:”現在的問題是,以色列如何回應才能阻止伊朗改寫遊戲規則,同時又不引發新一輪的國家對國家的暴力衝突。”
事實上,據以色列官員稱,在伊朗發動襲擊的當晚,以色列領導人就差點下令對伊朗進行大規模打擊。
以色列官員說,哈馬斯 10 月 7 日的襲擊令他們措手不及,改變了地區衝突的基本規則。在以色列的敵人看來,正是以色列對加沙的轟炸和入侵改變了這一局面,並導致伊朗在黎巴嫩的代理人真主黨發射更多火箭彈。這反過來又招致了以色列的猛烈炮火。
以色列在大馬士革的空襲造成七名伊朗軍官死亡,其中三名是將軍,包括扎黑迪。過去,以色列曾多次擊斃伊朗戰士、指揮官和核科學家,但還沒有一次襲擊就消滅了伊朗如此眾多的軍事領導人。
到 3 月,拜登政府與以色列之間的關係變得越來越緊張,因為華盛頓批評以色列在加沙的襲擊,造成了不必要的致命和破壞,拜登說 “過分”。
隨後,以色列襲擊了大馬士革。美國官員說,以色列不僅直到最後一刻才向美國通報這一訊息,而且在通報時也只是一個相對低階的通知。也沒有任何跡象表明目標有多敏感。
美國官員和一名以色列官員說,以色列人後來承認他們嚴重誤判了襲擊的後果。
美國官員說,國防部長奧斯汀在4月3日的一次通話中,直接向以色列國防部長加蘭特抱怨,證實了《華盛頓郵報》早些時候的報道。奧斯汀說,這次襲擊使駐紮在該地區的美軍處於危險之中,而且由於缺乏預警,美軍沒有時間加強防禦。
以色列-哈馬斯戰爭的早些時候,伊朗支援的民兵多次向部署在中東的數千名美軍開火,造成三人死亡,100多人受傷。在美國進行報復並向伊朗發出警告後,這些襲擊才於二月初停止。
大馬士革襲擊當晚,伊朗外交部召見了瑞士駐德黑蘭大使,向華盛頓轉達了伊朗的憤怒,以及伊朗認為以色列的主要支持者美國應對襲擊負責的資訊。
美國利用阿曼、土耳其和瑞士作為中間人(伊朗和美國沒有正式的外交關係),向伊朗明確表示,美國沒有參與其中,也不希望發生戰爭。
伊朗政府開展了異常公開和廣泛的外交活動,宣傳伊朗認為這次襲擊侵犯了其主權,需要進行報復。
伊朗政府公開表示正在與美國交換資訊,外交部長侯賽因·阿米爾·阿卜杜拉希安正在與地區國家的代表、歐洲高階官員和聯合國領導人通話。
4 月 7 日,阿卜杜拉希安在阿曼馬斯喀特會見了阿曼外交大臣巴德爾·阿爾布賽迪。阿曼是德黑蘭與西方之間的主要中間人之一。
據一位瞭解情況的外交官稱,伊朗在這次會晤中傳達的資訊是,伊朗必須反擊,但會控制其攻擊,而且伊朗並不尋求發動地區戰爭。
官員們說,在這次會議前後,美國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小查爾斯·布朗將軍、國務卿布林肯、拜登、奧斯汀、沙利文、以色列、中國、印度和伊拉克的對應官員、北約盟國以及其他人之間進行了旋風式通話。
一位美國官員說,拜登政府認為根本無法阻止伊朗發動攻擊,但希望能限制攻擊的規模。
布林肯與以色列高階內閣成員進行了交談,向他們保證美國將幫助抵禦伊朗的攻擊,並敦促他們不要在沒有權衡所有因素的情況下貿然發動反擊。
美國和以色列情報機構密切合作,在約旦和其他中東國家的幫助下,儘可能地瞭解伊朗的意圖。
美國和以色列官員說,中間人和盟友告訴美國和以色列,伊朗計劃打擊軍事基地而非民用目標。
以色列和伊朗官員說,伊朗發出的資訊是將緩和攻擊,以免引起以色列的反擊。但以色列人說,實際上,伊朗正在擴大其攻擊計劃,並希望至少有部分武器能穿透以色列的防禦系統。
最初,以色列軍方和情報部門預計,伊朗將向以色列發射不超過 10 枚地對地導彈,他們將這次襲擊代號為 “晚葉”。到上週中旬,他們意識到伊朗有更大的計劃,於是以色列人將估計值提高到 60 至 70 枚地對地導彈。
結果證明,即使是這個數字也太低了。
本週三,拜登公開重申了他和他的助手們反覆說過的話:儘管與內塔尼亞胡總理有摩擦,但美國保衛以色列不受攻擊的承諾是 “鐵一般的”。
儘管如此,拜登政府也加倍外交努力以避免衝突,伊朗官員說,伊朗政府上週接到了來自亞洲、歐洲和非洲各國敦促剋制的電話,他們形容這種努力是瘋狂的。
據一位土耳其外交人士稱,土耳其轉達了伊朗的資訊,並告訴美國伊朗的攻擊將與大馬士革的攻擊相稱。伊朗外長阿卜杜拉希安在伊朗壟擊後的第二天告訴國家電視臺,伊朗已提前 72 小時向鄰國發出了攻擊通知,但警告的具體內容尚不清楚。
以色列官員說,部分由於國際合作,他們事先對伊朗的目標和武器有了很好的瞭解。以色列國防軍從一些空軍基地疏散了家屬,並將飛機轉移到遠離危險的地方。
美國軍方與以色列、英國和法國軍隊,以及至關重要的位於伊朗和以色列之間的約旦軍隊,協調了空中防禦工作。多年來,美國和以色列一直在悄悄地與友好的阿拉伯國家合作,以開發一種可共享探測和警報的區域防空系統。在 2019 年針對沙烏地阿拉伯石油設施的數次無人機襲擊之後,這一努力逐漸升級。
伊朗週六發動的第一波攻擊由 185 架速度相對較慢的無人機組成,在任何一架無人機到達以色列之前幾小時,訊息就已傳遍全球。伊朗隨後發射的 30 多枚巡航導彈速度更快,但最大的挑戰是伊朗的彈道導彈,其飛行速度是音速的數倍。
伊朗發射了 110 枚彈道導彈,這是對以色列反彈道導彈防禦系統的首次重大考驗。
美國、英國、法國、以色列和約旦的戰機和防空系統,在大部分無人機和導彈到達以色列之前就將其擊落。以色列官員說,只有 75 架進入以色列領空,其中大部分也被擊落。這次襲擊只對一個空軍基地造成了輕微破壞,據報道只有一人受重傷。
伊朗官員說,在整個襲擊過程中,伊朗外交部和革命衛隊一直保持與阿曼政府的熱線暢通,以便與美國來回傳遞資訊。
凌晨 3 時,瑞士駐德黑蘭大使再次被傳喚。據一名伊朗官員和一名美國官員稱,不是按慣例傳喚到外交部,而是傳喚到革命衛隊的一個基地。她被要求傳達一個資訊,即美國應該置身事外,如果以色列進行報復,伊朗將再次發動更猛烈的打擊,而且不發出任何警告。
伊朗認為其對以色列的攻擊是有分寸、有理由的,不應導致事態升級。
革命衛隊總司令侯賽因·薩拉米少將在國家電視臺上說:”我們進行了有限的行動,與猶太復國主義政權的邪惡行動處於同一水平和比例。這些行動的規模本可以大得多。”
據美國國家安全委員會發言人約翰·柯比稱,拜登在電話中告訴內塔尼亞胡,以色列的成功防禦表明了其技術優勢。科比周一說:”總統敦促總理思考這一成功本身對該地區其他國家意味著什麼。”
但以色列官員對這次襲擊的描述要可怕得多,部分原因是其規模之大。他們強調,這是一個主權國家從自己的國土上直接攻擊以色列,而不是透過國外的代理人。
以色列戰爭內閣已命令軍方制定計劃,一旦伊朗發動大規模襲擊,將對伊朗境內的目標實施一系列廣泛的打擊。週六伊朗發射導彈的訊息傳出後,一些領導人閉門爭論說以色列應立即進行報復。
他們說,等待將使要求以色列保持克制的國際壓力增大,並可能讓伊朗認為為衝突制定了新的基本規則,而以色列認為這是不可接受的。據三位以色列官員稱,提出這一論點的領導人包括本尼·甘茨和加迪·艾森科特,他們都是前軍事參謀長,曾是內塔尼亞胡右翼政府的議會反對派,通常被認為不那麼鷹派,但去年秋天加入了戰爭內閣。
以色列空軍已做好執行命令的準備,但攻擊命令並未下達。週六晚,在內塔尼亞胡與拜登通話後,由於損失有限,戰爭內閣推遲了決定,隨後又有不斷推遲。
全世界還在等以色列的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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