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好，考慮到今天寫什麼能寫而又正經的都不會太有人氣，就湊熱鬧，八卦一下“程前懟周鴻禕翻車”的事兒吧。
事發於大佬馮侖組的一個局“馮侖風馬牛年會”，這個年會大約就是馮侖請一些他的朋友過去。前半段每個人演講一番，後面大家坐在一起聊個天。
本來是個挺平常的聊天年會，但今年這個“年會”卻是爆炸性的，因為身為嘉賓的90後網紅程前的參與，成為了一個大型尬聊翻車現場，差點跟同為嘉賓的周鴻禕打起來。
剛看了六神老師寫了一篇文章，點評四位嘉賓說“馮侖拆雷管，王石翻白眼，周鴻禕摟不住火、程前只負責缺心眼。”
我對此有點不同意見。
我看完全部影片之後覺得，若說程前只是缺心眼，這是不對的。
我覺得，一個真缺心眼的人，再怎麼折騰，也是不可能把自己搞成數百萬粉的網紅大V的——不信你去問問六神老師本人？
真相應該是，程前這人的心眼其實是非常多的，只是每一個都只是看似能通，真用起來都不那麼好使……
你看他為這次年會所準備的這個選題，我不知道是出自他自己還是他的團隊之手。選的就很精明——《年輕一代創業者，生不逢時？》
這個選題，其實非常反應當代年輕人的焦慮與不甘心。
中國輿論場上其實有一個特殊現象，那就是我們會把人群按照年齡劃分為50後、60後、70後、80後、90後、00後等等。而且用這種劃分去討論問題，你會發現它有時真的非常言簡意賅且有效。究其原因，就是因為中國改革開放這些年，展現在每一代人面前的機遇，隨著政策和國際格局的不斷變化而不斷改變的。
你看五零後的王石、馮侖，七零後的周鴻禕代表，他們固然都是“一時之選”，能力很強，但能夠做到今天這般家大業大。他們自己恐怕也不好意思否認是趕上了時代的風口。
所謂“一個人的命運，當然要靠自我奮鬥，但是也要考慮到歷史的行程。”這話在咱這兒真的就是至理名言。個人奮鬥是奔跑，而時代的機遇則是動車，有的時候你錯過上車機遇，再怎麼跑也是沒用的。
所以程前如果能代表年輕一代問一句，“我們年輕一代創業者，是否生不逢時？”這個問題其實是非常有價值，甚至有點犀利的。
可是你真去看這個對談影片，會發現這麼個有價值的問題，在程前自己的一通騷操作下，被淹沒在大佬們對他的冷嘲熱諷當中。而且事後也沒有引起任何輿論的共鳴，評論一邊倒的都在笑話程前不是個。
為什麼？
原因之一是他提這個問題的場合不對。
馮侖攢的這局，本身就帶有濃烈的成功中老年企業傢俱樂部的意思。你看請的王石和周鴻禕，都是趕上了風口，功成名就的人。本次年會他定的主題叫“挺住”，那個意思討論的也是這幫人在“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之後怎麼應對“假令風歇時下來。”的寒冬，以便“猶能簸卻滄溟水”。而“挺住”從某種意義上說，也就是90度角的“躺平”，它有濃烈的守成甚至守拙氣質。所以你看到馮侖、王石、周鴻禕這仨人演講不僅脫稿，而且聊的都相當隨意——對於這仨大佬所代表的成功者來說，守住基業、度過寒冬是他們的首要目的。
而相比之下，程前的演講是帶有相當的攻擊性的——他拿著稿子，一上來就過於嚴肅的調侃周鴻禕的3721“帶壞了孩子”，然後暗示上一代企業家成功不過是趕上了風口。這代年輕人創業比他們難得多雲雲……
這是實話麼？當然是實話！給年輕人的機會確實在越來越少。
可問題是，你這是在別人請你來的局裡“瞎說大實話”。
你說上代人成功無非是趕上了風口？那在座的這老哥幾個就都得琢磨——所謂“風口上豬都飛得起來。”那你看我們幾個人，誰是風口上飛起來的豬啊？
沒有人會願意主動承認自己是豬。所以程前的那個演講就算講的不那麼冗長乏味、照本宣科、喊口號餵雞湯宛如中小學每週“國旗下的演講”。想在其他幾個嘉賓當中爭取到同情者也是很難的。
因為年代差距天然擺在那裡了，趕上風口的老一代很難、也沒有義務同情沒趕上風口的新一代——更毋寧說你還力圖證明，他們只不過是運氣比你好而已。
所以程前在之後對談時的孤立無援，在他寫好那張倒黴演講稿的那一刻起，就註定了。
而這又聊到了他翻車的第二大原因：別看這人是個不小的網紅，他的能力、才學確實有限。有心眼，但都不那麼好使。
在別人的地盤上騎臉輸出、砸場子這種事，這種事也不是沒人幹過，文有諸葛丞相江東舌戰群儒，武有張無忌光明頂以一敵眾。
可這麼打的前提，是你得真會乾坤大挪移或者九陽神功。
可這兩招程前是不懂的——事實上，他起手第一句，就讓我們驚奇的發現，作為主打“創業者訪談”的自媒體主理人，他居然連採訪的基本常識都不懂。
採訪也是講究化勁兒的。
一個訪談人想從被訪談人那裡套出有價值的資訊來，你應該怎麼提問？
這個但凡受過專業採訪訓練的人都知道。應該首先從難度最低、最容易讓對方卸下敵意，建立融洽關係的問題開始聊起。然後逐步上升難度和翻車風險，漸入佳境。
這就好比你和女孩約會，總不能一上來就說“嗨，美女，去我家吧！我家的貓會後空翻！”你總得先約個咖啡廳、酒吧、吃幾頓飯、看幾場電影，互相熟悉一下啥的。否則見“美女急索登床”，你不是臭流氓麼？
可是這麼簡單的道理，程前愣是不懂。一上來就問三位大佬“幾位老師聽了年輕人（我程前）的想法，有什麼想說的？”
他之前講了點啥呢？如前所述。就是老一代創業者有風口，我們這一代風口缺失之類的。
那你能讓這三位有啥看法？
承認你說的都對？那他們不就變相承認自己都是風口飛豬了麼？
沒人願意當眾承認這個。尤其是企業家，本次年會的主題還是怎樣“挺住”。一群創業人正在給自己打氣，試圖重振第二春。
所以你看三人的回答，很明顯都被程前挑起了敵意。
馮侖作為攢局者，講的話是最客氣的，但同樣暗含了敲打：“我覺得年輕人活在詩裡、書裡，老年人活在故事裡，活在你看不見的地方。”
這個意思就是白天不懂夜的黑，咱既然是兩代人，就不求什麼互相理解的，老弟你就別擱這獻醜了成不成？算老哥求你了。
但王石的回答就不那麼客氣了：“我不想對90後說什麼，而是你想對我們說什麼？”
這話翻譯翻譯就是：你有什麼不滿？你大可直說啊。不用那麼拐彎抹角的。
插說一句，我覺得王石這個回應，其實才是最不客氣的。因為這種“無招勝有招”的簡短、遠比周鴻禕那種你有一言我就回一句的爭論更顯對提問者的輕蔑。
而周鴻禕這人，正如他自己說的，“別人讓他講三句，我準備了十頁紙”……本來就自帶話癆屬性。
所以話筒遞到他那兒，他就放飛自我了，什麼程前照著稿子念小作文，他聽的差點睡著了，到“你是不是要跟我搞大專辯論賽？那玩意兒最沒勁！”云云……
這些話顯然是對程前的暗諷和敲打，但周鴻禕畢竟是在商場上撲打了多年的老江湖。
雖然暗裡罵的狠，但卻巧妙地包裹了一層“向年輕人傳授一點人生經驗”的外衣，顯得很得體。
畢竟是你程前主動問人家“聽了我的演講，你有什麼想說的？”
那話怎麼說的來著？既然你誠心誠意的發問了，那我就大發慈悲的告訴你——你讓我談對你感想的，那我可就直說了。
而接下來的劇情，則讓人想起馬保國老師當年的名場面：
“他不服氣，要和我試試，我說可以。他啪一下子就站起來了，很快啊！……”
你看，周鴻禕老師也是啪一下子站起來了，很快啊！然後一個左正蹬、一個右鞭腿、一個左刺拳。
網紅程前一個都防不出去，都是用臉接的，頓時就給打破防了。
接下來的對話我都不忍心複述了。程前在周鴻禕的“偷襲”下完全自亂陣腳了，開始語無倫次、頻頻失禮。還不斷打斷周鴻禕、王石的話頭，說一些非常冒犯的話。
而這種冒犯疊加他現場主持人和場上最年輕對談者這兩個屬性顯得更加沒品。讓人看的腳指頭都快摳出三室一廳來了。
吵到最後，已經徹底破防了的程前，連學馬保國老師說上一句：“武林還是要以和為貴！”這樣的找補都不會了。
人家直接來了一句：“別聽老年人說的，幹自己的。”
這話說完估計旁邊的馮侖和王石都炸毛了，直接下場參加補刀：“你可以再說一遍麼？”
程老師可能還覺得自己社死的不夠透，又自補了一刀：“別聽老年人和穿紅衣服（指周），幹自己的。”
得，成功把在場的三位全惹了。
結尾談到願景，程說：“希望來年還能見到幾位老師，穿紅衣服的，這麼長時間的歲月都沒有讓他的性格變得收斂，因此我對他2024年性格收斂不抱任何希望。但是穿保守顏色衣服的，我希望他們延年益壽、健健康康、長長久久。”
我反覆看了幾遍，試圖說服自己，他可能是想開個活躍氣氛、綿裡藏針的玩笑。
但怎麼聽怎麼覺得這更像是在詛咒仇家。或者約對方散了場子找地方開練。
怎麼說呢？同是被爆錘後還要嘴硬，會說“耗子尾汁”“以和為貴”的馬保國老師，相比之下真是太有修養了！
總結一下這場對談，其實程前抓了一手好牌：他靠做短影片，有600萬的粉絲流量，還帶了一個“年青一代創業者是否生不逢時？”的犀利話題。相比在座的三位企業家，專做商業訪談的他，本來應該是carry全場的那個人。
可是最終，他把這手好牌打的稀爛。
這不僅僅是此人水平有限所致的，更重要的是他身為短影片播主的“職業病”使然。
美國著名記者約翰·赫西有句被後世當做新聞學鐵律的名言叫：“不能製造新聞”。
也就是專業新聞記者不能自己走入新聞中，成為新聞主體和聚光燈的焦點、更不能成為新聞中矛盾的製造者。
比如你不能自己製造一場交通事故或縱火案，然後再搶先自己報道。
但是在流量為王的短影片時代，這條鐵律被顛覆了，一部分網紅自媒體人與傳統記者奉行的準則完全不一樣。他們要的就是走到聚光燈下，製造矛盾，然後追求自我曝光。
所以你可以看到，遠有“頭鐵懲惡揚善”這號人，靠舉報新東方博流量，近有罵“日本地震是報應”的海南播主，一夜漲粉數百萬。
自媒體，尤其是短影片自媒體，想爆火的終南捷徑，就是製造話題、炒作自我、曝光自我。這跟傳統媒體的信條剛好是相反的。
其實，對於“年輕一代還有沒有機會”這樣一個明明有價值的話題，如果程前是個合格的傳統新聞訪談主持人，他本可以這樣：“三位老師剛才的演講都很精彩，但我有一個問題，如果讓三位年輕幾十歲，來到當下白手起家的創業，你們會選擇什麼樣的行業？會怎樣創業？又會避免哪些錯誤？”
這樣就把他提的那個問題和氣而好不冒犯的拋給三個大佬了，那三位無論站在自己的經驗之上設身處地的為年輕創業者提供經驗也好。或者承認“我創業不了，如果我是現在的年輕人，我也選擇躺平”也罷。都會是很有價值的回答。
可程前偏不，他非要問成：你們聽了我的演講，有什麼話說？
因為前一種提問方式，雖然得到的回答會很有價值，但提問者顯不出自己。
而程前不是專業記者，他是網紅，是短影片自媒體網紅，幹他這一行就是要刻意製造衝突、讓自己成為焦點、博取流量，這決定了他會本能的那樣表達。
所以我說，說程前這個人“一門心思犯蠢”是不太準確的，他在當天的表現更像一顆洋蔥：
在災難性的愚蠢之外，他給自己包裹了一層精英訪談者的高大上外皮；
扒開這層外皮，你才能看到他應對的失禮與愚蠢。
但在這層愚蠢之內，又未必沒有一層隱藏更深的刻意製造衝突、自我炒作的算計與精明。
不信你等著看，雖然眼下我們都嘲笑程前翻車了，可是藉助此次事件，他一下子成為了全網熱議的頂流。這對他長遠的流量會不會有好處呢？
“程前朋友圈”搞的那些訪談，是從被訪者那裡反向收取採訪費的，一次看似“訪談”實為廣告的影片採訪，可能要價高達20萬。而程的年收有人估計在千萬以上——全網嘲笑他愚蠢翻車的時候，人家未必不會因為製造了話題、爆火了一把而偷著樂。
笑罵由人，流量我自為之。
我覺得王石在對談中無意中漏的一句話還是蠻精準的：
“你代表不了年輕人。”
是的，程前代表不了年輕人，更不是真能替年輕人問出：“你看我們還有機會麼？”的代言者。
因為這人的提問方式，從專業對談者的角度審視，屬實是有點不講武德——更確切的說，人家不是來對談的，人家就是來博個流量的。
也就難怪他被周鴻禕這個“老同志”爆錘的如此鼻青臉腫，在年輕人佔主流的網上，並無半點同情，全都是在嘲笑他的聲音了。
因為這一把，雖然老同志完成了反殺，但最初“來騙”、“來偷襲”的，依然還是年輕人。
哦，不對，王石說了，這人代表不了年輕人。
我也不覺得周鴻禕與程前是什麼“兩代創業者之間的矛盾”。
也不是所有年輕人，都像程這樣“來騙”，“來偷襲”。我們這代人真正的苦惱，不僅僅是機會比過去稀缺，更在於勤懇幹活、講底線的人，往往沒這種愛撈偏門、“耍小聰明”的人出頭快……
說來真挺無奈的。
耗子尾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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