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8歲的珍妮弗·舒特(Jennifer Schuett)眼裡,夜晚的黑暗曾經是世上最可怕的東西:在一個盛夏的夜晚,一個陌生男子從窗戶爬進她的臥室,綁架並強姦了珍妮弗,用刀割斷了她的喉嚨,將她扔在郊外的荒草裡,留她孤獨地等待死亡。
可珍妮弗奇蹟般地活了下來,並在之後的19年裡,一直堅持不懈地尋找著傷害自己的無名兇手……
(字數:12,224)

怕黑的小女孩
1990年,8歲的小女孩珍妮弗·舒特,和母親伊萊恩(Elaine)居住在得克薩斯州的狄金森市(Dickinson)。

(狄金森市)
狄金森市是一座歷史悠久、生活閒適的小城,毗鄰得州第一大城市休斯頓,1990年的時候,小城的總人口大約一萬出頭。
伊萊恩是個單身母親,和女兒珍妮弗相依為命,母女倆住在約克鎮公寓(Yorktown Apartments)一樓一間不大但溫馨的公寓裡。

(珍妮弗母女居住的公寓/現在已更名為Courtyard Park Apartments)
伊萊恩和珍妮弗的父親早已分手,數年沒有聯絡(案發之後,珍妮弗的生父似乎也從未出現過),但珍妮弗的外祖父母和舅舅們都住在附近,伊萊恩更是對女兒視若珍寶。所以,雖然出身在單親家庭,珍妮弗的身邊依然充滿了關注和溫暖,她也像所有被愛滋養的孩子那樣,長成了快樂、開朗又無憂無慮的模樣。

(1988年,6歲的珍妮弗在舅舅雷內的婚禮上擔任花童)
當時8歲的珍妮弗,剛剛上完二年級。她在學校裡如魚得水,不僅成績好(兩個學期都是全A),課餘活動也很活躍。只要這個長著小雀斑、笑容燦爛的小姑娘出現,所有人的心情都會變好。

(珍妮弗·舒特)
珍妮弗的夢想是當一名歌手。1990年的晚春,一個名叫瑪麗亞·凱莉的無名小卒,憑藉處女作《愛的幻影》(Vision of Love)在美國歌壇一鳴驚人,她也成了珍妮弗的偶像。之後的那個夏天,小姑娘走到哪裡,就會唱到哪裡,她期待著暑假結束後,能在老師和同學面前一展歌喉。
這個無憂無慮的小姑娘唯一的煩惱就是非常怕黑。和很多同齡的小朋友一樣,珍妮弗深信關燈之後,各種奇形怪狀的妖精就會悄然出現。雖然有自己的臥室,但她晚上總是會鑽進母親的被窩,只有在母親的臂彎裡,才能夠安然入睡。

(珍妮弗和母親伊萊恩)
1990年8月9日這天也不例外,珍妮弗和往常一樣,睡在母親伊萊恩的臥室裡。可是這天她睡得很不老實,將母親踢醒了好幾次,最後伊萊恩只好對女兒說:
“你在睡夢中一直踢我,媽媽早上還有重要的工作要做,今晚你介意回自己的房間睡嗎?”
珍妮弗有點委屈但很乖巧地回答:“媽媽,因為我愛你,所以今晚,我要睡在自己的房間裡!”
於是小姑娘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這時已經是8月10日凌晨2點30分,她趕緊點亮了那盞又大又亮的床頭燈,在燈下看了一會兒書,終於進入了夢鄉。和往常一樣,她沒有關燈。
不知道過了多久,珍妮弗驚醒了,她發現自己被夾在一個陌生男人手臂之下,那個男人正沿著人行道狂奔。珍妮弗想要尖叫,但男人緊緊捂住了她的口鼻。
接下來,男人鑽進一輛車裡,啟動了引擎,他將珍妮弗放在自己的腿上,告訴她: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是一名便衣警察。”

(根據珍妮弗的描述,犯罪畫像師畫出了男人的車)
在學校裡,老師們教導珍妮弗,警察是能夠幫助她的“好人”,但另一方面,母親和親友也反覆叮囑她,不要相信陌生人,於是珍妮弗問他:
“你的警徽和槍在哪裡?”
男人一邊含糊地答道:“現在不在我手上”,一邊繼續開車。車子行駛過珍妮弗外祖父母的家,卻根本沒有停車的意思,珍妮弗開始意識到,事情非常不對勁。
不久之後,男人將車停到珍妮弗所在小學(Silbernagel Elementary School)的停車場,他告訴珍妮弗:“等到月亮變了顏色,你媽媽就會來接你了。”

珍妮弗專注地望著前方,焦急地等待著車燈的出現,然而前方一片漆黑。她後來才意識到,這時的男人,正在為之後的事情做著準備。
沒過多久,男人對她說:“好吧,看來你媽媽不會來了。”接著他重新啟動了引擎,車子大約又行駛了幾個街區。在這期間,為了不讓珍妮弗發出聲音,男人不斷狠掐她的喉嚨。最終,車子停在了一條碎石路邊,那條路似乎沒有盡頭。
男人將小女孩拖下車,拿出一把刀,架在她的喉嚨上:
“我嚇到你了嗎,小姑娘?我嚇到你了嗎?”
在那時,珍妮弗的每一個細胞,都浸滿了恐慌。這個男人要做的事情,超出了8歲小女孩對邪惡的所有認知,她完全不知道,等待著自己的,將會是怎樣的人間地獄。
接下來,男人的手又一次掐住了她的脖子,珍妮弗覺得,自己的脖子要被生生扭斷了——她一下子失去了知覺。
接下來,珍妮弗不斷地甦醒,又反覆地被男人掐昏。在清醒與昏迷之間,還不知曉“強姦”這個詞意味著什麼的小女孩,遭受著不可名狀又撕心裂肺的疼痛和恐懼。
等到她又一次甦醒過來的時候,珍妮弗發現男人正拽著自己的腳踝,穿過雜草叢生的荒野。珍妮弗感到頸部無法形容的疼痛,她想要尖叫,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她用盡全部力氣,將右手放在脖子上,指尖上溼溼黏黏,那裡有一道巨大的、不斷流血的裂口。
這時候男人鬆開手,將珍妮弗的雙腿,重重地摔在地上。接下來,珍妮弗聽到了遠去的腳步聲、車門砰地一聲關上,男人的車疾駛而去。
黎明之前最黑暗的夜色裡,8歲的珍妮弗·舒特,被丟棄在荒野裡,獨自等待死亡。

失蹤
8月10日早上7點30分,伊萊恩·舒特走進女兒的房間,她發現窗簾被拉開了,窗戶開著,床頭燈還亮著,書本也沒有合上,屋子裡沒有丟失任何東西,只有珍妮弗不見了蹤影。

(珍妮弗的臥室)
伊萊恩慌忙報警,狄金森警局的警探拉爾夫·加西亞(Ralph Garcia)很快趕到現場。心急如焚的伊萊恩告訴他,珍妮弗“不是一個勇敢的小孩”,而且她特別怕黑,絕對不可能在天亮前自己跑出去。
注視著哽咽得幾乎語無倫次的伊萊恩,以及聞訊趕來、同樣焦急萬分的家人們,拉爾夫·加西亞感到,他們應該和這件事沒有瓜葛,珍妮弗大機率是被某個陌生人綁架了。
當時的狄金森警局規模很小,包括拉爾夫·加西亞在內,一共只有4名警員執勤。警探們於是緊急召集了當地的消防員和志願者,從珍妮弗家附近的田地開始,進行地毯式搜尋。珍妮弗的家人也全體出動,將珍妮弗的照片印刷成傳單,在她家附近挨家詢問、發放。

(拉爾夫·加西亞/2017年)
然而整個白天過去了,所有人都一無所獲。因為珍妮弗被丟棄的地方,在狄金森市另一側的郊區,那裡是一片人跡罕至的田野,小小的珍妮弗被扔在荒草叢中,從外面根本無法看見。
珍妮弗躺在地上,火蟻爬滿了她赤裸的身體,螫刺得她如同灼傷般痛不欲生。時斷時續、迷迷濛濛的意識裡,她記得曾看見頭上的樹梢和雲彩,聽見不遠處行駛過的車輛,可她無法移動、無法抬起脖子,無法發出一點聲息。
珍妮弗日後回憶說,最可怕的事情,不是傷口和螫刺的痛楚,而是明明救援觸手可及,自己卻無法求助的絕望。就這樣,整個白天,珍妮弗不斷地昏迷又甦醒,漸漸地,她開始不再害怕,反而感到一種奇特的平靜——那是接受了一切、瀕死前的安寧。
暮色降臨的時候,珍妮弗又一次醒了過來,耳畔傳來孩童嬉笑的聲音,似乎是幾個和她年齡相仿的孩子,在荒野裡玩著捉迷藏。珍妮弗想起,自己也經常這樣,和朋友們在田野裡開心地奔跑。她已經分不清這些孩子是現實,還是她腦海裡瀕死前的閃回。意識又一次開始模糊,珍妮弗深信,這次昏迷之後,自己將長眠不醒。
就在這個時候,什麼東西撞到了珍妮弗已經失去了知覺的腳——有個孩子被珍妮弗絆倒了。

珍妮弗被生命飛行直升機(Flight for Life,相當於空中救護車)緊急送往縣治加爾維斯頓市的約翰·西利醫院(John Sealy Hospital)。現場所有的警員都沉痛地垂下了頭,珍妮弗的情況如此危急,他們認定,接下來進行的調查,將會是她的謀殺案。

奇蹟
切斯特·L·斯特倫克(Chester L. Strunk)是約翰·西利醫院的耳鼻喉專家,由他操刀為珍妮弗進行緊急手術。
珍妮弗頸部的傷口觸目驚心,從一隻耳朵延伸到另一隻耳朵,喉嚨幾乎被割斷。她的氣管被撕裂,聲帶嚴重受損。由於失血過多,她的臉慘白得幾乎發青;因為火蟻的螫刺,身上沒有一寸完好的肌膚。

(瀕死的珍妮弗)
但珍妮弗的意識依然清醒,斯特倫克醫生忘不了小女孩的眼神,那雙充血得通紅的眼睛,帶著令人心碎的警覺,以及深入骨髓的恐懼。
近乎奇蹟的是,珍妮弗的傷口雖深,但竟然沒有傷到任何大動脈,經過醫護人員的全力搶救,她的生命體徵暫時穩定了下來。
莎朗·麥克布萊德(Sharon McBride)是兒科ICU的夜班護士,她看著病床上遍體鱗傷的小女孩,想到自己也有一個同齡的女兒,心中痛若刀絞。她甚至不敢去想,珍妮弗今後的人生,將會變成什麼樣?
麥克布萊德護士守護在珍妮弗床邊,直到她睡熟了,直到她的母親伊萊恩趕來,麥克布萊德護士也沒有離開。
另一邊,警員們徹底勘察了珍妮弗被發現的田野,他們在不遠處的一條溝渠裡(距離珍妮弗被發現的位置大約400米),找到了一件粉色T恤和帶有藍色玫瑰的白色短褲,那是珍妮弗的睡衣;另外還有一條男士內褲和T 恤,推測為綁架犯所有。

(珍妮弗和綁架犯的衣物)
如果在今天,警方一定會立即檢測這些衣物上的DNA,但在1990年,雖然DNA技術已經出現(DNA首次協助破案是1986年的英國),卻仍然處於起步階段,對樣本的要求非常高。
最開始的時候,樣本必須是足夠量的血液,而且不能有汙染。所以這些衣物,在當時的技術條件下,幾乎屬於“無用的物證”。
不過,珍妮弗手術成功的訊息,還是讓狄金森警方欣喜。雖然8歲的小女孩,通常不會是太可靠的證人,但即使這樣,有這樣的人證存活下來,仍然是個奇蹟。拉爾夫·加西亞警探隨即開設了“珍妮弗·舒特基金”,號召市民們為小女孩捐款,幫助支付她當前和後續的治療費用。
然而,取證過程比警方預想的要困難。因為綁架者告訴珍妮弗,自己是個“便衣警察”,這導致她對所有之前印象中的“好人”,都帶有強烈的戒備,對幾乎所有的男性,都懷有由衷的恐懼。只要男醫生靠近為她檢查,珍妮弗會應激般地又踢又打。當然,醫生們並不介意,反而覺得小姑娘這樣“能折騰”,說明她康復得不錯。但對警方來說,從這樣的珍妮弗那裡獲取資訊,就成了一個巨大的挑戰。
執法人員將想問的問題,告訴珍妮弗的母親伊萊恩,由她傳達給女兒,他們則站在門外(當時狄金森警局都是男性),因為他們一進屋,珍妮弗就會驚懼不已。無法說話的珍妮弗將回答寫在白板上,但她只有二年級,詞彙量和表達能力有限。遍體鱗傷的她周身插著管子,一邊回憶那些讓自己無比恐懼的細節,一邊還要忍受病痛的折磨。
但即使如此,這個勇敢的小姑娘,還是用盡所能,把所有自己能夠記住的細節,用幾乎無法拿穩的筆,竭力傳達給警方,甚至還畫出了地圖和示意圖。

(珍妮弗的證詞)
警方詢問珍妮弗的時候,麥克布萊德護士也像之前一樣,守候在她身旁。因為這些問題通常涉及到傷害的細節,極度自責又心疼女兒的伊萊恩往往會情緒崩潰,所以最終,問話就要由她來傳達。
麥克布萊德護士告訴自己,為了珍妮弗和伊萊恩,她必須堅強起來。但在警方離去之後,她會飛奔似地離開珍妮弗的病房,躲到無人的地方嚎啕痛哭。

(麥克布萊德護士/48 Hours)
時隔多年,麥克布萊德護士回憶起這段往事,依舊眼含淚光:
“她是我見過的,最勇敢的小姑娘。”

女犯罪畫像師
襲擊發生四天之後,警方找來了一名犯罪畫像師,希望能透過珍妮弗的描述,繪製出嫌疑人的長相。這一次小女孩沒有恐懼,因為這個名叫洛伊斯·吉布森(Lois Gibson)的畫像師,是個優雅又親切的女士。
洛伊斯·吉布森生於1950年,年輕時的洛伊斯想要成為一名演員。高中畢業後,洛伊斯移居洛杉磯,在當年爆火的《真正的唐·斯蒂爾》(The Real Don Steele)節目裡擔任舞者,同時兼職模特,也會在一些電影裡跑跑龍套。雖然默默無聞,但和許多年輕美麗又有才華的女孩一樣,洛伊斯夢想著終有一天,自己會在好萊塢大紅大紫。

(年輕時的洛伊斯·吉布森)
然而,所有這些綺麗的夢想,都在洛伊斯21歲那年破碎了。一天傍晚,洛伊斯正在家中研讀劇本,突然傳來了敲門聲。門外站著一個看似人畜無害的男人,他彬彬有禮地向洛伊斯道歉,說自己是剛剛搬來的鄰居,能不能向她先借一點生活用具?
洛伊斯遲疑地同意了,她剛剛將門開啟一條縫,那個男人就撲了進來,將她推倒在地,殘忍地強暴和毆打她。洛伊斯記得,那個男人在上方俯視著自己,一邊毒打,一邊滿意地獰笑,如果自己痛得昏厥過去,男人就會耐心地等她醒來,然後再次將她掐暈過去……
這次的襲擊讓洛伊斯險些喪命,之後連續幾個星期,她都不敢出門,幾次試圖自殺,她甚至不敢報警,“那個時候,如果一個女孩被強姦了,人們會覺得那是她自己的錯。”
6個星期之後,洛伊斯終於鼓起勇氣走出家門,由於神情恍惚和過度緊張,她不知怎麼將車開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街口。
就在這個時候,她在人海中看見了一張臉,那正是襲擊自己的兇手。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一群警察從四面八方衝了過來,將那個男人圍在中央,接著響起了刺耳的警笛——那個人被當街逮捕。
洛伊斯僵坐在方向盤前,淚流滿面。她說,那天,自己親眼目睹了正義的達成。
平靜下來之後,洛伊斯前往洛杉磯警察局,為自己六週前遭受的襲擊報案。聽完她的敘述,接待她的警探拿出了一副畫像:
“你說的是這個人吧?”
洛伊斯震驚了,明明那個兇手剛剛被逮捕,警方怎麼這麼快就有了他的畫像呢?
警探微笑著告訴洛伊斯,襲擊她的男人是一個連環強姦犯。警方根據其他幾名受害者的描述,畫出了男人的模樣。正是根據這幅畫像,他們才將他捉拿歸案。
他還告訴洛伊斯,給嫌疑人畫像的人,叫做速寫藝術家(sketch artist)或者法醫藝術家(forensic artist)。他們都是經過專業訓練的藝術家,透過給嫌疑人、失蹤人員或是受害者畫像,來協助執法人員偵破案件。

(年輕時的洛伊斯·吉布森)
不久之後,洛伊斯辭去了工作,回到得克薩斯州老家。之後,她前往得克薩斯大學奧斯汀分校攻讀美術。
畢業之後,洛伊斯搬到得州著名的旅遊城市聖安東尼奧(San Antonio),在遊人如織的河濱人行道(River Walk)上,給來自天南海北的遊客們畫像。在那裡,洛伊斯畫了3000多幅肖像,肖像的主人們來去匆匆,只有一名顧客例外。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跑來“畫像”,這人來自得州第一大城市休斯頓,對美麗的女畫家一見鍾情。

(河濱人行道)
雖然這段情緣沒能修成正果,但這個男人將洛伊斯帶到了休斯頓,這裡也成了她畢生事業的起點。
在休斯頓定居後,洛伊斯又前往牙科學校進修,深入研究面部特徵背後的骨骼結構。32歲那年,洛伊斯·吉布森獨自走進休斯頓警察局,告訴警方,自己可以為他們提供服務。
洛伊斯回憶說,雖然自己這一生經歷了大量挫折,但讓執法部門僱傭自己,大概是難度係數最高的一件事。很多警察對“罪犯畫像”不以為然,對她更是如此,洛伊斯記不清自己被拒絕了多少次,但每一次,她都會再試一次。
最終,休斯頓警察局同意,讓洛伊斯以自由藝術家的身份兼職畫像。開始的時候,所有事情都非常艱難,工作壓力很大、收入又低,還有許多警察對她的工作輕視且懷疑。洛伊斯自己也初為人母,一邊超負荷工作,一邊還要照顧自己年幼的寶寶。
一天離開警局的時候,洛伊斯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她下定決心,明天就去辭職。
然而第二天早上,她接到了警官的電話:“姑娘,因為你的素描,我們找到了兇手,幹得漂亮!”
就在那個瞬間,一切委屈、疲憊和挫敗,全都煙消雲散。
1989年,在遭受襲擊的18年之後,洛伊斯終於被休斯頓警察局僱傭為全職員工,正式成為執法部門的一份子。由於優秀的犯罪畫像師少之又少,洛伊斯經常被其他警局借調,見到珍妮弗的時候,是她正式入職的第二個年頭。
洛伊斯回憶說,她永遠忘不了那一天,永遠忘不了小女孩那雙美麗的藍眼睛。女畫像師隨身攜帶著許多厚厚的圖冊,裡面分門別類,羅列著各種不同型別的眼睛、鼻子、眉毛、鬍鬚……她讓珍妮弗先挑選一個最像的圖片,然後以此為基礎,一起畫出一個草圖。
珍妮弗無法說話,更別提她正承受著身體和精神雙重的創痛,由於詞彙量有限,描述相貌的細節時,也總是詞不達意。
但洛伊斯完全能夠領悟小女孩的意思,珍妮弗日後感嘆道:
“不知怎麼,她懂我,她真的全部都懂。”
大約一個小時之後,洛伊斯完成了畫像,把它遞在小女孩面前,小女孩篤定地點了點頭。

(洛伊斯繪製的嫌疑人畫像)
珍妮弗堅信,警察們會用這張畫像,找到那個傷害自己的男人。

懸案
然而,偵破工作進展得卻並不順利。
雖然狄金森警方很努力地想要破案,也排查了許多有犯罪前科的嫌疑人,但由於襲擊者和珍妮弗沒有社會聯絡,又缺乏關鍵性的物證,他們始終沒有找到突破口。
醫院裡的珍妮弗在緩慢地康復,但病痛的減輕並沒有消弭她的痛苦。一個舅舅為她買來了“奇妙仙子”(Tinker Bell)洋娃娃,還附帶了一套過家家用的梳妝鏡,從那方小小的鏡子裡,珍妮弗第一次看到了自己的樣子。
鏡子裡的人眼部充血,脖頸上有一道醜陋的、又長又深的疤痕,渾身插著管子。不久前還歡快地唱唱跳跳,夢想著長大後成為歌手的自己,卻被醫生們告知,由於聲帶嚴重受損,她很可能一輩子都無法說話了。

(病床上的珍妮弗)
然而,也許是小女孩的遭遇讓老天爺也於心不忍,奇蹟再一次發生了。
一天,珍妮弗想吃MM巧克力豆,但母親伊萊恩不同意她吃,小女孩於是偷偷給寵溺自己舅舅們打電話(她忘了自己不能說話這件事),想讓他們探病時“走私”進來幾袋。電話接通了,電話那段傳來了舅舅的聲音,珍妮弗很著急,極力地想要表達自己,就在這個時候,她發出了受傷以來的第一個音節。
“從那以後,我這嘴就再沒閉上過。”

(醫院裡的珍妮弗/床邊是奇妙仙子洋娃娃)
珍妮弗記得,之後每次自己發出一點聲音,醫生和護士們馬上會讓全體肅靜:
“噓!噓!噓!珍妮弗說話啦!”
讓大多數小朋友恐懼不已的醫院,成了珍妮弗的避風港,出院那天,她甚至感到很難過。

(珍妮弗和麥克布萊德護士)
因為出院之後,她必須再次回到那個讓自己痛不欲生的世界。
秋天開始的時候,珍妮弗準時上了學,她記得整個三年級,學校裡都有警察進進出出(暗中保護她)。狄金森市的市民們都惶惶不安,因為警方從未抓獲傷害珍妮弗的兇手。
隨著時間流逝,這起案子成了懸案,在大部分人的心中漸漸淡忘。
但珍妮弗無法淡忘,那份恐懼深深烙印在她的腦海裡。一開始的時候,她不敢一個人在家,不敢一個人過夜,有很長一段時間,她害怕除了舅舅們以外的任何男人。幾乎每一天,她都下意識地尋找著那個未知的嫌疑人,是新鄰居嗎?是郵局裡的人嗎?是雜貨店的員工嗎?那個傷害過自己的男人,會不會回來?會不會將她滅口?……
但她仍然竭盡全力,繼續前行。10年之後,珍妮弗高中畢業,開始上大學,之後在狄金森市的公共圖書館,擔任兒童圖書區的管理員,她很喜歡自己的這份工作。

(珍妮弗的畢業照)
23歲那年,一個名叫喬納森·馬丁內斯(Jonathan Martinez)的男人,走進了珍妮弗的心。雖然有很長一段時間,珍妮弗都對男性非常恐懼,但喬納森卻給了她安全感。他了解她的全部過往,總是默默地陪在她身邊,毫無保留地為她加油和鼓勁。
兩個年輕人情投意合,很快開始談婚論嫁,珍妮弗非常喜歡小孩,她幸福地憧憬著身為人母、和愛人一同養兒育女的那一天。

(珍妮弗和喬納森)
可是,醫生們卻告訴珍妮弗,由於兒時遭受的性侵,引發了盆腔感染和輸卵管積水,她幾乎沒有辦法自然懷孕。
珍妮弗崩潰了,此時距離自己遭受襲擊,已經過了18年,那個男人依舊毫髮無損地逍遙法外。而如此努力擺脫陰霾的自己,卻再一次因為他的罪行而痛不欲生。

19年
18年間,狄金森警局人事不斷變動,珍妮弗的案子也被移交了很多次,每一次,警方都會通知珍妮弗,某某警探接手了她的案子,之後就再無下文。
2008年,珍妮弗的案子又一次被移交了,這一次負責的警探名叫蒂姆·克羅米(Tim Cromie),他打電話給珍妮弗,說自己想要和她見個面。這是所有接手的警探裡,第一個主動提出要和珍妮弗會面的警官。
坐在蒂姆·克羅米的辦公室裡,珍妮弗失聲痛哭,克羅米沒有說話,只是給她遞了一張又一張的紙巾。末了,珍妮弗哽咽地說道:“那個男人還是逍遙法外,他還會再傷害其他人!”
這位警探堅定地做出了承諾:“珍妮弗,我會竭盡全力,賭上我餘下的職業生涯,為你找尋這起案子的答案。”
蒂姆·克羅米聯絡了FBI探員理查德·雷尼森(Richard Rennison)。理查德·雷尼森就職於FBI德州分部,他經驗豐富,長年戰鬥在刑偵一線,得州幾乎所有的大案要案,他都曾參與其中。
克羅米和雷尼森之前就有過合作,兩人私交不錯,他們決定由狄金森警局和FBI聯手,重新調查這起18年前的懸案。但兩人重新檢視了當年的所有記錄和證詞,仍然沒有找到任何新的突破口。

(蒂姆·克羅米(左)和雷尼森探員)
對於每一起懸案,時間通常是它們最大的敵人。當年的證人們會遺忘、會搬家,還會離開人世。但只有一件事情,會因為時光的流逝,為正義增添助力——那就是不斷進步的科學技術。
經過18年的實踐革新,DNA技術取得了長足進展,之前那些“無用的”衣物,此時終於成為追查兇手的關鍵性證據。
雷尼森探員將這些衣物(它們當年被狄金森警局妥善保管起來),寄到了FBI總部的聯邦調查局實驗室。因為當時各地執法部門技術有限,全國幾乎所有的DNA檢測都要彙總到聯邦調查局實驗室。這些需要檢測的DNA,很多是正在發生的、亟需偵破的案件的關鍵物證,可想而知,這起18年前的懸案,在優先順序上會多麼靠後。
這個DNA檢測結果,讓他們整整等了一年多,雷尼森探員甚至開始害怕,如果檢測結果沒有任何匹配怎麼辦?這起案子是不是要再次成為懸案?
因為沒有其他突破口,警探們只能將賭注押在兇手的“犯罪慣性”上,賭的是襲擊珍妮弗之後,這個逍遙法外的兇手,一定會再度犯案。最終的結果證明,警探們賭贏了。
珍妮弗遭受襲擊19年後的一個深夜,雷尼森探員被電話鈴聲吵醒了,當時是凌晨2點30分,電話那端是FBI的聯邦調查局實驗室。他們告訴雷尼森探員,DNA有一個匹配結果,那人住在阿肯色州,名叫丹尼斯·厄爾·布拉德福德(Dennis Earl Bradford)。
雷尼森探員立即打電話給蒂姆·克羅米,等到睡眼惺忪的克羅米警探清醒過來,他疑惑地問:
“丹尼斯·厄爾·布拉德福德是誰?”
那是一個在以往調查中,從未出現過的名字。
丹尼斯·厄爾·布拉德福德生於1969年(此時40歲,案發時21歲),老家在得州東南部的哈里斯縣(Harris County),和狄金森市同屬大休斯敦都會區。案發之時,丹尼斯·厄爾·布拉德福德就住在哈里斯縣的父母家。
珍妮弗獲救後不久,丹尼斯·布拉德福德因“自殺未遂”,也被送進了加爾維斯頓市的約翰·西利醫院,所以有好幾天,珍妮弗和她的襲擊者,就身處同一所醫院,相距咫尺之遙。
由於珍妮弗遭受的侵犯極其殘暴、作案手法也很嫻熟,狄金森警方當年在調查時,將目標鎖定在有前科的性罪犯身上。丹尼斯·布拉德福德這個身在外市、又沒有前科的“好青年”,自然被警方忽略了,誰也沒有想到,那起對珍妮弗慘無人道的綁架襲擊,竟然是他的“處女秀”。
直到“丹尼斯·布拉德福德”這個名字出現,警探們才想起珍妮弗當年的證詞:“他說他的名字是丹尼斯。”

(珍妮弗的證詞)
也許因為丹尼斯·布拉德福德從一開始就計劃殺人滅口,所以他連名字也懶得造假。
此時,警探們才意識到,當時年僅8歲的珍妮弗的證詞的準確度有多麼高。
掌握了這個名字後,警探們聯絡了得州的車輛管理局,希望他們能夠調出丹尼斯·布拉德福德當年的駕照。幾天之後,可憐的克羅米警探再度從睡夢中驚醒,電話那端的雷尼森探員,正興奮地大喊大叫:
“快開電腦,看郵件!”
丹尼斯·布拉德福德在1990年2月,曾因無照駕駛被罰款74美元,這是他唯一的“前科”。他駕照上的照片拍攝於珍妮弗被劫持前幾個月。
雷尼森探員說,他從未見過如此接近真實嫌疑人的犯罪肖像,而這幅肖像的描述,又來自一個8歲的小孩,這一切簡直不可思議。

(丹尼斯·布拉德福德的駕照和畫像對比)
如果和他的日常照對比,相似度甚至更高。

(丹尼斯·布拉德福德的日常照VS畫像)
另外,警方又調查了案發時丹尼斯·布拉德福德的車,和珍妮弗的描述同樣絲毫不差。

(犯罪畫像VS丹尼斯·布拉德福德在車裡的照片)
2009年10月13日,兩位警探動身前往阿肯色州的北小石城(North Little Rock),在當地警方的協助下,逮捕了丹尼斯·布拉德福德。
在審訊室裡,雷尼森探員問雷尼森探員:“你聽說過珍妮弗·舒特這個名字嗎?”
丹尼斯·布拉德福德說,自己當年曾經看到過相關報道,但拒絕談論這個話題。
克羅米警探說,這是自己生平聽過的最冷酷的答案,於是告訴他:
“你還記得珍妮弗·舒特嗎?那個小女孩活了下來,19年來,她一直在尋找你。”

(丹尼斯·布拉德福德)
突然間,丹尼斯·布拉德福德捂住了臉,開始失聲痛哭:
“她還活著?天啊,太好了!我是個基督徒……”
丹尼斯·布拉德福德痛哭流涕,他說自己被這件事困擾了20年,每次想起來都會噩夢連連,一生都因為這件事懊悔不已。可兩位警探對此無動於衷,因為調查結果告訴他們,將珍妮弗丟在荒野裡等死之後,丹尼斯·布拉德福德的所作所為,沒有一絲改悔的跡象。
1991年,他在阿肯色州的溫泉城,認識了一個名叫麗莎的18歲女孩。兩人很快結了婚,先後生下一兒一女,丹尼斯·布拉德福德也從此移居阿肯色州。

(丹尼斯·布拉德福德和前妻麗莎)
1996年,布拉德福德在酒吧裡盯上了一個年輕女孩。在她離開酒吧的時候,布拉德福德用刀抵住女孩的喉嚨,將她拖進樹林裡,一邊狠狠掐住她的脖子,一邊毆打女孩的頭部。
這個女孩極力反抗並逃脫,布拉德福德也因此被捕,他以綁架罪(強姦罪名沒有成立)被判處12年監禁。正是這次入獄,他的DNA被錄入了國家犯罪資料庫,也終於在19年後,讓他重新落入法網。
布拉德福德入獄後,麗莎和他離了婚。2000年,由於是“初犯”又表現良好,布拉德福德獲得假釋(實際服刑時間只有4年)。他在北小石城做焊工,很快又結了婚,還收養了妻子的三個孩子作為繼子,是眾口稱讚的“居家好男人”。
另外,雖然布拉德福德堅稱,自己就是開車路過時臨時起意,劫走了珍妮弗,但珍妮弗和警方都對此不以為然。因為珍妮弗和伊萊恩後來都記起,在案發前不久,似乎曾有人跟蹤過珍妮弗。布拉德福德在劫持珍妮弗過程中,將車“碰巧”停在她學校的停車場(狄金森市不止一所小學),同樣不像一個“巧合”。
布拉德福德被捕的第二天,在狄金森警方召開的新聞釋出會上,面對媒體的珍妮弗泣不成聲:
“我想告訴你們,我不是一個受害者,而是一個勝利者。”
之後,克羅米警探和雷尼森探員走了過來,他們擁抱了珍妮弗,並在她耳邊低語:
“我們抓到他了,說到做到。”

(從左到右:雷尼森探員、珍妮弗和克羅米警探)
在那之後,地方檢察官辦公室有條不紊地開啟了審判程序,這個過程通常需要一年多的時間,檢察官准備以謀殺未遂起訴丹尼斯·布拉德福德,並申請以最高刑期(終身監禁)量刑。檢察官還讓珍妮弗自己挑選一個開庭日期,她選擇了2010年8月10日,那是她被布拉德福德劫持綁架第20週年的“紀念日”。
之後無數個夜晚,珍妮弗一遍一遍地修改重寫著自己的受害人影響陳訴書(victim impact statement ),在過往20年間一直避之不及的案發地點故地重遊,因為她想要勾起更多的回憶,想要記起所有的犯罪細節。
20年前,丹尼斯·布拉德福德割斷了她的喉嚨,妄圖以這種方式,逃避懲罰。但20年後,珍妮弗要在法庭上直面傷害自己的男人,用自己的聲音,詳細地、完整地、無所畏懼地講述自己的故事。

(珍妮弗和退休的加西亞(當年案發時的警探))
丹尼斯·布拉德福德被捕後,在加爾維斯頓縣監獄候審,由於他有“自殺傾向”(他自供綁架珍妮弗之後曾“自殺未遂”),最開始的半年裡,監獄方一直對他進行嚴密監視。然而第7個月的時候,監獄方似乎覺得他不再有自殘意向,擅自將布拉德福德轉到了普通病房,也沒有通知警方和檢察官辦公室。
2010年5月10日,克羅米警探又一次在凌晨被電話驚醒,監獄方通知他,丹尼斯·布拉德福德在牢房裡上吊自殺。
克羅米警探記得,自己不得不將這個訊息告訴珍妮弗的時候,電話那端傳來哭喊聲和尖叫聲。她感到自己辛辛苦苦所做的一切,都在一瞬間被奪走了。
但珍妮弗很快振作起來,她意識到,雖然失去了“控訴物件”,但自己仍然擁有講述故事的理由。她的故事,可以激勵那些有著同樣經歷的受害人和家屬,給他們信心和鼓舞。她要如越過生與死的騎者一般,繼續策馬前行。
2010年8月10日,在徵得丹尼斯·布拉德福德家人的同意後,珍妮弗來到他的墓地,在那裡大聲讀出了自己的陳訴書。

(珍妮弗大聲讀出了自己的陳訴書)
“丹尼斯·布拉德福德:
為了知道你的姓氏、為了目睹你落入法網,我等了19年2個月又3天。
但我早就知道你的名字,1990年8月10日,在你強姦我、試圖謀殺我的時候,你告訴我,你的名字是丹尼斯。當你將我的喉嚨,從雙耳之間劃開的時候,你可能以為,我將永不醒來,或者即使僥倖活下來,也永遠不能聲言你的罪行。
但你錯了,你選錯了一個45磅重的8歲小女孩做你的受害者,因為19年來的每一天,我都將你牢記於心,每一天,都在試圖尋找你的身影……
因為我心中深信,你仍然活在這個世上,不管是身陷囹圄,還是活在編織的謊言裡。而現在,我慶幸自己多年以來,一直堅守著這樣的信念,因為它讓我終於找到了你……”
這份陳訴書長達四頁,讀完之後,珍妮弗轉過頭,問自己的愛人喬納森:“你覺得,他能聽到我的聲音嗎?”
就在這時,珍妮弗突然感到腿上傳來一抹灼傷般的刺痛,她低下頭,發現那是一隻火蟻。珍妮弗相信,這是上帝在告訴自己,丹尼斯·布拉德福德在地獄裡,聽到了所有的話。

尾聲
珍妮弗一直在用自己的故事,來鼓舞和支援其他的犯罪倖存者。她走遍全美各地,直言不諱地分享自己的經歷。她想要告訴所有懸案的受害者和親友們,對正義的信念和堅守,真的可以創造出奇蹟。
雷尼森探員繼續在FBI得州分部工作,直到2023年退休。退休之前,一向低調的他接受了專訪,講述那些自己無法忘懷、仍未偵破的懸案,並呼籲民眾和媒體,不要忘記那些時隔經年、但仍然等待正義的受害者們。
2018年,由於工作中的傑出表現,克羅米警探被聘任為得州拿騷灣市(Nassau Bay)的警察局長,至今仍在那裡任職。

(克羅米局長)
在珍妮弗案之後,犯罪畫像師洛伊斯·吉布森,繼續輾轉於全美各地,用自己的一支畫筆,為受害者們尋求正義。
經過多年的歷練,她的技術甚至比為珍妮弗畫像時,還要出神入化。她甚至能夠僅僅透過骸骨,精準地復原受害人的長相,被公認是犯罪畫像領域最出類拔萃的頂尖高手。
截至2012 年,因為她的犯罪畫像,有1266 起犯罪案件得以告破。在此之後,這個數字仍然在不斷增加,2017年,洛伊斯·吉布森擁有了屬於自己的吉尼斯世界紀錄。

(洛伊斯·吉布森)
珍妮弗的事蹟被廣泛報道後,得州的一名醫生聯絡了她,醫生告訴珍妮弗,自己願意為她免費進行3次體外人工受孕治療(IVF),如果成功,那麼珍妮弗也許可以透過試管嬰兒的方式,生下自己的寶寶,但他無法保證成功率(當時IVF的成功率不到50%)。
珍妮弗和喬納森無比感激地接受了,治療很成功。2012年底,珍妮弗生下了一個女兒,取名為珍娜(Jenna),名字的意思是“白色的浪花”。幾年之後,這對夫妻又透過同樣的方式,生下了一個總是笑嘻嘻的小男孩,他們為他取名為喬納(Jonah),意為“白鴿”。
而珍妮弗人生中那個最黑暗的篇章,也因為兩個潔白小生命的降臨,永遠地翻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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