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字 | 劉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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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兒童節那天,聽到一個好訊息:
泰國殺妻案的女主角王暖暖,又懷孕了。
兒童節那天,她到寺廟為腹中胎兒祈福。

之所以用“又”字,是因那場震驚中外、令人髮指的慘案發生後,王暖暖的第一個孩子,和過去陳舊的她自己一起,都被殺害於異國他鄉的懸崖下。
如今的王暖暖,和她腹中又懷上的小寶寶,是重生的奇蹟,是上蒼的恩典。
說起王暖暖,相信很多朋友會不由自主地把腦海中的時針,再次撥回到5年前。
2019年6月9日,身懷3個半月身孕的王暖暖,還沉浸在對美好生活的幻想中時,卻在泰國烏汶府帕登國家公園,被她的新婚丈夫俞曉東,兇狠地推到34米高的懸崖下。
懸崖下的古樹,以植物沉默樸素的慈悲,救了她一命。

王暖暖活了下來,以全身上下17處骨折、腹中胎兒最終流產的代價。
躺在泰國醫院裡,王暖暖昏迷後終於醒來,渾身插滿管子,卻被丈夫俞曉東威脅“不能告訴警察真相”後,終於確認:
自己嫁的男人,從頭到尾都是一個魔鬼。
只是婚前,她被他英俊的外表、甜蜜的表白、過分的殷勤,還有廉價的情緒價值供給,迷住了雙眼。
而婚後,當她知道他曾坐過8年牢,曾欠下100多萬賭債,這廂剛剛痛哭流涕地發誓痛改前非,那廂又偷偷刷她500萬現金去賭場輸掉後,她發現自己懷孕了。

孩子,是她的軟肋。
所以,她一次次給那個露出猙獰面目的男人最後的藉口,也一次次給母性爆發的自己選擇原諒的理由。
她以女性的感性與善良,認為“就算他再混蛋,總會念及我們的孩子吧”。
直至最後,她自己差點死掉,也流產失去了摯愛的孩子,身上裝上7塊鋼板、180多根鋼釘,被醫生宣佈可能要靠輪椅過完餘生,她才明白:
悲憫孩子,是天地萬物的本能,唯獨惡魔是異類。
渾身疼痛地靠輪椅才能前進一釐米的歲月裡,王暖暖想過死。
但她想到,如果她死了,她年邁的父母會失去她,她年幼的妹妹再也沒有姐姐,她再也無法給她夭折的孩子報仇,她又選擇活下來。
她走上了重生之路,要親眼看到惡魔的最後判決,要親手重建劫後的漫漫餘生。

歷經漫長的4年跨國審判,俞曉東三審被判處33年零4個月的有期徒刑。
而王暖暖在一次次跌倒和爬起後,帶著過往的傷疤與今日的堅韌,不僅扔掉了柺杖,學會了走路,而且重啟暫停的人生,開始了勇敢的創業。
更令人感到驚歎的是,案件發生整整5年後的這個6月,年近四旬的她,官宣再次懷孕。
以一名單親媽媽的身份。
她說:
“我只記得(上個)孩子走的那一天,我的心也空了一大塊。
我能理解那些失散孩子的父母,用盡一生四處尋找,而我也竭盡所能希望早點帶寶寶回來。
時隔五年,1882個日夜,親愛的寶貝,謝謝你!再次回到我身邊!
明年的兒童節,媽媽會牽起你稚嫩的小手,帶你看山海,聽鳥鳴……”

她將這次懷孕,稱為失而復得的歸來,稱為上天悲憫的相聚,稱為雙向奔赴的迴響。
而我從她這些看似迷信又分外感性的措辭裡,看見了她深層的內疚與自救:
5年前,雖然是惡魔丈夫的謀殺,讓她不得不最終捨棄了那個孩子,但她依然為沒有照顧好孩子,沒有安全把它帶到人世間,而心懷愧疚。
5年後,她不再渴求婚姻,不再渴望家庭,甚至不再奢求有男人和她相伴終生,但她依然無比熱烈又虔誠地期待生下一個孩子。
她將這個有著嶄新血脈和基因的孩子,視為上一個孩子的歸來,本質上是她想要治癒受傷的自己。
她想要像這塵世間眾多平凡又尋常的女子那樣,聽著一個孩子的心跳懷胎十月,誕下一個孩子的肉身自我圓滿,陪著一個孩子的成長拓寬生命……
她透過生養這件事本身,去實現真正意義上的重生與重建,也擁抱終極意義上的自愈與自渡。
就像那些因災難意外、病患車禍、犯罪走失失去孩子的父母,哪怕已經錯過最佳生育期,哪怕被外人各種不理解,也要歷經千辛萬苦再養育一個孩子一樣——
02
我老家有個姐姐,38歲時因一場交通事故,失去了她唯一的孩子——
男人開車帶孩子出去,因疏忽發生慘烈事故,男人撿回一條性命,孩子沒有了。
孩子走後,她和男人原本還算幸福的婚姻,也走上了絕路。
“是你,害死了我們的孩子”的遷怒怨憎,和“孩子都沒了,我們還有什麼臉去笑,去玩,去享受”的罪孽感,始終折磨著她。
加上男人和孩子長得極其相似,她每次看見男人那張臉,就忍不住崩潰落淚,仰面嘆息。

最後,有著極強負罪感的男人,和跌落抑鬱症的她,在孩子離開4年後,選擇了和平離婚。
離婚那年,她已42歲,即將步入更年期,也無心再戀愛結婚。
在親戚的牽線和勸說下,她透過合法正規手續,抱養了一個被遺棄的小女孩。
小女孩有嚴重的兔唇,還在襁褓裡時就需要儘早儘快做手術。
她帶著孩子四處求醫,去我們那裡最好的醫院,去找最好的專家,帶孩子歷經3次手術後,又歷經多次複查和修補。
在陪伴孩子治療過程中,她自己慢慢走出了抑鬱,慢慢接受了已然發生的悲劇,慢慢原諒了舊時光裡的自己。
她始終放不下那個未成年夭折的孩子。
但她在重新養育女兒的過程中,因遇見了嶄新充滿希望的自己,而慢慢原諒了那個同樣失去孩子且曾經深愛她的男人。

在牽著女兒的小手往前走的新時光裡,尤其是女兒嘴唇修復完好後,
第一次對她露出完整的笑容,第一次清晰響亮地喊她“媽媽”,第一次變成正常健全的孩子回到小朋友中間,她說她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體內破碎擰巴的那一部分,得到了一寸寸縫補和撫平。
第一次對她露出完整的笑容,第一次清晰響亮地喊她“媽媽”,第一次變成正常健全的孩子回到小朋友中間,她說她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體內破碎擰巴的那一部分,得到了一寸寸縫補和撫平。
女兒上幼兒園大班那年,她和男人復了婚。
其實,分開的五六年裡,男人不僅一直在等她,等她慢慢好起來,等她再給他一次機會,而且一次次暗中幫襯她們母女,從看病就醫、上學擇校,到日常生活。
他們又回到了一家三口的生活。
只是他們兩個已兩鬢斑白,他們的女兒尚幼小可愛。

她曾不止一次在微信上和我說,她覺得她的女兒,就是過去那個孩子的另一種歸來。
那個孩子看他們太可憐了,所以才懇請上天恩賜他們一個女兒,以這樣方式,讓她和丈夫寬宥彼此,放過自己,治癒彼此。
但她又說:
女兒和之前那個孩子,是不一樣。
他們容貌不同,性格不同,愛好不同,就連夢想都不同。
所以,她時刻提醒自己:
不要把眼前的孩子,當成記憶裡的孩子的化身,他們都是獨特的個體。
她是他們的媽媽,但他們是她不同的孩子。
她愛懷裡的女兒,以小女孩本來的樣子。
正是她的經歷和分享,讓我去思考這麼一個問題:
不管是那些失去孩子後又得到孩子的人們,還是我們這些有幸陪伴自己孩子一點點長大的父母,我們在養育孩子的同時,本質上也是在養育自己。
養育自己曾被忽視被冷落的童年,養育自己曾被傷害被辜負的過往,養育自己曾跌落絕望又找到希冀的舊時光。
恰恰是,我們對孩子的養育,摻雜了自私的自我養育,又加入了無私的父母之情,安放了狹隘的自我救贖,又延續了遼闊的代際傳承,人類族群才在薪火相傳中,生生不息,代代繁盛,綿延不絕。

生養的過程,是一場艱辛又疼痛的重生。
在一餐一飯的溫暖和一日一夜的守望中,我們從源頭培育了自己,也在當下呵護了孩子。
而後,我們以兩代人的相互靠近與彼此治癒,一起講述一個家的故事。
生命的意義,就藏在這些具體生動又糾纏不休的連結裡。
它讓我們穿越漫長孤獨和沉重束縛,一次次移步到光裡,大聲說:
“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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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閒時花開(ID:xsha369),作者劉娜,80後老女孩,情感專欄作家,文藝也理性,溫柔也死磕。新書《見字如面》全網熱銷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