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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5月7日，西班牙最古老的公立大學薩拉曼卡大學舉行了新任校長的選舉，計算機科學和人工智慧教授胡安·曼努埃爾·科爾查多（Juan Manuel Corchado）作為唯一競選人，在校長選舉中以2131票“擦線”當選——總共有3489人投票，其中1135張是空白票，223張是棄權票。科爾查多以61.07%的“得票率”當選。
但是他獲得的票數僅佔有權投票的33000名師生總數的6.5%。其中近一半的教職員工投了空白票以示抗議，還有教職員工公開要求他辭職，並對這些指控做出明確解釋。而在此之前的5月3日，西班牙科學與創新部就要求西班牙研究倫理委員會對科爾查多進行調查。5月17日，西班牙研究倫理委員會決定對科爾查多正式展開調查，以確認他是否構成違反科學和研究的良好實踐準則。
為何出現如此戲劇性的場面呢？因為科爾查多之所以成為唯一的校長候選人，是由於其“巨大”的學術影響力——據不完全統計，他的各種學術成果被引用總數高達45000次以上。作為人工智慧領域的研究者，他的“影響力”遠超美國那些搞出ChatGPT、AlphaFold3的同行們。而他之所以又遭到調查，也是因為這令人瞠目結舌的引用量。
圖源：DALL-E 3
根據多位學術偵探和學界人士的調查，科爾查多的天量引用涉嫌多種刷資料的手法。首先，這些引文中有很大一部分是由他本人引用的。比如，有一篇關於COVID-19的論文，在短短的四段文字中，科爾查多自我引用了100多次，其中大部分與COVID-19無關。這些引文涵蓋了不同的主題，如石油洩漏、旅遊、金融預測、海洋二氧化碳水平等。
圖中藍色標記就是作者引用自己的文章
圖源：EL PAÍS
這篇包含了大量與主題無關的自引人為地提高了他的谷歌學術排名。對於這篇短論文，他的解釋是教他的學生如何撰寫科學研究，是“釋出在大學網站上的課堂練習”。事實上，早在2022 年 3 月，撤稿觀察（Retraction Watch）就曾報道過這位教授的異常引用。然而，這似乎並沒有阻止科爾查多在“自我引用”之路上一騎絕塵。
科爾查多還被發現在會議上的演講中使用了同樣的技巧。在印度金奈舉行的一次會議的兩頁摘要中，他引用了自己200次；在馬來西亞科技大學的另一場演講中，他補充了150多個自我引用和另外136個在他編輯的期刊上發表的作品。因為他知道，谷歌學術搜尋引擎會抓取這些檔案，並引用資料來制定指標。
科爾查多在印度金奈的會議演講片段，在其中引用了自己200次
圖源：EL PAÍS
透過頻繁“刷資料”的方式，這位學者不斷潤色自己的簡歷，把自己塑造為世界範圍內最有影響力的人工智慧領域專家之一，直至競選薩拉曼卡大學校長一職。今年3月至4月，《國家報》陸續公開報道了此事。東窗事發後，科爾查多曾試圖大規模刪除他出版的論文，但許多文章仍然可以在網際網路上查到。
圖源：EFE/J.M.García
西班牙科學與創新部發言人強調，調查報告的要求是在選舉前四天提出的，尊重“無罪推定”原則。由十幾名倫理和科學誠信方面的專家組成的倫理委員會將在後續開展問詢，併發布有關科學誠信和職業道德的報告和建議，但是他強調該組織並沒有制裁權。
薩拉曼卡大學遺傳學教授何塞·瑪麗亞·迪亞斯·明格斯（José MaríaDíazMínguez）表示：“這是一個公然的學術欺詐案例：訴諸自我引用，大量發表，利用自己控制的雜誌發表朋友的文章，並讓他們發表自己的文章……所有這些都是為了人為地提高指標，從而讓人們認為你是一個非常優秀的科學家，不是因為你的發現質量，而是因為被操縱的數字。”
而爭議並不僅限於學術不端的問題。《國家報》採訪了來自薩拉曼卡大學和其他機構的40多人，許多受訪者特別指出了科爾查多希望儘快接管大學的舉動。前任校長裡卡多·裡韋羅（Ricardo Rivero）本應擔任該職位至2025年底，但他於3月7日以“個人原因”為由意外辭職。令人驚訝的是，科爾查多在此之前就已經宣佈將競選該職位，儘管理論上距離選舉還有將近兩年的時間。
薩拉曼卡大學
圖源：百度百科
應用物理學教授蘇珊娜·佩雷斯·桑托斯（Susana Pérez Santos）是唯一一個曾經表示要與科爾查多競爭該職位的人，但她在3月19日要求“不要如此急迫地舉行選舉”後退出了競選。在給教職員工的一封信中，她譴責了前任校長突然辭職的“不透明”和明顯的“預先制定的計劃”。薩拉曼卡大學伊比利亞美洲研究所所長、政治學家弗朗西斯科·桑切斯也表示驚訝。“我認為裡卡多·裡韋羅校長的辭職是不負責任的，因為它導致了一場不可預見的提前選舉，只有利於一位已經在競選的候選人。我們正處於一場制度危機之中，這場危機引發了對整個過程的真正動機的懷疑和懷疑。
當然，科爾查多的支持者認為他的當選“符合規則”，西班牙教育部長羅西奧·盧卡斯（Rocío Lucas）對記者表示：“我們不知道任何正在展開的調查。該部（科學與創新部）根本沒有向我們傳達任何資訊。我們要說的是，（選舉）過程已經完全合法地進行，我們將繼續捍衛所有法規賦予大學的自治權。”如果沒有其他情況出現，科爾查多將於5月31日正式上任，為期六年。
1218年，萊昂王國國王阿方索九世下令建立薩拉曼卡大學；1255年，由阿方索十世國王和羅馬教皇亞歷山大四世聯合授予薩拉曼卡大學大學印章。薩拉曼卡大學從建校起，歷經近8個世紀的洗禮，一直是歐洲的重要學術中心之一，也是西班牙最古老的公立大學，以人文社會科學見長。1936 年，當時的薩拉曼卡校長米格爾·德·烏納穆諾 （Miguel de Unamuno） 為歷史留下了一條座右銘：“Vencer no es convencer”（勝利不是說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