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城貴婦,如何守住彩禮錢?

你的彩禮是怎麼花掉的?是每日人物撰稿人康提無意間在小紅書上刷到的帖子。下面上千條留言中能看到它的用途以及男女雙方對待彩禮的態度。女方視彩禮作婚前被贈予的私人財產,婚後生活的保障基金;男方則認為這是自己父母給雙方用的“小家庭啟動資金”,前腳結婚後腳就想取用,為此發生了矛盾;也有女生因彩禮能不能、要不要拿在自己手裡和原生家庭產生隔閡,從此看透了父母“有條件的愛”。
以“縣城貴婦”調侃自居的康提回望了自己的身邊人,竟然能清晰地回憶起每個姐姐妹妹結婚時的彩禮數額,這也確實是小城市津津樂道的話題——從男女不平等的古代社會到提倡人人平等的現代社會,沒有清晰的約定俗成,兩性在彩禮上的認知偏差引發糾紛的事情在她身邊不勝列舉,成為大家茶餘飯後的社交貨幣。
在網上,彩禮是對女性道德審判的工具和性別話題爭議的符號;現實生活中,彩禮則是一種疊加著多重功能的複雜婚姻保險。社會資源的不平等,生育帶來的健康損傷,職場發展中的隱形壁壘,女性在婚姻中無法被量化的付出讓她們看起來儘管是彩禮的收取者、財物的擁有者,但實際上她們並沒有太多的主動權。
康提身邊的女性包括她自己,無一例外,彩禮在結婚兩三年後很快就被消耗殆盡,花在自己頭上的少之又少。有些女性甚至還沒有結婚,彩禮就已經被各路人馬惦記。新媳婦們糾結給不給,給多少,都摻雜著人情、夫妻感情和個人顧慮,遠沒有法律界定的“個人財產”般純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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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康提
編輯 | 張輕鬆
運營 | 芋頭
時刻被人惦記的彩禮
“富婆回來啦!”
表弟的新婚妻子鑫鑫最近回婆家,總會遭到親戚鄰居的調侃。沒辦法,她老公、也就是我表弟家住在回遷小區,裡面多是十多年前城鎮化浪潮中泥腿上岸的村民,姑媽姑父兩邊80%以上的親戚都住在裡面,碰到誰都不足為奇。談戀愛時鑫鑫總來玩兒,大家熱情洋溢。自從結婚後親戚們的關注點就變了。 
這一切都源於她婚禮上的“風頭”。當時她的送親團浩浩蕩蕩,車隊從單元門蜿蜒出了小區。一群人端著各樣式的紅色鍋碗瓢盆、棉被魚貫而入,其中兩人抬著的盆栽格外引人注目:那哪裡是兩顆發財樹,簡直就是聚寶盆,拴著的紅卡片上寫滿了陪嫁。什麼古箏一架、鋼琴一架、陪嫁60萬元、黃金100g、電動小汽車一輛、名犬柯基一條……琳琅滿目讓人看都看不過來。
▲ 有的家庭會提前為女兒準備嫁妝清單。圖 / 《再見李可樂》
能數得見的錢已經這麼多,看不見的更不知多少。從此姑媽家娶了個“金疙瘩”的事兒在小區廣為流傳。大家以前打麻將還讓著鑫鑫,出去買單見她是晚輩還不好意思,現在一說就是“成家了”“得頂門兒了”,輪流做東;別人問怎麼騎摩托車不是開車回來,她不敢說摩托更便宜,怕人覺得“凡爾賽”。
就連表弟幾個不常聯絡的小學同學都跑過來借錢。一問就是急用的救命錢,數額幾千元到幾萬元不等;大表姐孩子開鎖宴,我們那兒習俗是舅舅出重禮,表弟出了5000塊還被人議論,那麼有錢了應該出一萬元,為啥不多給孩子買個“金鎖鎖”。
鑫鑫有苦難言,悔不當初。都怪繼父亂出主意,送嫁非要寫上“紅牌牌”。古箏和鋼琴都是用了十來年的;車是剛工作時媽媽就給買的;小狗是從小養到大的;所謂陪嫁其實就是彩禮的30萬元和親媽另給的30萬元;至於黃金,五個姨姨每人出了一件舊首飾熔了個新的,說到底也沒出錢。可沒辦法,彩禮自從公開化後就成了被人惦記的目標,眾人的調侃裡除了羨慕也帶了幾分覬覦。
無獨有偶,二表姐婚後的彩禮錢也不得安寧,時刻被當作他人的應急儲備金。2021年她結婚時要了15萬元彩禮,她從網上學來的攻略,10萬元存了定期五年得利息,5萬元現金拿在手上,想等新房交付了裝修用,或應對家庭突發風險,她還頗有心得地發現“現在這年頭反倒是紙錢(現金)能攢下”。
結果新房爛尾延期交付了一年,這錢自己沒動卻三番五次被人盯上:大表姐換車差三萬塊,不想動死期存款,知道二姐手裡有現金就要來借;身為廚師的二姐夫年底失業在家躺了兩個月,突然就不想打工了,唸叨著拿上七八萬元盤間店,非要自己創業當老闆;連她的公婆也開口了,年紀大了,40多畝玉米收不動,專業收割機租一天就四五百塊,村裡好多人也買了,除了自己用,還能給別人家收掙工錢,他們過來問買個小一點的六萬塊行不行,言下之意身為兒子的你不得掏點,兒子沒有兒媳婦彩禮錢不是擱著……
堂妹也一樣。訂婚前父母說好彩禮一分錢不要都給你,結婚後“給你”的條件變成了寫你的名字放存摺,怕你守不住存摺我們給你拿。堂妹不答應父母又商議至少放一半在她們手上。本來堂妹就心煩,崩潰發聲:可憐我那點彩禮,怎麼全世界都在算計。
結婚,基層女性的“暴富”機會
嫁漢嫁漢,穿衣吃飯。傳統婚戀觀念中,嫁人,本質上嫁的是生產資料,嫁一份後半輩子的保障。對於我們這山河四省的十八線小城來說,彩禮在婚戀中依然扮演著至關重要的角色。它很有可能代表眾多底層女性婚後唯一可傍身的家財。所以無論網上爭議多大,彩禮始終是現實婚戀環節中不可避免的話題。
若是男方條件不夠,也只能“金錢來湊”了。我們附近縣城總結當地人的一輩子有句俗話叫“前半輩子攢錢,後半輩子還債”。這裡要還的債,便是兒子的“娶妻債”,大頭為彩禮。以我們中部內陸省份的行情來看,彩禮近些年持續高漲。
10年前我和男朋友談戀愛時,他已經到了適婚年齡,問我們當地彩禮標準,好讓他“做個準備”。我記得我當年回答的是10萬元左右。我大學畢業時的2018年,村裡很多人家已經要到了16萬、18萬元,女方父母也以要到價高為榮;我在深圳工作了幾年,2020年同學出嫁我回去參加婚禮,發現村裡彩禮已經普遍是20萬元;如今5年過去,彩禮更是奔向30萬元。
“她剛結婚,手裡有錢”是農村人對新婚小媳婦兒的共同印象。禮金加上彩禮、陪嫁,讓不少女性婚後短暫富裕了一把。結婚這種“一輩子就一次”的鄭重儀式感也讓大家深陷消費主義。我媽1993年結婚時要了6000元彩禮,姥爺一分沒留都給了她,她也瀟灑果斷給自己置辦了的確良套裝、變速腳踏車和銀手鐲。
▲ 上個世紀的彩禮標配。圖 / 《親愛的孩子們》
大表姐和姐夫2009年結婚,當年彩禮為8.8萬元,她拿出3000元買了輛高階電摩上下班代步,和姐夫北京天津大連旅遊了一番,還買了卡西歐手錶,給姐夫做了身上千元的西服。剩下來才想著存起來以後用。公婆主動告訴姐姐債務他們來操心,你專心持好你的小家即可。
是的,絕大多數農村父母從不嫌棄這份甜蜜的負擔。在他們的觀念裡,給兒子娶妻是父母天經地義的責任,是老天爺下達的任務。到了一定年紀孩子還沒成家,眾人責備的也都是他家大人,說他們過日子沒成算,不知道給孩子張羅。所以我家早就未雨綢繆,30年前在我媽懷孕還不知道是男是女時,三間大瓦房他們就只敢住一間,將來一間留給兒子娶老婆。弟弟出生後,兩人四處找活兒給兒子攢老婆本,不知疲倦。
傳統農耕社會,人代表著生產力,女性的功能主要體現在婚姻中,彩禮的兌付本質上是男方家族對於女方家庭勞動力損失的財務彌補。對於女方家來說,養大女兒到了正要創造價值的年紀了嫁作他人婦,經濟上的損失需要找到出口,故而以前的彩禮多數交付給女方家長,以“報答對女兒的養育之恩”。
到了現代社會,即便是我們農村,也很少聽說彩禮被父母扣下留給兄弟結婚的了。條件最次的,也是女方父母把辦酒席婚宴的錢從彩禮裡出,剩下的都給女兒拿回去。比如我一個同學,結婚時候要了18萬元,10萬元她爸媽給存了條子準備陪回去;另外8萬元取出現金放著給她結婚採買用。酒席錢、家裡裝飾、菸酒糖茶,眼看著她爸媽連瓜桃李果的錢都要從彩禮里扣,她著了急,生怕帶回去的少了被婆家看不起,趕緊叫停父母的行為。
▲ 圖 / 《幸福到萬家》
父母不佔便宜,不代表傳統觀念的消除——我住月子中心時,一位照顧我的阿姨有兩個女兒,生了兩個兒子的我也不免俗地調侃她還是你命好,女兒貼心,將來結婚成本可高可低,比我們從容了不知多少。她聽了連連擺手,快罷了吧,一路供她唸了大學,將來成家彩禮我又落不到一分,能掙錢也是去給別人家掙了。你有個兒子,將來人娶回來,錢也帶回來,孩子也跟你家姓,啥也不損失。
那時我才知道原來有女兒的家庭是這樣想的。甚至我的親戚們也如此,我老公家條件好過我的原生家庭,地位不對等讓我家人難免產生自卑心理。婚後我生的倆娃用他們的話說“可是給他家立了大功!”。言外之意這彩禮沒白給,這老婆沒白娶,把我在婚戀中的價值異化為生育價值。
自詡獨立女性的我對彩禮並不看重,有就有,沒有就拉倒。我能掙錢,老公也能掙,公婆還貼補,並沒有太當回事兒。我看網上,關於彩禮的討論也逐漸演化成了對女性的生育補償和提前兌付的婚姻成本:女方結婚生子後,在家庭中往往承擔更多的育兒、照顧責任,因此影響事業進步和個人發展,這筆錢相當於“賠償金”。但真的能只花到個人頭上嗎?
彩禮多數在兩三年之內就花掉了
社交媒體上,很多新女性信誓旦旦、鐵面無情,彩禮是我的私人小金庫,以後家庭的風險保障金,任何事情休想動。不過當典禮結束,真正的生活徐徐展開,每一次關於彩禮動與不動的拉扯,都隱含著另一層風險:不給錢,我們究竟還是不是一家人,婚姻中到底什麼才是最重要的。
弟妹鑫鑫訂婚後就陷入了兩難,要不要取出10萬元給老公找個工作。60萬元的婚前財產她分為20萬元、10萬元、5萬元的金額存為1年到5年不等的定期。剩下幾萬元用於婚禮,婚後日常生活的開銷有工資和兼職教小孩子古箏解決。表弟本來在一家二手車行做銷售,因市場淡被迫辭職。家裡蹲了大半年,趕在結婚的檔口有人給他問了個門路,花10萬元能有個穩定崗位,工資3000元一個月還有五險一金,夏天有高溫補貼,冬天有烤火費,除了工資低和正式工不差什麼。
表弟心動了,攛掇著鑫鑫掏錢。鑫鑫認為還沒結婚這錢應該由男方父母出。姑媽姑父則大為不滿。本來準備的婚房你嫌是城郊的不住,老倆口把全部積蓄掏出來全款買了市裡的老破大;彩禮30萬元村裡第一等;收的禮金不夠付酒席錢,就這還得分你一半;置辦婚禮亂七八糟的花費得豁出去借,血已經被你們吸乾了怎麼還讓我出。
鑫鑫滿腹委屈,房子全款沒我的名字;彩禮錢你家出,我媽不也出了對等嫁妝;別人找的老公至少能掙錢,自己還得貼。他退伍剛回來,對社會還不熟悉,花錢買工作靠不靠譜,被騙了我們找誰哭;結婚後就想生孩子,到時候花錢如流水,現在開了這個口子以後還能守住多少……
因為10萬塊僵持不下,線人又催得緊,兩人的婚事也推進得不痛快。一向對鑫鑫百依百順的表弟態度猶豫,本來說好一起訂酒店,他推脫有事兒讓女方家去訂;兩人已經住進婚房、安頓得差不多了,他時不時冷暴力,又藉口不方便搬回了爸媽家;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發生口角,鑫鑫說了表弟兩句,他索性撂挑子說不想結就不用結。 
▲ 不少人在結婚前夕會因為金錢問題產生矛盾。圖  / 《歡樂頌》
姑媽姑父慌了,再負債也要先成家,說這錢自己家出可以;鑫鑫媽也急了,多大個事兒吵成這樣,趕緊勸女兒不要把錢捏這麼緊。鑫鑫進退兩難,為了安撫每個人的委屈,無奈之下還是去銀行取出了10萬元。等兩人順利結婚、表弟成功上崗後,這件事仍如鯁在喉,微妙影響著兩人的關係。她和我們說起時不禁落淚,錢是我擔著名義,實際不還是給這個家。
據我瞭解,身邊姐妹的彩禮多數在兩三年之內花掉,且鮮少有人花在自己身上。有朋友不想公婆伺候坐月子,拿錢住了月子中心;有朋友婚後換了家庭用車;有人拿出來裝修新家;還有人嫌還貸款白白給銀行那麼多利息實虧,索性一次性取出來還債……
這些支出都指向揹著“小家庭啟動資金”名義的彩禮,女生往往就放手了。而一些明顯考驗著家庭價值觀的事兒,彩禮掏不掏令新媳婦們糾結不已。
我大表姐的彩禮是用來撈姐夫了。婚後不久她就生了孩子,身份的轉變令她慌亂無措,和老公的關係也因對方不靠譜、不關注家庭變得岌岌可危,一度過不下去鬧到公婆那裡要離婚。正在關係白熱化的節骨眼上,死性不改的老公又喝酒被查,恰逢當年酒駕剛入刑,交警隊嚴查抓典型,他成了落網之魚。
她本想給老公一個教訓,希望他關上幾個月出來吸取教訓。結果公婆又是找關係又是託人情,非要拿8萬元運作平事兒,求她說這關乎你們倆一生,將來有案底他這輩子就毀了。老倆口說著淚眼汪汪就要給她下跪:“他是你老公,你不心疼他這世界上就沒人心疼他了。”她的父母也來勸她,不看僧面看佛面,爸爸有前科將來娃娃怎麼辦。難得夫妻是少年,離了婚你自己帶孩子又有什麼好日子過?
眾人把她架在火上烤,錢又一分不出。她糾結難眠,聽著孩子的啼哭還是心軟了,掏出壓箱底的彩禮解救了老公。她說當時全世界都站在你的對立面,不拿不行。可拿了結果就會好嗎,未見得。當初痛哭流涕,發誓剁手剁腳、改邪歸正的姐夫沒幾年又恢復了原樣。
被婚姻傷透心的女人們逐漸認清,感情易變,守住錢財才是真。
▲ 圖  / 《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縣城女性,在悄悄攢“離婚資本”
在我剛訂婚時,我的大學同學正在經歷婚姻危機。她給我唯一的婚姻忠告就是人性不可測,把緊自己的彩禮。當時我大為震驚。要知道,她從高中就和男朋友談戀愛了,一直不看重金錢,堅持AA,聽聞我們北方的高彩禮還非常詫異,她結婚時按照廣東的行情也就拿一萬多元意思一下。
直到一年多後我才瞭解她的遭遇。婚後不到一年,她忙著備考公務員,和老公不住在一起。結果發現手機記錄裡金融從業者的老公出軌了夜場小妹,且還不是單純上床,兩人戀愛談得有來有回。聊天記錄裡的老公都是平日裡見不到的殷切模樣。
她哭得撕心裂肺,鬧得不可開交。一開始老公還帶著悔悟,想拿出拆遷款的100萬元當做離婚賠償,眾人勸她見好就收拿去買房;她捨不得多年感情遲遲下不了決定,拖了幾個月,男方負罪感越來越輕,說好的100萬元也因各種原因縮水至30萬元,最後索性耍起了賴皮,不承認不離婚不賠償,能耗你就耗。整整折騰了一年多她才把婚離了,至於分到多少也沒和我們說。10年感情最終淡收場。
還有一個朋友的親姐姐,因不好受孕被迫成為網上酷颯的丁克一族。年輕時和老公天南海北遊玩,10年婚姻別人離的離、湊合的湊合,他們頂著父母催生壓力感情依舊。直到老公年近40歲,突然幡然悔悟想要生個孩子。
姐姐年紀也大了,非常難受孕。男方卻態度堅決,借錢賠10萬元也要離婚。一直到朋友刷抖音看到姐夫新媳婦兒子過滿月,算日子才發現他壓根不是無縫銜接,而是婚內出軌。婆家全家人都知道,連八竿子打不著的省城表弟都回來參加滿月宴,只有姐姐不知道。朋友心疼不已,姐姐去鬧也鬧過了,也打算起訴,可又能怎麼樣呢?律師說過了追訴期,再主張賠償也最多兩三萬元,而她自己一輩子也不能要孩子了。
因為姐姐的事兒,朋友看透了婚姻,決定成為不婚主義者。“我也不圖他們的錢,他們也別要我的命。”
曾經我也不信朋友們的話,戀愛8年老公錢上從不虧待我,我堅信自己是特別的一個。我不管錢,20萬元的彩禮走了下過場就悉數轉到了老公的股票賬戶。後來我們出國讀書、家裡換車、養孩子、請保姆等陸續花得差不多。直到有一次我們吵架氣頭上,他脫口而出“反正孩子也生了,我又不吃虧。二婚帶男娃看你怎麼嫁”時我才看清了自己的處境。
儘管事後他反覆道歉,我仍心寒不已,後悔自己從不設防。德國社會學家貝克提出的社會風險理論中,個體透過“自我商品化”的方式應對系統性風險。意識到婚姻中不安全感的我也在往後生活“功利”起來,自己的錢攢著不出,日常用錢就套他的親密付。若是生大氣我就辦卡,曾經一次吵架後一口氣刷了他7000塊買了一年的舞蹈課,瞬感神清氣爽。他一面回味我上學時多麼單純,一面感慨我現在被這糟爛的世界“汙染”成這樣。
▲ 圖  / 《三十而已》
婚姻經營到這個份兒上,我也深感悲涼。在辦公室裡一吐槽,大家日子竟然都大差不差。甚至有個財務大姐在悄悄攢離婚本——能自己買房子就不和她老漢過了;人事姐姐也有了自己的小心思,結婚時她還和老公一條心,買房子寫名都主動提出只寫老公一個,“畢竟人家家出的首付”,自從發現老公行車地圖裡有搜尋過按摩店的痕跡,她每個月都把老公的錢收上來轉到自己賬戶,自己再轉給銀行還房貸,就是為了“到時候離婚房子也得有我一半”。
“感情都扯淡,有錢才有退路。”縣城已婚婦女們活明白了,既然無法擺脫現實生活,只把老公當成養娃合夥人。能自己掙點的就更不指望老公。有位前同事坦言自己根本不管老公每天干嘛,反正“孩子要錢你貸款也得給我貸出來”。
她比我還小一歲,感情上想得倒很通透。在我和她抱怨老公把我微信取消置頂我很傷心時,她說以後傷心的事兒還多著呢,這都不算事兒,隨後就約我和她逛街挑金首飾。她是屬於網上那種會愛自己的人,朋友圈很精彩,事業上有上進心,下了班就約朋友們吃飯,週末一起遛娃,還問我出國旅遊是不是要辦護照,下次能不能帶上她。
受她的感染,我在小縣城也難得有了自己的小圈子。關注點從老公身上解脫到自己的愛好,看書、減肥、旅行,和前同事隔三差五聚餐,為遠嫁到此地、只有婚姻的我找尋一點自我空間。當然,每次看到朋友圈裡以前旅行圈的驢友們滿世界玩兒,除了羨慕我也有想要逃離的幻想,幻想自己旅居世界各地,靠寫文章為生。“一生氣就學英語”成了我的常態,單詞軟體卸了又下。
有時候我和男同事吃飯,提起我婚前買房是給自己留退路,萬一將來離婚了……他趕緊打斷,為什麼你們女的總說這話,我媳婦也說將來離婚了怎麼怎麼的。說到底,婚姻裡女性一直是弱勢的一方,養育責任,隱形的家務勞動,父母養老照顧,付出和回報相差過大,實在失望時也就選擇徹底離開了。畢竟有些犧牲,是多少錢和彩禮都無法彌補的。
▲ 婚姻非常現實。圖  / 《春色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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