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9月19日,米蘭市中心的阿特拉尼之家,一家清河企業的高階羊絨時裝被套在假模特身上展示。受訪者供圖
“要持續亮相才行。”鄭春雨說,“要堅定出海的信心。”
作者 | 尹海月
編輯 | 從玉華
接到家鄉官員的電話時,47歲的郎振凱正在義大利博洛尼亞建工廠。那是2023年秋天,郎振凱海運了50多臺裝置,招聘了幾十名工人,建立起了自己的第一座海外工廠。
建廠只需幾個月,但從河北邢臺清河縣的一個小村莊走到海外,這位企業家花了30年。
30年來,他的家鄉逐步發展為世界最大的羊絨及羊絨製品集散地,他的企業也從出口原料發展為集分梳、染色、紡紗到成衣的全產業鏈企業。
家鄉的官員告訴他,縣裡決定帶企業在米蘭春夏時裝週期間舉辦推介會,推廣當地的羊絨品牌,他對義大利熟悉,希望他幫忙帶帶路、訂訂機票。
郎振凱欣然應允——過去十幾年,他經常去米蘭參加展會,知道推廣品牌、拓展海外市場對企業的意義。“不發展品牌,只能永遠處在產業價值鏈下游。”
他第一次有品牌意識是2009年。那時,他在上海給國外服裝品牌做代工,一件羊毛衫230元。貼上品牌標籤後,衣服在商場的標價是2300元。“我也要幹。”郎振凱說。
他決心建立自己的品牌。他在杭州、無錫等5個城市開了5家專賣店,試圖在國內推廣品牌。然而,2009年正趕上電商興起,淘寶第一次啟用“雙11”購物節,商場生意冷清。開到第三年,郎振凱不得不關掉店鋪。
那之後,郎振凱把重心轉移到拓展海外市場上,一年有100多天在國外搶訂單。
他還記得,2008年第一次去法國參加展會時,拿到一筆兩萬多件成衣訂單的欣喜,“比賣原料的利潤高20%”。後來,他眼見著去國外搶訂單的企業越來越多,“很卷”,老供應商的利潤空間不斷被壓縮。
他被迫去海外建工廠,進一步開拓海外市場。“有韓國日本的訂單,產品就變成了義大利製造,銷售價格翻了3倍。”郎振凱說,工廠從2024年下半年開始盈利。
孫連江也遭遇過郎振凱曾有的困境。新冠疫情後,他開始向海外市場進軍,春節期間也在國外參展,但由於入局晚,開啟新局面並不容易,尤其是像米蘭時裝週這樣級別的時裝週,“報名非常難”。
在這樣的情況下,政府帶團出海不僅替企業節約資金,“品牌的曝光率更大”。郎振凱說,以前參展是企業家在展會上推銷自己,現在政府向世界推廣清河羊絨這個縣域品牌,可以為清河企業創造更多的市場機會。
“四大國際時裝週裡,米蘭的羊絨品牌是最多的。”清河縣羊絨產業發展服務中心主任鄭春雨說,縣裡因此選了米蘭時裝週,並請義大利中國理事會基金會會長馬里奧·博賽利的團隊為清河設計品牌推廣路徑。
2023年9月19日,清河的羊絨製品出現在了位於米蘭市中心的Casa degli Atellani(阿特拉尼之家)。這是一座15世紀文藝復興時期的建築,藝術家達·芬奇曾經客居於此,並在這裡創作名畫《最後的晚餐》。
這裡曾舉辦多場時裝秀。2023年米蘭時間9月19日下午兩點,在繪有古希臘神話星座圖的門廳、擺放著絨面沙發和中國陶瓷燈具的書房,3家清河企業的9套高階羊絨時裝被套在假模特身上展示。還有舞蹈演員以舞蹈的形式展示16套時裝。那天來了近600人,有奢侈品牌負責人、渠道商買手、媒體,還有時尚博主。企業家們收穫不少意向客戶。
“這是一個探索的過程。”鄭春雨直言,他們後來才知道米蘭時裝週期間有一場規模較大的時裝貿易展會WHITE Milano,展會上會迎來世界各地的買家。於是,2024年9月第二次前往米蘭時,他們增加了3天展會的行程,並將3家企業增加到6家,推介會的地點換到了米蘭市中心一家有名的五星級酒店。
令馬里奧的中國特別顧問崔健印象深刻的是,不同於第一次推介會時都是清河縣“廠一代”用中文做企業介紹,第二次上臺的都是“廠二代”,他們大多具有海外留學、商科專業的背景,英文流利。“讓你感覺到這個產業在往上走。”她認為,這能增強海外市場對中國品牌的信心,“說明新的一代在傳承”。
在展會上交流了3天,孫連江發現,很多商家在意產品設計是否國際化。“純中國的東西受眾面比較窄,比如羊絨旗袍系列。”他還注意到,精紡羊絨製品在歐洲市場上很受歡迎,歐洲工人從業年齡大,眼睛不適合做這類產品,中國的工廠在人力和裝置上佔據優勢。
“要持續亮相才行。”鄭春雨說,“要堅定出海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