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難以忍受的地方,藏著保潔阿姨的全部生活

不足一平方米的空間裡,拖把和飯盒為鄰,抹布和工作服共處,消毒水和飯菜的味道交織。
隔壁還不時散發著臭味。
這是保潔阿姨設在廁所隔間的休息室。
從上個月開始,我就常常刷到關於保潔阿姨休息室的帖子。
他們的IP定位在天南海北,呈現的卻是同一片圖景。
衛生間最後一個隔間裡,拖把垃圾桶與保潔員的私人衣物混放在一起。
普通人難以忍受的地方,藏著她們的全部生活。
當然,這個空間也可能是樓梯拐角。
某個廢棄骯髒的地下室。
有的阿姨,連這麼個屬於自己的小小空間都沒有。
講究點的,會放一個塑膠椅子。
累極了,直接席地而坐。
有人分享自己去年在鄭州的高速服務區廁所內拍到的場景。
零下的氣溫,隆冬臘月,窗戶漏風,保潔阿姨就這麼在衛生間裡打地鋪,身上只有薄薄的一床被子。
與之相比的,是微薄的收入。
根據《環衛工人收入現狀及環衛裝備替代人工發展潛力白皮書》資料顯示,超過80%地區的環衛工人收入水平在2000元/月左右。
這還不一定是真實發到保潔阿姨手上的錢。
在大多數地方,保潔員屬於外包物業,是“非正式員工”。
既然不是我的員工,那為什麼要給你提供休息的地方呢?
她們有時不得不佔用其他空間,以致於和使用者產生衝突。
去年,呼和浩特白塔機場一名保潔佔用機場母嬰室吃飯,被一位想要在這裡餵奶的母親拍下放到網上,隨後物業公司辭退了她。
這位母親有什麼錯嗎?她的場所被佔用了。
這位保潔有什麼錯嗎?能供她休息的地方不存在。
《勞動法》第76條寫著,用人單位應當為勞動者提供必要的休息場所
我們追求一塵不染的五星級廁所,卻讓維護它的人連張椅子都不配擁有。
這裡就不得不提胖東來了。
這是胖東來的保潔員休息室,有休息的桌椅,有24小時的熱水供應。
桌上的鮮花,都會每週更換。
當然,大家都知道用胖東來來要求其他企業,是有點太難為他們了。
但至少,要有一個能讓她們躺下睡個午覺的空間吧。
3月以來,華東政法校長信箱收到了不少學生的建議信,要在校園內設立專屬保潔休息室。
最終,華東政法在女生公寓的一層設立了一間保潔就餐室,並在裡面配備了桌椅、冰箱、空調、微波爐……
但其實有不少地方在之前,就給保潔阿姨提供了休息室。
可大部分的保潔阿姨都不會來那裡休息。
有了休息的空間,卻沒有休息的時間。
保潔阿姨的工作強度,是比休息室更棘手的問題。
南方週末採訪了一位某大學的保潔阿姨,學校規定早上5點半打卡,她通常會提前20分鐘就到。
一直工作到晚上8點,14個半小時,不停地工作,一天彎腰上千次。
主管要求地板是必須是“時刻亮亮的”,頭髮是“沒有的”。
就說拖地一項,就分“大拖”和“小拖”,“大拖”一天四次,需要提著一桶水邊走邊拖,拖完了才能拿大拖把清理頭髮,不然“一推就黑了”。
“小拖”就沒個數了,哪裡髒了就拖哪裡,上下課人流量特別大的時候,經常是前腳剛把地面拖乾淨,後腳就被路過的人踩髒了。
休息只能見縫插針,一次很難超過十五分鐘。
來幹一年,她瘦了20斤。
一週要工作七天,所謂的“休息日”只是找個人代崗,可以有幾個小時回宿舍整理內務。
這樣的強度之下,就算設立了休息室,往往是她們剛趕到那,休息時間已經結束了。
席地而坐,是不得以而為之。
有沒有休息的空間,也許只是保潔人員所面臨的困境裡最表面的一個問題。
紀實文學《我的母親做保潔》的作者張小滿曾問自己的母親,面對堪稱壓榨的勞動強度,為什麼不去反映呢,母親回答:“我跟哪兒說去呀,大家都是一樣的。幹一天是一天了,我去得罪人幹嘛呢?”
她們想改變,卻不知道“跟哪兒說去呀”,心裡的火苗變成了自嘲。
明明這些都是《勞動法》的基本要求。
有些東西,不該只讓民間力量自己推動。
勞動者需要的從來不是憐憫與歌頌,而是待遇的真正提高,訴求的真正表達。
一個社會的文明程度不取決於頂端有多壯麗奢華。
取決於底層的保障底線。

新聞來源

《保潔員缺的,不只是休息室》南方週末
《淚目!她們每天工作10多小時,午飯只能在廁所吃?》上海新聞
《停不下來的保潔員》澎湃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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