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F40研究|對中國企業出海東南亞的近距離觀察和思考

6月底我們去泰國跑了一圈,調研了當地中資企業和泰國的政府機構,目的是想了解中國企業出海的實際情況。
綜合調研情況,我們的感受是:過去兩年裡,從泰國官方到民眾對華人和中國企業的態度,正在發生一些微妙的變化。我們聽到最多的擔憂是中國產品價格太具有競爭優勢,導致許多本地企業難以發展甚至生存。降價的問題也很受關注,一個被普遍提及的例子就是中國新能源汽車降價的行為,這對泰國消費者的刺激很大。
關稅是促成中資企業出海的共性原因,在當地生產其實基本沒有成本優勢,有的企業的生產成本比國內還高。在聊到最新美國對全球加徵對等關稅的影響時,有一家企業用“需求還在”和“供需關係還在”兩句話,概括了他們對中美貿易形勢的理解,也就是說北美地區的需求依然是存在的,利潤也很高,這部分需求也離不開中國的供給。
最後,我們給出了圍繞中國企業出海問題的三點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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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作者系中國金融四十人研究院朱鶴本文版權歸中國金融四十人研究院所有,未經書面許可,禁止任何形式的轉載、複製或引用。
自2017年爆發第一次中美貿易摩擦以來,中國企業出海就一直是廣受關注和討論的話題。在前期的研究中,我們已經利用綠地投資的微觀資料,對中國製造業出海的特徵做了一些初步分析,結論是近兩年企業出海在加速,其中新三樣行業正逐漸成為出海的主力(更多內容詳見CF40研究·簡報《從綠地投資微觀資料看我國製造業出海的變化》)。
為了解更多實際情況,我們在6月底到泰國做了為期一週的實地調研。調研期間,我們到了一些工業園區,拜訪了在泰國當地投資建廠的中資企業和中資企業家。隨後,我們拜訪了泰國央行、泰國貿易院、泰國投資促進委員會、泰國開泰銀行等官方機構和金融機構,聊了很多關於中國企業出海的問題,獲得了許多有意思的一手資訊。
我們這次的調研主要集中在泰國當地,而泰國的經濟體量在東盟國家中大概處於中等水平,據此得出一些結論,難免有管中窺豹之嫌。但是,我們認為許多資訊背後的底層邏輯並不只是在泰國成立,我們關注的問題也不僅僅是中資企業在泰國投資的情況,而是中國企業在過去兩年出海實踐中面臨的普遍性問題。
基於此,本文分別從泰國本土和中資企業兩個視角,儘可能客觀描述掌握的資訊,然後給出我們對中國企業出海問題的三點思考。

泰國本土視角
在東南亞國家裡,泰國如果不是對華最友好的國家,至少也是對華最友好的國家之一。華僑在泰國是受到尊重的人群,當地華人並沒有感到排華或歧視的情緒。然而,在跟泰國當地機構交流的過程中,我們的感受是:過去兩年裡,從泰國官方到民眾對華人和中國企業的態度,正在發生一些微妙的變化。
整體來說,泰國對中資企業到本地投資建廠依然是持有積極的態度,依然強調歡迎中國企業到泰國投資,但各類擔憂和抱怨越來越多。尤其是2023年之後,中資企業到泰國投資的規模和數量突然增加,這對泰國產生了方方面面的影響。
我們聽到最多的擔憂是中國產品價格太具有競爭優勢,導致許多本地企業難以發展甚至生存。一方面,中國的商品確實有競爭力,可以說是物美價廉,這對本地中小企業的打擊是非常大的,有不少中小企業被擠出了市場。另一方面,還有一部分假冒偽劣的商品透過中泰邊境流入泰國當地市場,擾亂了當地的市場秩序。泰國人也承認,這跟他們本地的海關和邊境管理不到位有直接關係,但不能否認的是這些商品都是從中國“進口”來的。
相比於低價銷售,降價的問題也很受關注。一個被普遍提及的例子就是中國的新能源汽車降價。泰國人喜歡汽車,更願意貸款買車,因此泰國的千人汽車保有量在同等發達水平的國家裡算是比較高的。同時,泰國民眾把汽車當成資產來看待,而不是簡單的耐用消費品。
正因如此,泰國民眾對汽車能否保值就變得格外敏感,這跟中國人買房的邏輯非常像。而中國的新能源汽車更新迭代速度快,新款車比老款車還便宜,這樣老款車的價格就會大幅縮水。這對泰國消費者而言是不可接受的。
除了價格問題,我們聽到的另一個抱怨就是中資企業不夠本地化。一個突出的表現就是,中國企業總是喜歡依託中國國內的供應鏈來安排生產,儘可能從中國國內進口原材料,而不願意採購泰國本地的商品,高技能工人也是主要依賴於中國員工。
這麼做的結果就是,不光泰國本土企業在中國企業的低價競爭面前發展不起來,而且配套產業也發展不起來。當然,最近兩年中資企業抱團出海的現象也越來越多,但其本質依然是在追求成本最小化,對泰國的產業鏈發展沒有直接的促進作用。還有的中國企業跑到泰國“炒房炒地”,這種脫實向虛的做法更引發了泰國當地社會的擔憂。
每當聊到類似的話題,泰國人總會拿上世紀80年代日本汽車企業到泰國投資的歷史做比較,頗有一種看看“別人家孩子”的感覺。在他們的描述裡,日本企業到泰國投資的時候,是把配套產業鏈也同步搬過去了。不僅如此,日本企業還做了很多基建投資,並且重視培訓泰國本地的員工,培養本地的產業工人。
總之,話裡話外都是把日本企業在泰國的投資當成典範,但我們總感覺這裡面有對日本企業的某種“濾鏡”。當然,我們也很清楚,他們其實想說的是,他們理想中的外資企業到底長什麼樣子。

中資企業視角
我們首先關注的問題是,企業出海最主要考慮的因素是什麼,以及為什麼會選擇泰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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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面編輯:潘潘責任編輯:潘潘
視覺:李盼 東子
監製:李俊虎 潘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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