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墨子消失了?
這是個大話題,而且各種複雜,不妨留作一個引子。
梁啟超曾說:“在吾國古籍中,欲求與今世所謂科學精神相懸契者,墨經而已矣”。
有人認為:墨子是科學史上首位在力學、光學、數學、物理學、天文學等自然科學以及軍事技術、機械、土木工程等諸多方面都取得精深造詣的人。
墨家在教育、科技運用等方面都有了不起的成就。
墨家學校堪稱歷史上首個設有文、理、軍、工等多方面課程的綜合性平民學校,可算是“墨家理工學院”了,簡稱MIT……
這在當時是一種相當顛覆性的存在:
想想春秋戰國時期,各家學派都在講儒、道、法、名,多半注重經國濟世的理論與王道、霸道的辯爭。
可是,墨家乾的事情不僅是口頭說教,他們想把知識與行動結合起來,讓學徒真刀真槍地去研習如何建造城防、如何改進工具。
記得好像以前學過,墨子帶領弟子完成了世界上最早的“小孔成像”實驗,甚至還闡述了投影和針孔成像的原理。–這與此後的“實用主義”形成了對比。
李約瑟在《中國科學技術史》中說:“墨家光學研究的開始,比我們所知的希臘的為早。”
現在咱們也大力鼓勵科技興國,不妨追憶一下墨家有哪些值得復興的理念。
也許從下面的小文能看出一點兒小秘密。
下文是《墨子》一書中的《墨子與巫馬子》。
巫馬子謂墨子曰:“子兼愛天下,未雲利也;我不愛天下,未雲賊也。功皆未至,子何獨自是而非我哉?”
墨子曰:“今有燎於此,一人奉水將灌之,一人摻火將益之。功皆未至,子何貴於二人?”
巫馬子曰:“我是彼奉水者之意,而非夫摻火者之意。”
墨子曰:“吾亦是吾意,而非子之意也。”
譯文如下。
巫馬子對墨子說:“您主張兼愛天下,但未能做到對天下人都有利;我不愛天下的人,也沒有什麼害處。都沒有產生什麼效果,您怎麼只肯定你自己而否定我呢?”
墨子說:“現在這裡失火了,一個人捧著水想要澆滅它;一個人舉著火要使它燒得更大。都還沒有產生後果,您贊同這兩人中的哪一個呢?”
巫馬子說:“我贊同那個端水者的想法,而不同意舉火人的想法。”
墨子說:“我也是主張我的理念,而不贊成您的理念。”
墨家倡導兼愛、非攻、尚賢,對奢侈的禮樂制度和繁瑣祭祀持否定態度,這在崇尚宗法倫理的社會環境中自然不如儒家受歡迎。
加之歷史上對思想的整合選擇與政治考量,“獨尊儒術”把墨家邊緣化了,導致墨學在帝制時代幾乎失去了制度化的傳承。
也就是說,當主流價值觀傾向於風雅之士,而非技術與平民本位的實幹之才時,墨家的技術理性和務實精神逐漸退出舞臺。
科學的無用和有用,是一個很有趣的話題。
科技在現實世界非常實用,本質而言,我們現在的生活,幾乎都是科技驅動的成功結果。往回兩三百年,甚至只要一百年,人類過得其實非常悽慘。
然而,科技的發展需要基於科學,基於哲學(雖然現代科學家非常反對形而上的哲學,但這其實也是一種哲學),這一基石往往是非常不“實用”的。
墨子和巫馬子的辯論,表面看起來是關於目的和價值的,其實是關於意義的。
往深裡想,每個人不管是榮華富貴,還是一生淒涼,到頭來都是死,就像遲早燒掉的房子,既然如此,何必還要去救?
極其務實的墨家,在哲學層面是極其不務實的。
他們在科學技術、軍事守備上展現出驚人的務實精神和創造力,追求“利天下”的實際功效。
然而,他們賴以驅動這些行動的哲學核心——那些純粹、高尚甚至帶有禁慾色彩的道德理想與社會藍圖,卻因其超越性與嚴苛性,與當時格格不入。
小說版的《火星救援》,最後落腳點,也是在“救”。
作者很樸實地借主角之口說:花那麼大的力氣,從火星救回來一個人,甚至冒著犧牲更多人的風險,值得嗎?
答案當然是值得。
為什麼呢?
兩千年前,墨子已經向巫馬子說出了答案。
如果沒有那一點最“非功利”、最“形而上”的價值追求,人類不過是一幫利己動物,互相糾纏在小利益裡,終究不會產生真正的進步。
這一答案,和小孔成像一樣,值得銘記。
如果有一個下午,我想和老子聊上半天。
如果有一個星期,我願意和墨子混上七天,看他怎樣在艱苦的生活中保持兼濟天下的心,以及怎樣讓科學與“兼愛”並行不悖。
當然,我還要和他一起做些實驗,想必非常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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