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頒獎季,在剛剛過去的各項頒獎中,艾德里安·布洛迪斬獲包括金球獎、英國學院電影獎等多項最佳男主角獎。
在剛剛結束的本屆奧斯卡頒獎典禮上,他憑藉新作,二封奧斯卡影帝。
他曾是奧斯卡史上最年輕的影帝,2002年,年僅29歲的他,就憑藉在《鋼琴家》中的精湛演出斬獲該獎。
如今,榮譽歸來,他的新作則書寫了一部美國夢的坍塌與藝術家的異化史詩,一部關於移民、資本與尊嚴的悲歌。
粗野派
導演: 布拉迪·科貝特
編劇: 布拉迪·科貝特 / 莫娜·法斯特歐德
主演: 阿德里安·布羅迪 / 菲麗希緹·瓊斯 / 蓋·皮爾斯 / 喬·阿爾文 / 拉菲·卡西迪
型別: 劇情 / 傳記
製片國家/地區: 美國 / 英國 / 加拿大
語言: 英語 / 義大利語 / 匈牙利語 / 意第緒語 / 希伯來語
上映日期: 2024-09-01(威尼斯電影節) / 2024-12-20(美國)
片長: 214分鐘
影片以一場極具張力的序幕開場:東歐女孩被軍官審問舅母的住址,恐懼與沉默中,鏡頭切換至拉斯洛(阿德里安·布羅迪飾)在顛簸的船艙中驚醒。
他衣衫襤褸,手忙腳亂地整理行李,旁白是妻子埃爾茲貝特的來信,訴說著她們在歐洲的苦難——飢餓、戰火、外甥女索菲亞的倖存。
當艙門開啟,拉斯洛抬頭望見倒置的自由女神像,小號聲悲愴響起,暗示了“美國夢”的虛幻本質:自由與壓迫在此顛倒,理想與現實在此錯位
。

拉斯洛投奔費城的表兄,卻發現對方已為融入美國社會改名換姓,甚至將猶太身份視為累贅。
他睡在傢俱店儲藏室,靠救濟站食物維生,卻仍試圖用設計才能證明價值。

很快,拉斯洛迎來了在這裡的第一份工作——為富豪範布倫(蓋·皮爾斯飾)之子哈利改造書房。
拉斯洛以粗野主義風格重塑空間:拆除厚重窗簾,引入透明穹頂,用幾何線條切割光線,創造出兼具功能與美感的現代圖書館。


然而,等到範布倫闖入家中時,表兄弟二人才得知這次的改造是兒子哈利單方面的籌劃,父親範布倫並不知道。
一時矇在鼓裡的範布倫勃然大怒,並拒付酬金,驅逐了拉斯洛表兄弟倆。

失去專案的拉斯洛同樣遭到了表兄的拋棄,淪落至煤礦工人宿舍。這裡和壓抑的集中營並無二致,移民的拉斯洛從未真正擺脫“囚籠”命運。
就在拉斯洛在煤礦過著暗無天日的生活時,範布倫卻再次登場。
諷刺的是,他因媒體對圖書館設計的讚譽而態度逆轉,不僅支付酬金,更邀請拉斯洛設計一座融合教堂、圖書館、禮堂的社群建築。

得到工作機會的拉斯洛很快也和在布達佩斯的妻子埃爾茲貝特取得了聯絡,並將妻子和妻子的外甥女索菲亞一同接來美國。
表面上看,這是藝術家的機遇。
實則是資本對才華的收編。

然而事實上,範布倫一邊宣稱“無條件信任”,一邊安插工程商詹姆斯削減預算、干預設計,將藝術理想異化為成本核算的生意。
拉斯洛逐漸迷失:他解僱嬉戲的工人,與好友翻臉,甚至對妻子怒吼“我需要支援,不是質疑!”

直到範布倫晚宴上的羞辱:他將硬幣丟向拉斯洛,稱其“像個擦鞋匠”,而哈利對佐菲亞的性騷擾更讓家庭尊嚴徹底破碎。
當工程因範布倫公司的安全事故停工,拉斯洛被迫帶著妻子流落紐約。
多年後,範布倫再次找到他,希望接續之前的工程。拉斯洛再度毫無保留地把自己的義大利好朋友的大理石介紹給範布倫。
然而在義大利,範布倫居然強姦了拉斯洛。藝術家最終在資本面前失去了自我。

老年拉斯洛坐在輪椅上,凝視自己設計的粗野派建築。這座本應象徵理想與自由的建築,最終成為紀念範布倫母親的紀念碑。
妻子埃爾茲貝特曾經的控訴“這個國家腐爛了”與索菲亞的致辭“重要的是終點,而非旅程”,構成對“美國夢”最尖銳的諷刺。

《粗野派》以移民史為切口,顛覆了傳統“美國夢”敘事。自由女神像的倒置鏡頭、船艙的混亂與壓抑,以及煤礦宿舍的集中營既視感,均指向移民的“雙重困境”:逃離戰爭卻陷入資本的規訓。拉斯洛的才華從未被真正認可,他只是範布倫階級遊戲中的裝飾品。
正如導演布拉迪·科貝特所言:“這是一個關於逃離法西斯卻撞上資本主義的故事。”

布羅迪憑藉拉斯洛一角再度封神,其表演將移民的屈辱、藝術家的偏執與資本異化下的扭曲展現得淋漓盡致。
與《鋼琴家》中鋼琴家斯皮爾曼的“肉體倖存”不同,拉斯洛的悲劇在於“精神死亡”:他從集中營逃出,卻在美國淪為資本的奴隸。

布羅迪的面孔——被影迷戲稱“1940年代猶太人的臉”——成為歷史創傷與當代困境的跨時代符號。
影片以粗野派建築為敘事核心,其裸露的混凝土結構與冷峻的幾何線條,既是拉斯洛藝術理想的具象化,也是資本異化的象徵。
這種風格源於二戰後歐洲的重建需求,卻在影片中被美國資本扭曲為虛榮的紀念碑。建築與人性在此形成殘酷對照:混凝土可以永恆,而藝術家的靈魂早已支離破碎。

《粗野派》不是一部提供答案的電影,而是一面照見現實的鏡子。
當索菲亞說出“重要的是終點,而非旅程”時,觀眾與拉斯洛一同陷入沉默:若終點是妥協與異化,旅程的意義何在?
或許,導演科貝特透過這場三個半小時的苦難史詩,試圖告訴我們:藝術的真正價值,不在於被資本賦形的“紀念碑”,而在於那些未被碾碎的、脆弱的堅持。

*本文作者:淺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