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怎麼看待即將變化的國際秩序?

昨天發文以後,有個粉絲在後面留言,讓我看看他寫的東西,我去看了一下,我看了一下,標題為《殖人,精英與媒體權力》大致寫的就是西方媒體對中國滲透的問題,點名了幾個機構,特別點名了一個叫施拉姆的人,認為這些機構和這個叫施拉姆的人,是西方媒體滲透中國的罪魁禍首,大片大片引用了很多西方的材料來論證。
作者當然是個愛國派,只是如果從我的視角來看,比較有趣,這也是中國輿論圈最常見的現象:用西方的理論反西方,這一點在俄烏戰爭和談論美國政治上表現的特別明顯,對戰的雙方實際上多少都使用了西方的視角來互相對戰,那麼就問一下:假設老祖宗來看待這些事情,老祖宗會怎麼認為?

西方的世界觀

近代以來中國大面積接納了西方人的觀點,以至於我們都不自知,不自覺的都用了西方式觀念,使用了所謂的“聖經”的敘事模式,聖經的敘事有什麼特點?有天使和惡魔,有光明和黑暗,有創世和人類墮落,有諾亞方舟的救贖,有亞伯拉罕獻以撒,有出埃及記這種拯救和誓約,有大衛和歌莉婭的以弱勝強,道成肉身,耶穌誕生的救恩開端,神的寬恕和人的悔改,有耶穌受難和復活,代表這救贖的完成和永生的應許,等等。

《殖人,精英與媒體權力》這篇文章是西方宏大,線性,英雄主義的敘事結構,只是施拉姆是作為一個負面英雄的特徵。這類的史詩敘事有幾個特點:時間和空間的宏大,核心衝突崇高,文明的存亡,人性的善惡,人物的英雄化(或者負面英雄化),主角往往具備非凡的能力,因果驅動的線性敘事,在無限度抬高施拉姆,無限度抬高美國個別機構。
這種敘事方式是對的嗎?
其實想一想就知道,如果你想放大對面的惡,就必須無限度放大對方的實力,因為只有實力強大的惡魔才能真切的對世界造成傷害,那麼反過來再問:對方真的有那麼大的能力嗎?他們為何能夠獲得這麼大的能力?現實是真的如此嗎?
你和我都清楚,輿論的形成,時間的變化,不是一兩個人,不是一兩個機構決定的,就如同特朗普上臺,特朗普上臺是矽谷精英的陰謀嗎?矽谷精英確實助力,但是美國國內的內部變化,才是導致這種現象出現的根本,沒有人能夠憑空造出什麼東西,史詩感敘事非常吸引人,但是距離現實距離不小。
即便是我國主流敘事中,也存在大量採取聖經的方式敘事,舉個例子,《鋼鐵是怎樣煉成的》裡面的保爾柯察金,你怎麼看怎麼都有一個東正教聖徒的味道,保爾在革命中負傷致殘,雙目失明、癱瘓後仍堅持寫作,以筆為武器繼續“戰鬥”,這叫肉體折磨與精神昇華。
保爾說:“人最寶貴的是生命……為人類解放而鬥爭”的誓言,這叫對終極價值的獻身,保爾拒絕個人享樂,將一切奉獻給革命,這是禁慾、謙卑、無私,視世俗慾望為靈魂之敵的苦修,身體殘疾到精神不朽,類似聖徒的苦難敘事和殉道,一個國家不可能憑空造出一種文化,文化會透過另外的方式散發出來。
西方搞這一套聖經敘事是有歷史根源的,西歐各國本質上是蠻族的後代,文明長期處於黑暗之中,是因為處於黑暗之中,才有了所謂的文藝復興,在這種前提下,聖經的地位可想而知,而對於東歐各國則情況更加極端,舉個例子:波蘭。
波蘭在2010年上海世博會的時候播放了一個關於波蘭歷史的影片,影片剛開始每幾秒,就是波蘭梅什科一世996年皈依天主教。沒辦法, 波蘭第一個王朝是皮雅斯特王朝,而梅什科一世是第一位波蘭公爵,再往前追溯歷史,實在沒什麼可說的,俄羅斯情況比波蘭強不到幾分錢。
是基督教奠定了這些歐洲國家的哲學,文化,道德等等幾乎一切,聖經敘事在當時幾乎是唯一的一種敘事方式。

聖經敘事一直到一戰後才有了大規模的改變

其實像馬前卒經常鼓吹的工業化問題,以及“保衛我們的現代生活”云云,這都是很早之前歐洲玩剩下來的,當年他們也是這麼覺得的。
所以老祖宗是怎麼看待這些事情的?

老祖宗的智慧

如果你看看我國曆史和歐美歷史,我國的歷史遵循著“盛衰興亡”,遵循著陰陽的基調,從某種意義上說,中國是先行者,歐洲是在一戰二戰體會了,而美國剛剛進入了第一階段的迴圈。
盛衰興亡在我國壓根不需要普及,看看秦朝,看看漢朝,看看唐朝,中國有太多的歷史講述著文明的興盛和衰亡,有大漢鐵騎踏遍四方,有大唐的萬邦來朝,也陸秀夫揹著少帝跳海殉國。
在古人視野裡面,世界是迴圈往上的,你如果看中國—-歐洲—美國,如果從古人的眼裡,會怎麼看這三個區域?
中國治亂興衰時間非常長,朝代變換,興衰榮辱,如果一個明朝的人往前看,看到了一輪一輪的迴圈。
如果是歐美人看歷史會怎麼看?歐美是線性思維,但是如果你站在歐美人的角度,你也會線性思維。
從文藝復興—殖民—工業化,歐洲人成為制霸全球的勢力,無論是技術還是生活水平都得到了極大的提高,國際地位非常高,你說歐洲人能不信心滿滿嗎?
這種情況一直到一戰,一戰和二戰把歐洲打崩,歐洲人一下子就蔫了,搞虛無主義,那可不虛無嗎?從文藝復興到一戰一路順暢,遭到這麼大的打擊,怎麼解釋?怎麼給自己解釋?
歐洲人就面臨這種情況:他們第一次進入了迴圈,進入了下行道,由於第一次進入,所以沒經驗,虛無是很正常的。
而美國人呢,信心滿滿,為什麼美國人那麼樂觀?自美國建國以後一直是一路往上,哪怕是一戰二戰,對美國也大有裨益,又贏了冷戰,那可不要寫《歷史的終結》?那信心爆了棚了,美國例外論,天命昭昭這類東西能夠出現,就說明美國沒有進入下行。
問題在於:美國正在進入下行,所以當年歐洲人的反應,就是未來的美國人的反應。
所以結論就是:中國是經歷過很多輪迴的國家,歐洲已經進入輪迴,而美國即將進入輪迴。
歐美當年那種樂觀的精神,被改開後出生的中國人給複製了,改開後出生的中國人,確實也是一路順風順水的,改開以後中國沒有哪怕一年GDP負增長過。所以這一批的中國人,才敢覺得工業化能解決一切問題,《保衛我們的現代生活》,搞什麼社會化撫養。
從這個角度來看,這一代的中國人反過來繼承了當年歐洲的樂觀,美國的樂觀,大迴圈巢狀的小迴圈,外迴圈巢狀的內迴圈。
文化交融這是好的,但是不要完全的把老祖宗的思想給丟了。
因為中國社會表面堅強,實際卻很脆弱,這個脆弱是建立在改開以後順風順水的這個基礎上的,中國在大迴圈裡面看慣了輪迴,小迴圈裡面卻正在經歷最順風的時期。
而見慣了中國歷史的一個元末明初的人,看了春秋,看了漢唐,看了宋元,於是“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
比如說美歐之間的分歧,世界多極化,包括全球化的問題,很多人實際上是跟著西方的視野再走。



如果按照古人的想法,這無非是另外一輪興衰輪迴。
有很多人把《冰與火之歌》和《三國演義》相比,比較他們到底誰寫得好誰寫的差云云,也舉了很多例子,在我看來這根本就沒法比。
世界觀差距太大。三國演義在整篇小說一開始就點出了話說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三國沒有什麼主角,講的也不是人。劉備死於85回,曹操死於78回,諸葛亮死於104回,而整個三國全書120回。講的不是劉關張,講的是輪迴,東漢末年分三家,然後三家歸晉。
難道晉朝就安穩嗎?其實我們是知道歷史的。
這和西方感覺是不一樣的。
很多人一看到全球化這個詞是明顯的PTSD,這恰恰是受了西方影響導致的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全球化浪潮—-全球化退潮—–全球化再浪潮,螺旋往上。秩序的崩壞—-秩序的建立—-秩序的再崩壞。
《周易·繫辭下》:"易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
《孟子·滕文公下》:"天下之生久矣,一治一亂"
沒有什麼不得了的,很正常。

那要是整個戰後體系崩了,那要是整個國際秩序改變了呢?
董仲舒說:道之大原出於天,天不變,道亦不變,……繼治世者其道同,繼亂世者其道變。
《呂氏春秋·察今》"世易時移,變法宜矣。譬之若良醫,病萬變,藥亦萬變。"
張居正《陳六事疏》"天下之事,極則必變,變則反始。"
沒什麼不得了的, 跟著一起形勢變化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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